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遇人不淑
她一窒,朱蕤指了指門,微笑:「你放心,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人過來的。我只想知道,為何你寧可被我抓住也不殺我?不像是沒殺過所以不敢殺……那是為了什麼?」
他笑的很好看,很像好人,跟剛才那個惡毒捆人的簡直判若兩人。花朝月猶豫了一下,迅速綻開一個甜甜的笑,只是淚痕未乾,所以這笑容多少有點兒古怪:「大俠這麼花容月貌,人家怎麼忍心……」
「不對,」他口吻淡定的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你對我的模樣沒有半分覬覦之心。」
喂!這句話信息量略大啊!難道經常有人對他的模樣有覬覦之心?他雖然很英俊,但是完全不是禍水那種味道好吧?就連那個夜樓主都比他禍水許多啊!花朝月忍不住對他上下打量……朱蕤迎上她濃濃八卦的目光,眸光湛湛,一瞬不瞬:「寧可承認自己是花痴都不肯說實話?」他做勢翻自已袖袋:「我沒有迷香,但是好像有痒痒粉。」
痒痒粉甚麼的……一提到就覺得全身都不舒服啊!花朝月咬唇,只好道:「因為,你在我說到『吃朝廷俸祿應該為民做主』時,忽然別過眼來看我,一副……嗯,深以為然的樣子,而且後來被我捆住也沒有敵意,所以我覺得你可能不是壞人。」
朱蕤倒是一怔,他沒想到她一邊放迷香害人一邊東拉西扯,還有空兒留意到他的情形……朱蕤微笑道:「我還是想說一句……你真的很聰明。」
「瞧,」她攤手,神情說不出的正經:「現在知道我為什麼不說了吧?被你知道我這麼聰明,不方便我逆襲。」
「噗!」朱蕤笑出聲來,眉眼彎彎,笑容燦爛如陽光,瞳仁璀璨閃亮……
這傢伙其實很愛笑啊,看起來很像無憂無慮的青蔥少年啊!一點都不像朝廷命官啊……可是剛才的官老頭兒一臉討好巴結,不像是被他威脅的……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朱蕤忽然道:「想知道?」
「咦?」花朝月摸了摸嘴唇,心想明明並沒有說出聲來啊!朱蕤笑續道:「想知道,就幫我一個忙。」
她眼珠一轉,忽然想起夜笙歌,於是活學活用:「好啊,那你說說看哪!」
朱蕤似乎完全沒發現,很爽快的:「其實很簡單,只是同名而已。」
切!蒙誰呢!花朝月正要裝做很信,忽然心頭一動:「燈下黑?」
這是一句俚語,意思就是說越在身邊反而越看不到……朱蕤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花朝月想了一想,忽然搖頭:「不對,我猜,你其實就是朱蕤,你真正的身份就是那個『拈花郎』,然後你為了掩飾身份,又弄了一個當官兒的朱蕤出來,然後想法子讓這些小官兒……」她指趴在一旁的官老頭:「見一次或者怎樣,總之深信不疑,然後你再到處『微服私訪』,利用這便利條件流竄作案!對不對!」
朱蕤不由得輕輕吸了口氣。流竄作案甚麼的實在很難聽,可是不得不說,她猜的真的很對。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種聰明是天生的,她顯然涉世未深,卻如此料事如神……
朱蕤挑眉道:「你說的對。那麼,我們再來說說幫忙的事情罷……」
花朝月頓時興奮起來,眨眨眼睛,嬌滴滴的:「咦?幫什麼忙呀!」他看著她,花朝月心急說台詞,也就沒等他回答:「我剛才只說讓你說,並沒有答應你啊!哈哈哈!」
配上大笑三聲,得瑟到不行,尾巴翹翹的在椅子上晃來晃去,朱蕤也不說話,只含笑看她,花朝月得意了一會兒,忽然覺得有點兒不對,當時她是夜笙歌的階下囚,所以夜笙歌當然可以拽,現在她仍舊是階下囚,怎麼自己拽起來了?一念及此,頓時心虛起來,正緊急想詞兒下台,朱蕤已經笑道:「那就算了。」
他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姑娘慢走不送。」
喂!她頓時就鬱悶了,他分明已經猜到了她的打算,她是想控制他,讓他送她們出去,可是現在戲要怎麼唱?她這麼堂而皇之出門不被抓住才怪,再說還有中了毒的雲歸兮……而且他究竟想讓她幫什麼忙,她真的很好奇啊!
