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1
端木九華道:「是。」
連一個字廢話也無,便閉上了眼睛,可是他愈是這樣,雷嘯反而愈是不敢冒進……只恨的咬牙,可是傳聞說的活靈活現,端木九華臉色也的確極差,且他們一路進山,當真看到了不少法寶,心裡著實心癢難忍,就算只有一線希望,也不會掉頭就走。狼性本就獰惡,雷嘯只一沉吟,便向旁邊一擺頭:「烏扎,你去與王上練練手。」
雷嘯是侍衛頭目,也是狼族頭狼,就算是讓他送死,烏扎也不敢不去,只得應了一聲,上前一步。端木九華並不張眼,心頭卻不由得一聲嘆息……他此時體內便如滾油灼過,只強撐著不倒下而已,身上法器雖多,完全不需要靈力引動的卻少,否則也不會在與花朝月對戰時處處掣肘,此時更是連抬手動腳都難,難道這麼多年苦心孤詣,竟要死在這些屑小手中?
烏扎一出手便是要命的攻勢,卻被法器擋下,可就是這麼一招,雷嘯已經看出不對,一對碧粼粼的眼兒頓時張大,喜道:「他真的受了重傷!都給我上!」一邊說著,一邊一抖手,放出了自家靈獸,三首六尾的。
如果上天再給雷嘯一次機會,他就算放出自己親娘來也不會放出這東西……可是妖生本來就沒有後悔葯……端木九華勉力抬手,卻已經是力不能及,就在這當口,忽聽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尖聲道:「!」
這聲音實在太好聽,縱是這般劍拔弩張之際,一眾狼妖也不由得瞥眼過去,花朝月正俏生生站在不遠處的石頭上,衣衫髮絲凌風飛舞,雙眼放光的看著在空中盤施的,幾乎要流口水似的……兩邊兒視線相對,花朝月立刻轉頭,向端木九華道:「先生,我要吃,你抓來給我!」語聲嬌糯,完全是撒嬌。
端木九華眼皮都沒抬,爺命都要沒了,還有空給你抓?不對,我憑甚麼給你抓?
於是在短暫的定格后,狼妖繼續哇呀呀衝上去,端木九華借這一點空隙調息,雙臂微展,雪袍飄拂,已是祭起了八面金剛盾,只這麼個簡單的動作,便覺眼前一陣陣發黑,喉間一腥,便吐出一口血來,接著,又是一口。
狼妖的攻勢落在八面金剛盾上,一陣撲撲的悶響,端木九華手上卻絲毫沒覺出壓力,他有些訝異,勉強的定了定神,抬頭看時,一堆狼妖正疊羅漢似的倒在面前,花朝月倒提了翅膀,正細細打量,然後隨手推開八面金剛盾,遞過來:「先生,幫我剝皮好不好?」
這是怎樣的神轉折,饒是端木九華千伶百俐,也有些找不著北,獃獃的看著她,可是他藥王也畢竟不是當假的,只輕嗅了一下,臉色便是一變,急站起身來:「你怎麼用這種葯?」
花朝月苦惱的搖頭:「我也很奇怪,我本來有很多米香米葯的,可現在只有這種了……我沒記得我用過啊,我的米香米葯都去哪兒了?」
端木九華哼了一聲,看那些被迷倒的狼妖正蠢蠢欲動,馬上就要醒來,他當機立斷,對她招手:「花朝月,你過來,扶著我。」
「哦!」她應了一聲,便走過來,端木九華老實不客氣的搭著她肩,便向外走,花朝月遞了塊帕子給他,一臉詭笑的看他:「先生,你用的是甚麼啊?」他愣了一下,一時不解其意,她指指他唇上血漬,毫不藏私的分享經驗:「我平時一般用石榴汁,顏色像味道也好,不過太香了,很容易被識破……後來用楓葉汁,顏色太淡,又太苦,後來用朱果的汁……」
他終於明白過來,瞬間無語……這是在吐血!吐血!我是真的!咬牙拭去,他沉著臉向外,花朝月手裡還拎著,絮絮地同他打商量:「先生,我餓的狠了,我們先找個地方把吃了,你負責剝皮,我負責烤,烤好了一起吃。吃完你就開了結界放我回去吧,這裡到處都是歪瓜裂棗長的很不好看,我爹爹說我還小呢,要多看些漂亮的品位才會高……」
他挑眉看她:「我不是你先生。」
花朝月切了一聲:「我進故事結界早都進熟了,誰是先生扮的我一眼就瞧的出。」
他看了她一眼,不再吭聲,沒錯,他就是這麼偽君子,是她自己認定他是先生,他為何要撇清?他一路沉吟,走的極慢,半個人的重量都壓在小姑娘肩上,花朝月身小力弱,走的腿都軟了,忍不住抱怨:「先生,你好重,你平時吃的很多麼?不是我說你,男人還是要瘦一點才好看……」
他冷斥:「閉嘴!不想扶就滾!」
她委屈的咽住,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心裡一定氣急敗壞,賭咒發誓要換先生,可未離結界,卻是敢怒不敢言……端木九華微微勾唇,一聲不吭,身後漸漸有了聲音,顯然是狼妖們陸續醒來,平常的米葯只是讓人睡著,花朝月用的這種,卻會讓人神志迷糊又興奮過度,好像醉酒……果然,不大一會兒,就聽一個破鑼般的嗓子唱了起來:「妖妹妹你坐山頭啊!妖哥哥我鑽樹洞……」好不樸實無華。
端木九華抽了抽嘴角,想加快腳步避開,可是重傷之下,哪裡有力氣……花朝月累的只差吐舌頭喘氣了,終於還是把他一推:「不行了,我累了!」
