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真假摻半

第20章 真假摻半

「畜生,你又敢顛狂傷人了,還不快放了二夫人!」

只聽「咣當」一聲重響,正大驚失色著試圖掙脫的雲鏡但覺身上鉗制一松,還未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緊跟著胸前卻是重量一壓,那先前還張牙舞爪的少年便嗚咽一聲趴在自己身上一動不動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蒼天在上,我殺人了,我殺人了……他不會有事吧,啊呀,不會是死了吧……」

雲鏡有些意外地看到,憨厚仆實的李婆子正手足無措、一臉后怕地蹲到自己身邊,一手提著只大鐵鍋,一手又怕又急地想來探視身上少年情況,卻伸到半空遲遲碰不下來,哪還有半點剛才出手救人的爽利勇氣。

見她如此,雲鏡忍不住又感動又好笑。

用力將少年從身上推開,她有些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揉揉有些摔疼的後背,伸手抱著李婆子的胳膊柔聲安慰道:「阿娘不怕怕,笑笑也不怕怕。他沒有傷到笑笑哦,幸好阿娘把他打昏了,不然笑笑就要被他咬到了,那會很疼很疼呢。」

雲鏡並沒有騙李婆子,那少年方才趴在她身上時,她還能清楚感覺到對方還有心跳和呼吸。

這會兒她從地上起來,才正式瞧見了這個襲擊自己的長發少年竟是被一根粗長的鐵鏈子栓在腳踝上;且如此大冷天的,其竟赤足在地,竟連雙鞋子也未曾穿著。

一身髒亂的黑色衣裳更是已經破裂了多處,若非這柴房緊挨著廚房還算暖和,只怕要給活活凍死。

真可憐,到底是誰將這麼一個可憐的孩子栓在這兒?

「太好了,他真沒事?」李婆子聞聲大喜,此刻完全忘了身邊的這位二夫人自己都是個「傻子」,依言這才敢伸手將少年身子扳過,探了探對方鼻息,發現對方確實只是暈了而已。

可沒等李婆子鬆口氣,身邊的雲鏡卻一轉身跑到栓鏈子的鐵柱子前,彎下腰細細打量起來。

「二夫人,你這是要做什麼?」李婆子微微一愣,看著雲鏡繞著鐵柱子上下看了一圈,而後又將柴房裡面到處搜找一遍,之後也不知從哪兒找了根細長的廢銅絲,人便再度蹲到了鐵柱前。

「開鎖呀!」雲鏡頭也不回,就著廚房的零碎燈光將銅絲略略一扳弄,便徑直伸進了栓鐵鏈的銅鎖里開始拔弄起來。

而後只聽一道細小的「嚓嗒」聲響,那鎖著鏈子的銅鎖竟轉眼鬆動掉落下來,嚇得門邊的李婆子面色一變,跟著便急忙沖將過來欲行揀起銅鎖重新給鎖上:「哎喲我的小祖宗,你怎麼把鎖給弄開了?這要是讓那小獸醒來跑了,不知道得傷到多少人呢!快,這可不是玩鬧,二夫人快快將那鎖拿給奴婢趕緊再鎖上吧。」

「不給!」雲鏡眼疾手快,輕輕一抄便將銅鎖抓到了手裡藏到背後,仰頭看著明顯有些意外的李婆子,固執且認真道:「阿娘為什麼要鎖著他?他不是小獸,他明明跟笑笑一樣是人呀!這樣鎖著他,他也會疼的。阿娘你看,他的腳皮都磨破了,肯定都是這鐵鏈給弄破的。天又這麼冷,他會被凍壞的!笑笑不想看到有人比笑笑還可憐,笑笑一直被人笑是傻子,可是那樣不疼也不癢,笑笑不怕。可他卻不一樣,他會疼的……阿娘,笑笑要幫他!阿娘也幫幫他,好不好?」

「二夫人,你……」李婆子身形一怔,一心想著搶鎖的她此刻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目中疑遲。

人人都說二爺娶了個痴痴傻傻的媳婦,她雖替二爺可惜,卻在第一眼看到這個丫頭的時候,發現她模樣秀氣、乖巧可人,說話行事雖冒傻氣,卻也僅僅是心智略有些不成熟,還似個孩子氣的原因。

這樣的女子配她們家二爺確實有些落人笑柄,可要有人欺負這個孩子,她到也有些不忍心。

然而此時此刻,她卻忽然有種二夫人並非傻子的念頭冒出。

這個銅鎖如此堅固,卻被她隨手輕輕鬆鬆用根銅絲就弄開;再看她跟自己搶鎖的動作,這般的利落準確,怎麼可能會是一個眾所周知的傻子可以輕易做到呢?

可要說這位二夫人不傻,卻又似乎說不通。

明明剛剛還差點被別人傷到,卻絲毫不計較對方的惡,反是一心想要幫助他!

這樣的天真善良,若非一個不染塵垢的傻子做得出,尋常人又豈會如此呢?

心嘆一聲,李婆子到也不跟雲鏡硬搶了,而是換了一種口氣,耐心誠肯地跟她解釋起來:「二夫人,你這麼善良,真是二爺的福氣。可是你知道嗎?這小獸,哦不,這孩子,他不是一個正常的孩子。他是二爺前不久從林子裡帶來回來的狼孩!因為他幾度咬傷了我們木行的伐木工,下面的人沒法只得跑來訴苦,二爺這才親自出馬,親手去林子里捉了他回來!」

狼孩?

