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滿城燈火3
等到雲鏡沒了興緻將剩餘的竹圈還送給他,又把那些不愛的花燈全送給他時,便見他笑得更高興了。
臨走硬是要再送一盞雲鏡喜歡的那種蘑菇燈給她,不過卻是黃色的。
說是這種燈黃色的討喜,藍色的只是他小孫子一時心血來潮隨手做了個玩兒的,聽得雲鏡欲哭無淚,敢情自已千辛萬苦竟是挑了個試驗品。
蕭煜只在一旁笑,雖不說話,雲鏡卻知道他這是笑她「眼光好」呢。
最終雲鏡推脫不下,便一把將那燈接過轉頭塞進了黑米懷裡,道:「給,黑米,一會兒我們拿著去放掉。」
蕭煜再度笑得暢快,完了一本正經地指指她手上,善意道:「忘了告訴你,這燈沒有燈座,放不了!」
「不會吧……」雲鏡徹底風中凌亂。
回頭一見黑米還抱著小燈左瞧右瞧得興奮,真想一巴掌拍死這個沒事專門打擊人的混蛋小叔,不說話沒人當他是啞巴。
隨後她拉了黑米特特與蕭煜保持三角戒線,開始注意研究起各種花燈的區別,打算順路再挑兩盞可放的河燈,省得再讓蕭煜取笑。
要說這街上的花燈可真是琳琅滿目、品種繁多,可雲鏡看了半天,卻始終沒有尋到比手上的蘑菇燈更喜歡的燈籠。
幾次問黑米喜歡什麼燈,並指著看起來很漂亮又好玩的燈讓黑米挑,卻沒見黑米有多大反應。
反倒是眼睛時不時地盯著她手中那盞藍燈瞧,一會兒又看他自己手上那盞,似乎在比較著什麼。
街上的人越來越多,各色遊客小販擠擠一街,不時有叫好、拍掌聲從四面八方響起。
糖葫蘆、臭豆腐、烤肉竄、棉花糖、烙油餅子、擔挑餃子、酒釀圓子等等美食,各色香味不時從角落裡竄出來,滿街里四溢;猜謎的、舞燈的、賣藝的、雜耍的、問卜的、畫像的……各類有趣項目一應俱全,走馬燈似地五花八門、層出不窮,直叫人目不暇接,興高采烈。
不知不覺中雲鏡已經走了幾條街下去,見到好玩的好看的好吃的她統統都湊一回熱鬧,竟大半天逛下來也絲毫不覺疲倦,可謂玩得是不亦樂乎。
黑米初時也跟雲鏡差不多,等這一大圈逛下來,漸漸便減了興緻,不再似先前一樣看到新奇的便拉了雲鏡要往前湊,開始乖乖地跟在雲鏡身邊,她想去哪兒,他便跟去哪兒。
此刻,雲鏡則立在一處幫人畫像的畫攤前觀賞畫師懸挂成簾的現場作畫。
不論是花鳥蟲魚、山石林木,還是飛禽走獸、人像物事,只要你提出要求,對方便能即刻作畫;從構勒描繪到添色加字,皆是龍飛鳳舞般很快揮就,卻一經完工便教人嘖嘖稱奇。
即便不是精工細作,但能如此短的時間畫出一幅幅栩栩如生的畫像,也值得人拍掌一喝,甘願掏銀換一幅自己所要的畫幅回家。
雲鏡不覺來了興緻,看了半晌也興奮地拉了黑米讓畫師幫他們也畫一幅,然而畫到中途,街上的人卻忽然如潮水般齊齊向著對街方向急涌而去。
那畫師乃是本城一位年輕的秀才,見到人群涌動,他作畫的速度便也跟著飛漲。
原本一幅畫須一盞茶的功夫,到雲鏡跟黑米兩個人才只用了一柱香時間。
完事他幾乎都等不到墨干,拿起一把摺扇便呼呼對著畫紙猛一通扇,稍後便胡亂捲成一卷給雲鏡丟了過來。
雲鏡直看得目瞪口呆,縱再好脾氣,此刻也忍不住提出了不滿:「這位公子,你是有什麼急事要趕嗎?雖然我長得不入你的眼,可好歹也是花了銀子的好嗎?這樣草草胡弄,生意人的節操你全忘了嗎?」
那秀才給她說得臉孔一紅,一邊忙著收拾畫攤,一邊陪笑打招呼:「小姐對不住了,我今日還有事須趕時間,這幅畫我不收你的錢送你了,若小姐不滿意下回你可以到東城的孟家巷去找小生,小生是那裡的私孰先生,賣畫只是偶爾才為,實是慚愧!屆時小姐若需要,小生可以再免費另幫小姐畫一幅像,以作補償!」
「免費的畫人還能看嗎?孔子有雲『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公子既是為人夫子,誠實守信這四個字想是不必小女子多說吧?糊弄了小女子不要緊,教壞了學生,可就事大嘍!」雲鏡不以為然。
她這付了銀子的畫都這樣應付,還怎麼指望他另免費相送?
好歹也是個教書先生,業餘時間下海掙錢貼補生計她還可以理解,卻行事這般任意草率,估計也就是個誤人子弟的偽夫子。
將畫還丟回他的桌上,她懶得再與這人多計較,轉身拉了黑米就走。
那秀才紅著一張臉在後面連聲抱歉,雲鏡只作不聞,抬手捅捅一旁莫名其妙盯著她出神的蕭煜,好奇道:「哎,那些人都是去哪兒?怎麼全往那邊跑啊?」
「煙雨樓!」蕭煜回神,說完又盯著雲鏡,凝目道:「二嫂讀過的書,似乎不少?」
《論語》這般的書從來女子讀得不多,而她卻是信口張來、引用得當,不得不教他暗暗吃驚。
生在郡王之家卻常年裝傻示人,明明聰敏可人,卻不挑不揀嫁進了正值落魄的蕭家,這背後,到底藏著怎樣的秘密?
