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侯爺論斤賣還是論個賣?2
朱蕤看她神情,不由得心疼起來,伸手摸摸她的頭髮:「小花兒,別想了,咱們盡人事,聽天命……」頓了一頓,又岔開話題:「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們下午要一鼓作氣趕去樓鎮。」
花朝月回過神兒來,一把拍開他手,轉身便進了車廂。朱蕤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她不嫌棄那女子,反倒嫌棄他?他當然不知,她只是嫌棄他這手剛剛乾過的事兒而已……
朱蕤跟進去,取了乾糧出來,花朝月別著臉理都沒理,重明鳥不得主人命令,也不敢變回人身,只安安靜靜的蹲在角落裡,朱蕤溫言道:「你們兩個,不想吃也要吃一點,到了樓鎮還不知會有甚麼事情發生,不吃東西,怎會有體力?」
一人一鳥俱都充耳不聞,朱蕤無奈,只得自己勉強吃了幾口,實在是一點胃口也沒有,索性把門一關,便坐到了馬車前,揮鞭馭馬。
如果可能,他真的想把她牢牢護在懷裡,不想讓她看到這些天災人禍……可是,此時此刻,不論他如何努力,都說不出一句你走吧……
一路艱難,用盡各種方法,終於在黃昏時分趕到了樓鎮,鎮邊果然如那女子所說,壘著草垛布成一個臨時的圍牆,上面站著弓箭手,朱蕤駕車一路向上,有人遙遙的道:「什麼人?」
朱蕤道:「過路的!」純粹是句鬼話。那人卻居然真的抬手放行。不讓災民進,卻放他們進來,這就擺明了一句話「爺等的就是你」!
這下連花朝月也覺出不對勁來,推開車門坐到了朱蕤身邊,隨手將雲小鳥放在肩上。卻不說話。朱蕤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十分溫暖,一邊低聲道:「別擔心,看來錦衣侯這次,是要來明的了。」
花朝月不說話,看著天哼了一聲。誰管你甚麼明暗!我是出來看風景的!
朱蕤笑笑,也不在意,細看天色,又道:「我們來的的確有些遲了,今晚戌時末之前,我要用全部銀子買到米糧,不然就要再等十二日……所以待會兒若有事情發生,我會把銀子給你,你幫我去買米糧,可好?」
戌時末?現在已經是戌時初了罷?花朝月皺眉,仍舊看著天,道:「你不是說鎮上糧食有限嗎,所以才不讓災民進來?那你就算有銀子,會有人肯賣嗎?這是救命糧!」還俠盜呢,有沒有一點常識啊,命都沒了要銀子做嘛!
朱蕤輕聲道:「其實我來之前也不確定,可是剛才上來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有很多道車輪印?痕迹很新也很深,顯然車子極重,這時候能運送甚麼東西進來,必定是有人趁機囤糧。」
花朝月壓根就沒注意到,心裡也有些佩服,情不自禁的點了點頭,又緊急回神,做不以為然狀。朱蕤無奈的瞥了她一眼,低聲道:「總之,你自己處處小心。」
這還用你說!花朝月不吭聲,馬車慢慢進了鎮,朱蕤棄了馬車,挽著她手跳了下來,花朝月遲疑了一下,還是不曾掙開。朱蕤便向旁邊的官兵道:「請問這兒可有人賣糧?」
那人躬身道:「朱公子是吧?咱們侯爺久候多時了。」
