第264章 鳳求凰
鳳君寒如捧著易碎的寶玉,異常輕柔,恨不得就這樣給她一直擦拭下去,長發永遠也不要干!
寧靜琬輕輕閉上眼睛,不知不覺中竟有晶瑩淚水滑落,心有著從未有過的迷茫!
看到她的眼淚,鳳君寒的聲音低喃,「別哭,我只是想好好疼愛你……」
寧靜琬抬眸看他俊美無鑄的臉龐,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鳳長歡遇險那日他冰冷的眼神,心中的暖意一點點地冷了下去,只覺得冷,身體開始顫抖起來!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一幕的在她的眼前回蕩,揮之不去!
「不要碰我。」她字字艱澀,開始瑟瑟發抖!
「怎麼了?」鳳君寒見她突然如此,本想說什麼,卻被她眼中冰冷震懾住!
他知道,時光鏽蝕了往事,過去的種種傷害依然是琬兒心中打不開的結!
「在我心中,哪怕隔著萬水千山,你也近在咫尺!」他在琬兒耳邊喃喃低聲:「我就在門外,有什麼事叫我!」寧靜琬躺在床上,沒有睡意,想起他黯然離去的頎長身姿,本已隨著秋風蕭蕭落幕的往事又重新湧上心頭!
曾經的夢裡,你馳騁疆場,我行吟江南,你俊逸風流,我靈秀如花!
青雲海域,是誰在雨中撐一把油布傘,為自己遮擋風雨?是誰在月下低喃:今生得琬兒為妻,是我此生幸事?是誰將一支絢麗多姿的紫薇花戴在自己頭上,溫柔含笑凝視?是誰在運籌帷幄,一肩挑起鳳臨皇室的重擔,演繹一場盛世狂歡?
幼年時期經歷的陰謀冷酷,多年來外戚干政的囂張跋扈,哪一樣都可以使他染上骨子裡的陰冷,根深蒂固,深入骨髓,若是自己早日明白這一點,也不會深陷他的溫柔之中無法自拔!
外公說,若是命中注定,別問是孽是緣,寧靜琬苦笑,是孽是緣,又有誰說得清楚?
這天底下從來就沒有不勞而獲的愛情,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不管什麼都需要去付出去努力,若不是幼年時期外公給予自己的智慧與勇氣,外公過世之後,錦繡山莊早已經支離破碎,哪裡還能保持自己離開三年尚巋然不動的龐大根基?
無數個念頭在寧靜琬腦海中盤旋掙扎,直到天明時分,才沉沉睡去,醒來之時,已經是正午,窗外陽光明媚,秋意正濃!
懵懂了三年,如今回來,錦繡山莊一大堆事務壓在身上,並沒有多少閑暇,寧靜琬在婢女的侍候下梳洗更衣,看著大好秋日,微微一笑,昨日已經過去,今日又是全新的一天!
寧靜琬走出房間,卻驀然停住了腳步,那個孤絕而頎長的身影靜靜矗立在自己房間外面,沐浴在秋日的陽光之下,彷彿佛堂里令人敬畏的天神!
寧靜琬想起昨日他說過的話,我就在門外,有什麼事叫我,恍然間有一絲異樣劃過心田,盪起了漣漪,寂靜無聲!
婢女見大小姐定定頓在原地,低聲道:「王爺昨晚就在這裡,一直不曾離開!」
寧靜琬清淺一笑,那又怎麼樣?或許在經歷這麼多之後,他已經學會了如何去愛她,早已願意給她曾經想要如今不想要的東西,又有誰知道,她一直不原諒他,並不是因為偏執,並不是因為想和他賭氣,而是因為,有些東西早已註定,無法更改!
鳳君寒看見琬兒,眼底驀然展現翩翩笑意,聲音低醇溫柔,「琬兒,你起來了?」
寧靜琬當他不存在,徑直越過他,淡淡對婢女道:「傳福伯來書房見我!」
「是,大小姐!」婢女不敢抬頭,低聲道。
鳳君寒看著琬兒毫不留戀翩然離去的窈窕身影,眼底掠過深濃悲傷,琬兒冷靜了這麼久,依然不想見他,無論他做什麼,都打動不了琬兒,一份感情被揮霍盡了,再想挽回,必定難於上青天!
琬兒不僅致力於追求純粹的愛情,在發現愛情不是自己想要的時候,捨棄的時候也比任何人都要決絕!
鳳君寒優美的唇角彎起一絲澀然笑意,失去之後才知道珍惜,曾經恩愛情濃,兩情纏眷,當時只道是尋常,如今徒留孤獨寂寞,他可以掌控一切,卻惟獨掌控不了琬兒的心!
「二哥!」鳳君寒身後傳來鳳長歡膽怯的聲音。
鳳君寒緩緩轉身,看著自己從小就罩著的長歡,出乎意料地並沒有苛責他,只淡淡道:「你還要在這裡逍遙多久?」
鳳長歡不敢直視二皇兄的眼神,喃喃道:「我…我…」他向二皇兄奏請,說長期外出公幹,現在需要在府中休養一段時間,其實偷偷跑來錦繡山莊見鐵公雞了,如今二皇兄親自來了錦繡山莊,自然是瞞不過二皇兄,如今這樣面對面,他有一種做壞事的時候被抓了個現行的心虛!
「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京協助傾城處理政務!」鳳君寒面對長歡的欺瞞並不生氣,語氣也不見往日的凌厲和冰冷!
