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九命貓妖
端木九華鬆了口氣,隨手將膝上的花朝月推到一邊,低頭檢視胸口的劍傷。她所用的長劍是管若虛的,本來就是煉製過的法器,此時透胸而入,若他是人類,早已經回天乏術,即使他是妖身,也是受傷極重,幸好有法衣阻擋,流血並不太多。雷劫一道一道劈下來,可他有法陣保護毫髮無傷。不一會兒劈過了九道,漸漸雲散雨收,端木九華也已經打理好了傷口,扶著瑤琴站了起來,收了玉塔,緩緩踏上幾步,居高臨下的看著地上的花朝月。
他為這些靈力,長居無尾山,籌劃經年,萬事俱備,卻被她橫插一腳,損失了許多靈力……他惱她壞他大事,只欲殺之後快,可是她畢竟是陸壓的弟子,若是殺了她,只怕後患無窮。可他在之前,就已經得罪了青子衿,管若虛又斃命於此,此事勢難善罷……
花朝月護身法器毀去,又被雷劫餘力擊中,雖有護體仙力保護並未受傷,卻是劇痛難當,再是失魂落魄,這時也有些回神,正緩緩的轉著眼睛,有些不明白髮生了甚麼,待到看清了端木九華的面孔,她眼神起初仍是茫然,卻漸漸凝起……
下一刻,她猛然坐了起來,而與此同時,端木九華亦飛快抬手,劍尖自掌下生出,迅速指在她咽喉處,他低頭看她,淡藍色的眼瞳滿是殺機:「別動!你……」
花朝月全不理他的威脅,連一個字也不曾答,便伸手揮出,繞指柔自指尖彈出,砍瓜切菜般將他的劍切成數片,端木九華微吃一驚,急彈身躍開,冷笑道:「你身上當真有不少寶貝……你到底是誰?」
花朝月也跟著躍起,逼上一步:「我要殺你。」
端木九華怒極,他原本實力強橫,即使她身上突然多了那種奇異而澎湃的力量,他也自信不弱於她,只是一時出奇不意才會受傷……可是此時他剛剛吸納了太多靈力,急需融會貫通,且肉身重傷未愈,著實不是個交手的好時機。看花朝月滿身殺機迸現,他退了一步,又退一步,終於還是一抿薄唇,瞬移了出去,花朝月急追上幾步,可是腳下空空,他早不知去了哪裡。
花朝月在原地茫然的轉了幾圈,忽然就沒了哪怕一分力氣,她緩緩的,一點一點軟倒在地,一滴大大的淚珠,從眼中滾落,然後又是一滴……耳邊,似乎仍有那個熟悉的聲音,那樣笑吟吟的喚一句「花兒!「,可是回頭時滿目瘡痍,哪裡還有那個玉簪鶴氅的人影。
花朝月傷心欲絕,哭倒在地,滿心都在想著那個風雅瀟洒的管道長,想著那一朝一夕,一言一笑,想著初見時的驚艷與爭執,離別前的相依相偎兩心相通……而與此同時,她體內屬於玉衡星君的力量,那份已經覺醒的力量,卻在她的體內迅速流轉,與她自己的力量完全融為一體。無心即自然,她甚麼都不必做,這份力量已經輕輕鬆鬆被她收歸已用。
不知哭了多久,戒指中忽然傳來一陣震動,花朝月頓時就是一驚,坐了起來。戒指中的青狐狸不知甚麼時候醒了,雖然這是認過主的法器,他能活動的空間極小,卻仍舊在拚命掙扎,身上的數處傷口重又迸裂,沁出血來。花朝月定了定神,心裡竟有些木木的,那種感覺很奇怪,好像一切生離死別都只是夢,夢醒了,所有事情都沒有發生。其實世人大抵如此,當真痛到極處,反而會覺得不真實。
青色的狐狸已經全身是血,掙扎漸漸無力,她急抹了抹淚,不管不顧的直接穿過樹枝,從林中升起,祭起髮釵,便向護國神閣飛去。因為歷煉對使用飛行法器有嚴格的要求,所以青子衿一出山就借故收走了她用來做飛劍的髮釵,可是花朝月又怎會真的任他收走,便把假的給他,真的藏了起來,沒想到卻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她馭飛劍並不熟練,卻因為有玉衡星君仙力相佐,小半個時辰便到了藥王山,身上有藥王閣腰牌,順順噹噹進了結界。她是第一次到此,也不知東方天籟在哪,在山中亂轉了半圈,張口就叫:「東方哥哥!東方哥哥!」叫到第二聲的時候,已經有數名護國神閣弟子應聲而出,然後東方天籟也迅速出現,一見她的模樣,就是一怔,花朝月已經撲了過去,道:「東方哥哥,我師兄受了傷。」
東方天籟只點點頭:「進來。」
花朝月順從的跟著他進去,猶有些神思不屬,隨手就放出了青狐狸,青狐狸一落地,便瘋狂逃竄,東方天籟微吃一驚,急伸手擋住,隨手一枚針過去,令他重又昏睡,這才低頭診冶,一邊悄悄抬眼著她。花朝月正坐在床沿,雙手放在膝上,姿勢十分端莊乖巧,雙眼張的大大的,想甚麼想的入神。
她一向無憂無慮,他從未見過她這般神情,竟宛如紫微帝后當年失去情魄之時。東方天籟微微凝眉,想問問管若虛何在,卻偏生不敢問出口來。不一會兒,青狐狸身上的傷口重又包紮妥當,東方天籟這才輕咳一聲,道:「月兒?」
花朝月微微一震,轉回頭來看他,然後看看他手中的小狐狸,似乎忽然想起她是來做甚麼的,「我師兄怎樣?」