沒想到錦衣侯比想象中更光棍,連遮掩都不曾。朱蕤微微挑眉,道:「好,那便勞煩帶路罷!」
那人便在前引領。這是一個山城,城中百姓似乎不少,房屋看上去卻有些稀稀落落,處處一片蕭條景象,已經是晚飯時辰,城中卻幾乎沒有炊煙,情形似乎比想像中要差的多。三人一路向上,地勢越來越高,一直走到一間頗大的鋪子前,上面明晃晃的四個大字「宋記米店」。
朱蕤不由得一怔,忽然想到一個可能,心裡頓時就是一沉。那人道:「侯爺就在裡面。侯爺只召見朱公子一人,公子這位朋友在這兒等等罷!」
朱蕤微一皺眉,花朝月早掙開了他手。這種時候不宜和錦衣侯正面衝突,而且錦衣侯既然明刀明槍的來,應該便不至於搞劫持要挾的事情,就算要搞,雲歸兮也不是吃素的……可是話雖如此,仍舊千般萬般的不放心,道:「花兒,你要小心。」
花朝月有點兒心軟,哼道:「行了!知道了!」
朱蕤又道:「乖乖等著我,不要擅做主張。」
一句話勾起前恨,花朝月忿然轉身,朱蕤無奈的看了她一眼,跟著那人進了米店的後院,那人走到一間廂房門前,躬身道:「侯爺,朱公子到了。」
裡頭嗯了一聲,那人便輕輕推開-房門,做了個「請」的手勢,朱蕤大步邁入,錦衣侯正坐在桌前,冷冷的看著他。他仍是著了一身玄色闊袖蟒袍,腰纏銀鞭,雪一般的肌理,墨一般的眉眼,大約這些日子餐風露宿,神色間也添了些疲憊,卻仍舊有如出鞘劍般鋒芒畢露。
朱蕤神色十分從容,施禮道:「朱蕤見過侯爺。」
錦衣侯一聲冷笑:「朱大俠當真是好大的威風!我大半個尚武營,都敵不過朱大俠一把迷-葯!」
「侯爺過獎了,」朱蕤微曬,不卑不亢:「若非那位官爺用白頭蛇毒對付我,我也不會用迷-葯自救。」
錦衣侯一愣,然後大怒:「朱蕤!你當真好大的膽子,到這時候還敢污衊朝廷命官!白頭蛇毒絕跡人間已久,且太祖皇帝明旨禁用,我尚武營從未見過此毒!你竟敢如此信口雌黃!」
朱蕤雙目直視他神情,看他不似做偽,便是微微一笑:「侯爺,朱蕤雖不敢說一言九鼎,卻也不至於在這種事上信口雌黃,侯爺若是不信,盡可以去問問那位官爺。」
錦衣侯頓時就是一窒,拈花郎名滿天下,他說出的話其實真的沒甚麼好懷疑的。可是手下若有人用白頭蛇毒,他怎會不知?此事一時無法對證,錦衣侯素來自負,卻幾次三番栽在他手上,這一口氣怎麼都咽不下去,終於還是怒道:「不必廢話!本侯要做什麼,還要你教不成!」他頓了一頓:「你枉殺我朝廷棟樑,只憑這一點,便是罪無可恕!本侯壓根都不必同你廢話!」
朱蕤負手而立,淡淡的道:「我所殺之官員,絕無一人冤枉。」
「誰同你談冤不冤枉!」錦衣侯冷笑道:「殺人償命!就算為官者當真有過,自有律法約束,大理寺難道是擺著好看的么!你擅自出手殺人,便是觸犯了律法,理應嚴懲!」
朱蕤呵的一笑:「難道侯爺千里迢迢趕到此處,便是為了抓我這個殺人犯么?朱蕤倒覺榮幸的很!」
錦衣侯怒極,霍的站了起來,朱蕤亦踏上一步,雙瞳湛湛,一字一句:「侯爺,我是為水災而來,救災如救火!侯爺若有甚麼話,不妨直說……想必侯爺也不忍見災民顛沛流離罷!」
錦衣侯氣的臉色都變了,隔了一息,才道:「好!那本侯問你,吏部侍郎陳恢可是你所殺?司天丞陳簡,可是你所殺?」
朱蕤微怔,搖了搖頭:「不是。」
錦衣侯怒極,啪的一掌拍在桌上,桌上杯壺齊的跳了一跳:「你還敢抵賴!」