端木九華身不由已的被她推開,踉蹌了一下,才緩緩的盤膝坐了下來,問:「夜笙歌呢?」
花朝月不解:「夜笙歌?」
端木九華皺眉,「就是方才對你表白那人。」
「哦哦!他呀!」小姑娘臉紅了,低下頭,臊眉搭眼的:「他都還沒說完呢,就忽然昏倒了,然後呼啦啦進來好多妖精……我看他們長的都不怎麼樣,就走了,有人來追我,我就一把迷香丟過去,丟了幾把沒人了,我就來找先生了。」
把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丟給一群別有用心的豺狼虎豹妖精……這一手還真是夠無良。端木九華淡定的點了點頭,老實不客氣的吩咐,「你布天師法陣把我保護起來,還要隱形。」
花朝月老大不情願:「可是我餓了,還沒有……」他已經閉上了眼睛,理都不理,花朝月只得認命的放下,開始布陣。
他從未輕視花朝月的能量,這小姑娘年紀雖小,卻著實歷害。當用來對付他的天師法陣搖身一變成為保護他的屏障,這著實讓人心情愉悅,端木九華微微彎起了唇角,一埃法陣布成,便緩緩的入定了過去,的確,他就是這脾氣,跟花朝月一樣只能順毛摸,若是被挾迫,不管情勢再危急,他也無論如何不會低頭,可若是局面在他掌控之中,他騙人騙的卻是毫無壓力,支使便宜弟子布陣更加毫無壓力……
這會兒,其實還是不太安全,可是端木九華體內靈力著實到了暴發的邊緣,左右都是死,他索性橫下心來入定。他外表淡漠,性子卻極堅韌,起初體內氣息左衝右突,好似數道瘋狂的巨龍,將修的極堅穩的法身衝擊的千瘡百孔,他把持定一份意念,便如一雙伏龍巨手,強使巨龍馭服,一點點扳回正軌……過程中直是千難萬險,痛徹心肺,稍一鬆懈,便會瞬間暴體而亡……
才稍稍理出一點頭緒,端木九華便無聲的吁出一口氣,自入定中醒來,還未張眼,便覺得身右側處處刺疼,疼的幾乎有些麻木,尤有一條鞭子狀的東西一下一下的甩在身上。端木九華心頭一凜,且不忙張眼,只細細體察,身周安靜的有些詭異,只有右側地面不住唰啦啦作響,抽在身上的鞭子時輕時重,時長時短,卻完全感覺不到有執鞭人的存在……
端木九華實在猜不到發生了甚麼,只得緩緩的張了眼,然後瞬間無語,四周白茫茫俱是法陣凝成的迷霧,也看不出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他仍是坐在花朝月布出的天師法陣之中,右側地面上丟著一隻被捆了雙翼的,正不住的翻滾掙扎,六條尾巴打著圈兒,不住的甩在他的右腿上。再往自己身上一看,端木九華只覺頭腦嗡的一聲,窘迫之下,連雙頰都熱了起來。
他的白袍本是妖族法衣,可是此時自身修為消耗殆盡,法衣的效力自然也近似於無,居然生生被抽成了爛布條,血痕道道,慘不忍睹。端木九華又窘又惱,可這時實在抽不出靈力修補法衣,只得咬牙站了起來,想走出法陣。
可不得不說,花朝月的法陣實在高明之極,他本身在陣內,居然走不出來,來迴轉了幾圈,腳下不住撲騰,端木九華心煩起來,一把抓住了,抬手想把它擊昏,沒承想這傢伙楞頭楞腦的,他此時又不能用靈力,連擊了兩次都沒昏厥,反而更加掙紮起來,一邊怪叫一邊抖翅,弄的他一身塵土。
然後他心煩之下,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他抽出小刀就削斷了的脖子。共有三個腦袋,三條脖子都削斷之後,弄了一地血。他生性-愛潔,此時又拈不了潔凈訣,看著自己滿手血腥,端木九華簡直是不忍卒視,咬牙道:「花朝月!你在哪兒!」
幾乎與此同時,便聽花朝月的聲音響起,笑吟吟道:「先生,你醒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端木九華嗯了一聲,轉回身,等她開陣放他出去,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她笑道:「先生啊!」他皺起眉,她的聲音卻輕鬆愉悅:「我這兒生好了火,備好了調料,就差啦!」
端木九華愣了一下,才明白了她的意思,神情頓時就是一冷。敢情她就是故意把跟他關在一起,好逼著他出手打理……要讓一個潔癖嚴重的人殺獸剝皮,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他從小到大就沒幹過這種事……可是同理,讓一個潔癖嚴重的人待在血肉模糊腥氣濃郁的結界中,比殺他兩次還要難受。端木九華最不喜受人要挾,冷著臉想要坐下來跟她對恃無限久……可是眼神一轉之後,他才發現,這小小一處地方,居然連坐的地方也沒有,連他的鞋子上都濺上了血!
嘔!端木九華七竊生煙,咬牙道:「花朝月,開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