雲鏡微驚。

本以為這不過是哪個犯了錯或不服管束的小廝被罰關在此,想不到竟會有這樣一層來歷,難怪這個婆子張口便喚他「小獸」。

她先頭也正奇,以前在雲府到也見過因做錯事或不服管教的下人被總管關入柴房裡,卻還不曾見過被關了還能這麼兇悍、見人就傷的。

原來,這並非是哪個被懲罰卻不肯服軟的倔犟下人,而是一個與正常人有著莫大差異的可憐「狼」孩!

見雲鏡眼睛忽眨,李婆子心想對方未必聽得懂,便進一步解釋道:「二夫人怕是不知道這狼孩是什麼吧?其實所謂狼孩,原本也是跟我們常人沒什麼兩樣。只是從小沒有跟我們正常人類一起生活,而是跟著狼群在樹林子里長大。他是靠吃母狼的奶長大,跟著狼群出沒;不會說人話、跟人一樣走路,也根本聽不懂我們人類的語言。說來,這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命不好,生下來沒多久,就被扔在樹林子里自生自滅。若是不幸,便早叫餓狼給叨去吞吃了,難得遇上死了狼仔的母狼,這才揀存條小命。」

說到這裡,李婆子看向地上少年的目光隱隱帶了些同情,卻僅是低低嘆了口氣,便又接著道:「可惜,這條命揀了卻也是白揀。好好的孩子變得狼不狼人不人,壓根近不得生人,又染了狼的兇狠習性,常年與狼為伍,靠撕捕獵物、生吃野生動物為生;就算是人,若是在林子里落了單,也難免有被他咬傷吞吃的危險。這不,咱們木行的好幾個伐木工都曾被他咬傷過,還常領著狼群襲擊工隊,若非二爺帶著一批身手強健的護院過去,還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死傷在他手裡呢!」

「哦,我明白了阿娘。」雲鏡恍然大悟地點頭頭,使得李婆子心下一松,面露笑容起來。

可是雲鏡接著的一句,卻讓她笑容一滯,很快便笑不出來。

因為雲鏡仰著一張天真無邪的小臉眨巴著眼睛問她:「可是既然抓他來了這裡,這樣一直關著,他就能改了狼的習性,不再傷人了嗎?」

「這個……」想了想,李婆子覺得這種可能性極小。

別說是染了狼性的人,便是一條狗,長期栓著又無人問津,頂多磨了點凶性子,到也未必能好到哪裡去。

見她如此,雲鏡便知自己目的達了一半,緊接著又問:「人人都說笑笑傻,阿娘說笑笑傻嗎?」

「二夫人……您,當然不傻。」阿婆子微微一愣,顯然被這麼跳躍的話題給繞住了。

本想婉轉著安慰一句,但不知為何,看著那雙清亮過人的眸子,她便鬼使神差地說了這句話。

然沒等她緩過神來揣出其中有異,雲鏡已很快笑著接過了話:「那便是了,人人都說笑笑傻,可是阿娘卻說笑笑不傻,說明那些說笑笑傻的人,自己是傻子。」

這話說得有些孩子氣,更冒傻氣,讓李婆子聽了不覺暗下搖頭笑了起來。

雲鏡卻不管,說完又接道:「這個狼孩本身已經很可憐了,他兇狠善斗那也是因為從來沒有人好好去教過他;只有養他長大的狼教了他那些生存本領,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作為一個狼孩所應有的本能!那並不是他的錯,可為什麼沒有人願意好好對待他,重新教他做一個正常人、分清人的善惡好壞呢?」

「這……二夫人說得也對,可,啊?」李婆子聽完,不覺這話很是有理。下意識地點完頭,她卻又猛地抬起頭,看著一臉清醒明透的傻二夫人,忽然間便給驚得張大嘴說不出話來。

「人生在世,是傻是清不過虛相,唯有局中人自己辯得出,體驗得到。大智若愚者隱隱於市,不爭功名不圖富貴,不過為著身心清靜,從容於世。正如善惡,一念為善,一念為惡;所行善惡皆在一念之間,若不得由心從修,大善者也能一念禍世;若經得大徹大悟,大惡者亦有立地成佛。阿娘,笑笑是傻是清,並非有意欺瞞於世。只因生來心智殘缺,多少年來皆渾渾噩噩迷糊不清,卻因禍得福於半年前誤食了我家二姐煮有毒蠍子、毒蜘蛛在內的古怪毒藥,大病一場卻從此心如明鏡。」

雲鏡沒有避閃李婆子分明帶有驚疑的探尋目光,相反微微一笑,極平靜自然地將自己並不傻的實情告知對方。

當然,她沒有傻得將自己是異時空穿越人的身份告訴她,只是將自己的穿越經歷結合雲笑笑的一些實況稍微整編了下,也算是沒有什麼大破綻,足以糊弄得過去。

今日若非因著這個狼孩少年,她一時還未有讓人識破自己真實狀況的打算;然而眼下既決定了救這個少年,她便唯有讓眼前的女人相信自己的能力,最好還能成為她在蕭家能夠幫得上自己,又一時不會讓她身份曝露的得力幫手。

李婆子顯然吃驚不小,盯著雲鏡白凈明麗的小臉蛋看了足足有兩分鐘,才依然有些不敢置通道:「二,二夫人,您說得都好玄乎,奴婢識字少,沒聽過那許多的大道理,但二夫人說的,奴婢卻又好像聽懂了。可是那什麼,嗨,瞧奴婢嘴笨的,二夫人,您,真的不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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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訥相公別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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