她站起來雲淡風輕往外走,想玩兒欲擒故縱,卻忽然想起這招人家才剛剛玩過,只好鬱悶的轉回來,用手指頭把嘴角捏上去,朱蕤不由失笑,然後花朝月悻悻道:「你贏了,說吧。」
朱蕤無辜的眨眨眼睛,眼瞳清清亮亮,甚至還偏偏頭:「說什麼?」
「喂!」風度啊風度!她無語了,她頭一次碰到一個裝無辜比她裝的還像的……四目對視,他笑出聲來,悠然道:「好罷!我只是在想,既然你湊巧撞上來,這宋老頭又這麼主動,我們不如將計就計,然後你可以趁機接觸一下這宋老頭的女眷……」
哇!花朝月八卦之火頓時熊熊燃燒,雙眼刷的一下就亮了,裡面寫滿了「哇卡卡原來你是看上人家老婆了想勾搭人家紅杏出牆看不出你這人嘖嘖嘖……」
朱蕤無語的別開眼:「我只是想說,這宋老頭貪贓枉法,瘋狂斂財,你可以幫我找找證據,順便找找他的銀子都放在哪兒了,若是能找到……」
她立刻大笑一聲,飛快的:「大俠你好棒啊!劫富濟貧啊!小女子好仰慕你啊!」可是與之完全不同的,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里在說「居然真的是劫富濟貧啊我的睡前故事裡十個有八個是劫富濟貧啊你還敢不敢再俗一點啊別跟人家說你認識我啊丟死人了啊……」
什麼時候時候劫富濟貧變的這麼不招人待見了?這姑娘怎麼長大的啊,沒人教她要尊重俠道崇拜英雄么?可是對著她殺傷力超強的目光,他咳了一聲,違心的:「誰說的?我只殺貪官,但不劫富,也不濟貧。」
她頓時一臉嚴肅:「原來如此。」
他斜睨著她,「嗯?」
「大俠當然是視金錢如糞土的!怎麼能拿自己不想要的東西給窮人呢,他們已經很可憐了。」
「……」怎麼有種她在給他下套的感覺……
她繼續道:「所以,你負責殺官,我負責劫富,大家合作愉快……你說怎麼樣?」
這姑娘把殺人當什麼了!算了,這個慢慢再說,要把銀子拿走也不是那麼容易的……朱蕤坐回去,撣撣衣襟,又恢復了那副冷冷淡淡的官爺臉:「好,就這麼決定了。」
花朝月同樣一點兒也不擔心,她做甚麼事都不熟,就是劫富最熟,只要看到了絕對沒有拿不走的,任他千防萬防也擋不住她戒指一收。於是她退後三步,也不見她彈指做勢,幾個衙役和官老頭立刻醒了過來。官老頭初醒尚滿眼迷茫,花朝月和朱蕤極有默契的目不斜視,於是衙役一個個迅速彈身跳起,一副「幸好沒人看到怎麼會突然摔倒了」的迷糊模樣。
朱蕤不由微訝,他從未見過迷香高明到這種程度,竟讓中迷香之人毫無感覺……他不動聲色的把目光調回宋老頭身上,在他昏迷之前,她正好在說「跟江洋大盜蛇鼠一窩內外勾結隨便誣陷善良無辜的我,是不是該死?」那他現在醒來,還會不會記得?
一念尚未轉完,官老頭早清了清嗓子,道:「姑娘誤會了!巡按大人只是不巧,與那江洋大盜同名……」一邊說一邊歉然向朱蕤點頭,朱蕤自然要報以「爺為國為民大仁大義對你哪壺不開提哪壺的行為一點也不介意」的表情,於是官老頭微笑道:「所以你說的拈花郎,其實跟巡按大人一點關係也沒有,否則本官身為一方父母官,又怎會與江洋大盜同堂審案?」
你現在就在跟江洋大盜同堂審案!花朝月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早就說朱大人粉面油頭,巧笑倩兮,嬌羞可愛,搔頭弄姿……怎麼可能是江洋大盜!」
朱蕤嘴角抽搐,花朝月已經滔滔不絕的續道:「那拈花郎一定是人面獸心,六親不認,心狠手辣,惡貫滿盈……所以才稱的上江洋大盜!」一氣兒說了百來個成語……
朱蕤忽然平生出一種遇人不淑的感覺……他拉這麼個頑皮狡猾的同盟,真的沒問題嗎?不會把自己栽進去吧?雖然早就知道她對那一捆一扔一摔等等之仇不會輕易放過,可是指著鼻子罵人這種事也太過份了吧,他偏還不能反駁……
只有純潔的宋老頭仍舊獃頭獃腦的微笑:「姑娘真有學問,不過有的成語用的略嫌不恰當……」
「什麼!」她十分憤怒:「你居然說我的成語用的不好!」然後轉頭向朱蕤,撒嬌:「大人呀……他說人家成語用的不好呢嚶嚶嚶嚶……」
宋老頭都快為難哭了,看這兩人姦情滿滿的樣子,他當然不敢說你的成語用的就是不咋滴,可要是誇她成語用的好,豈不是等於在說巡按大人粉面油頭,嬌羞可愛,搔頭弄姿?!
朱蕤又氣又笑,給她一個「玩夠了沒有!」的警告眼神,一邊轉頭道:「看來這小姑娘不是什麼壞人,我倒與她一見如故,不如便跟宋大人討個人情罷……」
本來很應該走個過場審一審的,可是看花朝月這架勢朱蕤實在沒勇氣審了,再審還不知道要吃多少悶虧……幸好宋老頭也很配合,就差沒拍個手慶賀兩人終於乾柴烈火一拍即合,所以半柱香的時辰之後,花朝月就已經成了自由身,然後大搖大擺的帶著朱蕤和宋老頭去大牢。
雲歸兮已經等的快要急死了,正雙手死死的把著鐵欄杆,一眼看到花朝月走過來,頓時就是一喜,急急的道:「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