朱蕤心念電轉。錦衣侯是當今皇后的胞弟,父親是兵馬大將軍卿承忠,母親乃義陽王之女,封了郡主,正是姓陳,難道這所謂的陳恢陳簡,是他母親家的人?無怪錦衣侯會親自出馬……朱蕤想了一下,從乾坤袖中取出一張紙箋,走上幾步,攤在桌上:「這是我所殺的所有官員名單。」
錦衣侯倒是一怔,低頭看了一眼,這上面寫了約摸二十來個人名,上面標明了官職,所在地和生辰八字,前面的人都用筆點了一點,最後一個是縣令宋思成,大約是沒來的及,還沒點上。
錦衣侯細細看了,不由雙眉深皺,他不可能預先準備一份假的名單來騙他,可是若不是他,又會是誰?錦衣侯冷冷的道:「你當你這樣,本侯就會信了?你若當真問心無愧,就馬上跟本候回京,等候刑部審理髮落!」
朱蕤眼見時辰漸晚,心頭焦急,語聲漸冷:「侯爺請先開倉賑濟災民!其它事情,慢慢再說!」
錦衣侯冷笑一聲:「本侯已經說過了,本侯要做甚麼,還論不到你來指手劃腳!」
朱蕤怒氣漸生,微微抿唇,錦衣侯雙目凜冽,緩緩抬手,按在了腰間銀鞭上,朱蕤昂然而立,亦是寸步不讓,看著錦衣侯森冷的目光,朱蕤心頭忽然掠過一陣不詳的預感,卻已經來不及多想……下一刻,錦衣侯的銀鞭便燦然卷了過來,朱蕤掌中劍亦筆直彈出……
這一戰勢所難免,若不如此,錦衣侯要如何泄憤?
兩人這一動手,氣勢著實驚人,房中桌椅器皿不斷被殺氣撕裂,最後連整面牆也轟然倒塌,兩人由室內打到室外,數個黑衣人遠遠站著掠陣,卻不敢離的太近。銀鞭極韌,且能極遠,可是朱蕤一柄三尺青鋒,卻如冷電一般,雪亮劍芒吞吐,在在不離錦衣侯面門……到最後,兩人身影都已經裹在了銀鞭的光芒之中,只間或嗆啷啷一聲巨震,長劍擊在銀鞭上,火花四溢……
從頭至尾,雲小鳥都隱身躲在角落裡看著,而門外的花朝月,借自家座騎的眼耳,當然也就把一切弄的清清楚楚,看兩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花朝月擔心朱蕤,早顧不上生氣,急要往裡沖,可是這米店外面看起來一切尋常,她這一衝,頓時就有無數黑衣人涌了出來,擋在她面前。花朝月本就不會武功,一看他們人多,便焦燥起來,索性一揮手,巨大的金色鳥兒乍然出現,一眾黑衣人一怔之間,花朝月已經騎著鳥兒沖了進去。
黑衣人們乍見天降神鳥,無不驚疑不定,可是在頂頭上司面前又不敢不沖,不免雷聲大雨點小,一時呼叱聲震天。
朱蕤雖在激戰之中,卻一直在掛心她的安危,聞聲急瞥眼時,見她居然不顧危險闖了進來,心裡登時又酸又軟……他本就傷勢未愈,這幾日又是大耗功力,錦衣侯武功不弱,鞭法又極為刁鑽,朱蕤心神微亂之際,早被那銀鞭掃到,啪的一聲抽在小臂上,直抽碎了衣衫,沁出血來。
朱蕤急側身欲避,錦衣侯卻一聲冷笑,撤鞭退出了幾步,居然並不趁勢進擊。朱蕤一怔之間,掌中青鋒竟拿捏不穩,叮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本來這點皮肉傷絕對不至於如此,可是不知為何,鮮血濺出的同時,朱蕤便覺掌心酸麻驟然倒襲而來,一時體內氣息竟似被鎖住了一般,半分也用不出……花朝月驚呼一聲,雲歸兮早俯衝過來,將他接在了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