她的到來,是無意闖入,還是有意摻和?
二哥與雲郡王之間,是又否有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還行。四書五經大體讀過,傳記、小傳之類讀得最多,只有《女誡》、《內訓》沒敢拜讀。」雲鏡毫不避諱地扳出手指頭數著,像是一點也不擔心蕭煜對她產生懷疑。
事實上,蕭煜從她嫁進門的第一天便來試探了,該懷疑的早已懷疑,如果不怕勁多,她可以再添點料進去讓他猜。
反正她來自哪裡連雲天傲都不得而知,任他想破頭也不怕能挖出她的前身來歷。
蕭煜果然怔了怔,卻問過即罷;沒事地笑了笑,轉而又說到雲鏡手中的燈上去了,「呵呵,想不到二嫂這般博學,可比我這個無作無為的四弟強多了!對了,我們也到那邊瞧熱鬧去!讓我帶你去看看那盞價值連城的百花燈,可比你手上這盞普通簡陋的破燈好看多了!」
這一路上,他見她不時轉著手中的燈看,很是不解這燈有什麼好看的。
雲鏡卻一副嫌他沒見識地瞥他一眼,道:「你不覺得它很小巧可愛、晶瑩剔透嗎?要是它能換成藍色的玻璃或者水晶之類,就會更加妙不可言了。不過像你這種沒看過《阿凡達》的人當然不懂它美在哪兒,只有親眼見過那種場景、記住那種奇妙感覺的人,才會覺得它美!」
「什麼阿凡達?水晶到是聽說,玻璃,是琉璃嗎?」
「差不多。」
雲鏡眨眨眼,也不正面回答,反正說了他也不懂。
蕭煜自然不懂《阿凡達》是什麼,卻在雲鏡的描述下,似乎理解了那種許多藍色的小燈在一個神奇的世界里到處盛綻的美景。
沒再多問,他只默默看了那燈一眼,忽然說:「這燈質料太差,若你喜歡,改日我也做一盞送你!」
「你也會做花燈?」雲鏡有些意外。
「當然。別看我遊手好閒慣了,但凡玩的東西,卻沒人比我擅長!」蕭煜很是得意。
四周五彩斑瀾的炫麗燈影淺淺投灑在他俊逸修長的身上,越發襯得那張俊美如玉的面孔笑得帥氣迷人。
雲鏡一時失神。
腦海無端浮現出另一張與之相似的俊美面容。
來到這個世界以來,這是她第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上街遊逛,無拘無束、如馬脫韁,難得的自由舒暢。
而這個機會,源自此刻正不知飄泊在何方的那個冷酷男人。
儘管他寡言少語,心思難測,又時常腹黑邪惡,教人難防。
卻不得不說,身為一個與她只是徒有虛名的挂名相公,他對她的好,卻是實實在在,叫她挑不出半點閑話。
以至她此時此刻忽然生出些許遺憾,為這樣美麗的夜晚卻少了他的陪伴,生出那麼一點點不完美感。
前世那些坑爹的穿越書上不都說女主開外掛,處處招桃花嗎?
這麼個集合了天時地利人和的大好佳節,她與那人把臂同游、明正言順,不正好應該是陌生夫妻感情升溫、越看越順眼的難得機會!
怎麼她卻是莫名其妙跟著小叔四處跑,這都完全不在調啊!
尤其那人生得極好,若在這片彩燈幻影的映照下,不定是怎樣的傾倒眾生呢。
那時她便可以臉上不以為意,內心偷笑竊喜,盡展自己前世所學一切才華,讓那人驚艷驚喜,自此傾心。
再不濟,也可以彼此促進了解。
總好過每日里二人一個床上睡著、兩個被窩躺著,她一門心思防著別不小心過了界還沒擦出火花倒先擦槍走火;他則一根木頭不踢不滾,她沒有扯掉他被子撲上去扒他衣裳,他便絕不會試探、挑逗,為人正得不能再正。
活脫脫山塞版梁山伯與祝英台,到讓她忍不住懷疑,那日她無意碰著的他那處異物,是不是只是她一時錯覺?
莫不是那廝仗著貌美對她用上了美人計,其實身體還是真正有疾,根本不能人道!
哦鬧!那她可得找個機會搞搞清楚,別一不小心自己日久免疫力下降誤迷了他的美色,卻才發現他當真那方面不行,豈不是要真瘋?
「二嫂發什麼呆呢?」
蕭煜初時見身邊的小女人一雙眼睛痴怔地盯著自己看時,心頭還美美地升起一抹自戀。誰知後來見她的目光看著看著,便開始散漫無度、毫無焦點,良久便這樣怔怔不動,竟是神思早不知飄到哪個地方去了。
鬱悶地伸手跟她眼前一晃,卻是沒半點反應,令他忍不住就著頭頂燈光湊近盯著她細瞧,她也絲毫沒有動靜。
到是一張小臉上神情生動多變,一時里喜上眉梢、唇角含笑;一時又擰眉揪臉,很是苦惱。
這樣變化不停的好笑模樣看得蕭煜不覺呆了眼,若非之前早已知道她本不傻,這會兒到會真的當她是個傻子了。
「嚯。」輕輕朝她吹了口氣,蕭煜壞笑地伸手在她粉嫩嫩的臉上微微捏了一記,喚道:「該醒醒了二嫂,天都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