東方天籟柔聲道:「他妖丹尚在,外傷內傷都不嚴重,就算不用藥也可以自愈,只是他的魂魄被人取走……然後在他體內放入了別的魂魄,現在這外來魂魄我已經收起,他自己的魂魄,卻要儘快歸位才好……」
花朝月心頭渾漸噩噩,好一會兒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妖族與人不同,人的魂魄與靈力本來就是可以分開的,而妖族並不是天生就有靈識,所以就連魂魄也是修鍊得到,與內丹完全融為一體,剝離極為傷身,久離更是不妥。
花朝月想了一下,站起身來:「請你照顧我師兄,我去幫他找回魂魄!」
東方天籟急道:「等等,月兒你……」
她已經拋出髮釵,躍身上去,然後搖搖晃晃的升上了半空。身為搖光星君,他當然感覺得到她體內玉衡神力的復甦,可偏生她這會兒似乎清醒,又似乎錯亂,要這麼放她去無尾山,對付一個連青子衿都對付不了的敵人,著實叫人不放心……可是在房中轉了不知多少圈子,想想那個身懷有孕的紫微帝后,東方天籟這一封可上達九天界的鶴訊,卻終於還是沒有傳出去……
這世上有人生,就有人死,有相聚,便有別離,有人甚麼都不必做,卻順風順水遇難成祥,也有人煞費苦心傾其所有仍舊功虧一簣。無所謂公不公平。
就好比此時,同樣是查德了外來的靈力,端木九華的情形,比起她來卻是天壤之別。他並未離開無尾山,他體內剛剛吸納的靈力團好似大海,洶湧澎湃,就算是平時的他也要費一番力氣融匯,偏偏此時,他的肉身已經支離破碎,靈力在體內胡沖亂撞,似乎下一刻就要將他的肉身撕成碎片,破體而出!這種情形好比雪上加霜,不由他不恨。
端木九華勉力盤膝坐了下來,急從儲物袋中取出加持肉身的法器,暫時護住肉身,然後迅速閉目,入定了過去。情形太過緊急,所以就連最機警謹慎的端木九華也未曾留意身周的情形。
半晌,不遠處枝葉扶搖,有人伸手拂開了累累垂落的枝葉,慢慢走到了他面前,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這人一身斑斕錦袍,發上嵌珠金冠,身量修長,面容俊雅,那細長微挑的媚眼,不笑時,似也帶著三分笑意,七分情意……竟是夜笙歌。
端木九華呼吸急促,薄唇緊抿,俊面上青氣隱隱,顯然在極力控制體內的靈力,卻有些力不從心,夜笙歌望了他好一會兒,忽然無聲一笑,就在他對面盤膝坐了下來,一瞬也不瞬的瞧著他,似乎在為他護法。不知隔了多久,不知經過了多少折磨,端木九華的呼吸終於漸漸的平緩起來,顯然已經初步將靈力控制住,然後試著納入正軌。
就是這時!夜笙歌雙掌一起,在空中交錯,迅速結成一個奇異的手印,一柄飛刀自他雙掌合攏處彈出,迅速向端木九華眉心中刺去!只聽錚的一聲,這飛刀被無形的屏障擋住,碎為闔粉,夜笙歌微微凝眉,仍舊催動手印,另一柄飛刀隨即激射而出,中間竟無絲毫空隙。
飛刀殺氣凜冽,兩人相距如此之近,端木九華倉促之下並未布下防護法陣,只是以寶物加持了肉身,遇到這種鋒銳之物,竟是不堪一擊,飛刀連綿,擊到第三刀時,已經衝破屏障,直刺入他的眉心,頓時皮破血出。
端木九華全身一震,體內氣息登時逆流而上,一口鮮血衝口吐出,他隨即手按地面,想要彈身而起。夜笙歌怎會容他逃開,頓時雙手一籠,飛刀自四面八方而來,徑向端木九華刺去。端木九華也顧不上多想,亦雙掌一分,掌中淡淡白光閃過,他已經整個人都罩在其中,將飛刀阻隔在外。這法器叫做如意乾坤傘,傳自數千年前的梵蓮天家,乃天地至寶,等閑不可動用,可是此時生死關頭,已經顧不上可惜了。
身在法器之中,端木九華急喘勻了幾口氣,這才抬頭,冷冷的道:「又是你!你怎麼還沒死?」
夜笙歌微微一笑:「好教妖王陛下得知,小妖是殺不死的!」口中答著,他雙手結印,數道青色風刃飈起,向如意乾坤傘劈去,端木九華微微冷笑,手指微屈,掌中已經多了幾枚攻擊法器,名喚暴雨梨花釘,隨手向外拋出,夜笙歌退後一步招架,誰知就在這當口,端木九華忽然踏上一步,如意乾坤傘也跟著他前移一步,借就著夜笙歌雙手高舉的姿勢,他一隻手掌乍然擊出,正正的擊在了他肋下……
夜笙歌哪會想到此時的他竟仍有攻擊之力,不由一驚,急退後時,已經被暴雨梨花釘擊中,隨即肋下一痛,原來端木九華的攻擊只是一個障眼法兒,他此時根本沒有辦法使用靈力,可是他掌中卻挾著一枚水蛭針,針頭入體,便像水蛭入肉。
只是片刻,端木九華便冷笑一聲,收回了手,夜笙歌勉力提氣,丹田中卻早已經空空蕩蕩。自從進入這無尾山,他已經與端木九華對戰數次,他本聰明機警,修為又極勤勉,在入無尾山之前,向來未有敗績,可卻幾次三番,敗在端木九華手上,他手中的各種法器至寶,竟似乎數不勝數,每每在間不容髮之際,鑄就奇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