鳳長歡聞言,有些僥倖,又有些失落,剛和鐵公雞見面沒多久就要離開了,如今從二皇兄的反應來看,二皇兄明知他對鐵公雞的心思,也沒多說什麼,他忽然覺得悲哀,鐵公雞是二皇兄的女人,是他的皇嫂,他喜歡皇嫂,二皇兄竟然一點都不生氣,難道是因為他在鐵公雞面前一點競爭力都沒有?
秦弈風也喜歡鐵公雞,可二皇兄對秦弈風絕不是這樣輕描淡寫的態度。
「是,二哥!」鳳長歡雖然一直張揚狂妄,我行我素,可是二皇兄的話卻不敢不聽!
寧靜琬在書房,福伯在一旁小心翼翼道:「大小姐,景王爺…」
寧靜琬頭都沒有抬,眼睛只是盯著手中的書,淡淡道:「別理他!」
福伯知道大小姐銷聲匿跡三年多定與景王爺有關,要不然大小姐這樣的女子豈會無緣無故消失三年之久?連老爺一生的心血都置之不顧,這完全不像大小姐的性格,雖覺不妥,還是道:「是!」
過了一會,福伯看大小姐對景王爺的到來無動於衷,輕咳兩聲,欲言又止,寧靜琬看在眼裡,「怎麼了?」
福伯沉吟片刻,低聲道:「大小姐有所不知,在大小姐離開之後,每逢大小姐生辰,景王爺都會來錦繡山莊,在小姐寢居,引蕭一曲,自斟自飲,至醉方休,年年如此!」
福伯一邊述說一邊觀察大小姐臉色,卻有些失望,大小姐的臉上只餘一片空茫,看不出任何悲喜!
文心蘭的幽香再次傳來,寧靜琬看向門外,悄然綻放的黃花,奪目清雅,會心一笑,聲音淡淡,「我知道了!」
福伯嘆息一聲,只得道:「是!」
寧靜琬的眸光重新定位在眼前的書卷上,卻發現半個字也沒看進去,在理智與情感的糾結中,再靜美的文字也顯得多餘。
一聲低低簫音緩緩傳入寧靜琬的耳朵,徐徐渺渺,若有若無!
簫聲悠揚,纏綿悱惻,飄向遙遠的天際,孤鶴聞聲來,依依繞林飛!
飄渺的簫聲,彷彿來自碧落瓊霄的仙曲,碧水悠悠,煙柳依依,在不知不覺中撩動人的心弦!
寧靜琬淡笑,《鳳求凰》,曾經憧憬過,誰在風中吟唱?誰在月下撫琴?翩躚美好,這是她曾經做過的令人沉醉的美夢!
忽然想起他曾經說過的話,「琬兒本來就是鳳凰啊!」
緩緩微笑,鳳凰又如何?時光在歲月的流淌中漸行漸遠,金戈鐵馬,硝煙戰火,已經悄然遠去,如今只剩下安寧平和,此刻只想靜靜地留在這幼時家園,看著滿目文心蘭,享受嫻靜時光!
鳳君寒在寧天澤靈位面前,輕掀袍擺,緩緩跪了下去,神情肅穆。
「外公!」聲音低沉而哀傷,透著淡淡失落,從未想過,他高貴的皇家景王爺會和琬兒一樣稱寧天澤為「外公!」
他是帝王之家的皇子,手握千千萬萬人的生殺大權,君臣之見根深蒂固,向來只有別人朝拜他,除了皇室長輩,他不可能朝拜任何人,更別說一介平民了!
儘管他早知道商界的神話寧天澤是個人物,可是商賈之家到底是商賈之家,就算愛著琬兒,也從來不會如她一般稱寧天澤為外公,以前連意識都不會意識到,可是如今,竟然這樣自然地流淌出來,不覺有絲毫的晦澀和艱難!
原來在寧天澤面前,他不過是琬兒的夫婿,不是什麼權傾天下的景王爺,不過是寧天澤的孫女婿!
「外公,琬兒一直不肯原諒我,我也不知道到底要怎樣才能撫平她心中的傷痕?我知道以前是我對不起她,她是這世上唯一真正懂我的人,懂我的抱負,懂我的追求,懂我的理想,懂我的寂寞,我知道,雖然她嘴上一直不樂意,可是不管我要做什麼,她心裡都在無怨無悔地支持我,是我沒有好好珍惜她,如今想要挽回才會這般艱難!」
想起琬兒精緻而又冷漠的容顏,鳳君寒心底劃過一絲苦澀,慢慢蔓延開來!
無人回答,面前只有寧天澤冰冷的靈位,鳳君寒自嘲一笑,聲音有些哽咽,「琬兒說,她對我是一場意外,我對她卻是一場愛情,她不知道,她也是我的愛情,只是我不知道琬兒這樣剛強堅韌的女子在感情上也經受不起任何的傷害,是我的輕浮讓她對我心灰意冷,漸行漸遠!」
「我總以為我不需要也不必去捨棄紅塵的百媚千紅,以後君臨天下,保證琬兒的中宮之位就是我愛她的最好方式,時間長了,琬兒總會接受現實,明白這已經是我能回應她的愛的最高方式,她那麼聰明,無需我多言,可到頭來竟然全是我的自以為是,琬兒為我付出那麼多,使得我忘了,琬兒可以容忍我的一切,卻不能容忍我在感情上的背叛!」
一室的冰冷讓人覺得從腳底都開始寒涼起來,鳳君寒苦笑,「琬兒離開我之後,我才發現世間萬紫千紅也不及琬兒一人,外公,我向您保證,此生只會有琬兒一個女人,我一定會用餘生好好愛她,再也不會讓她受任何傷害,請您相信我,那樣的錯只會犯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