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地吶,你不能護花何為地!2
池畫月嗯了一聲,便就近檢視身邊的病人,錦衣侯轉身向著百姓,朗聲道:「這位是護國神閣的池藥王,葯術通玄,有他在,區區水疫定然無礙,大家放心便是。」他本就生的俊秀,又是錦衣華服,氣度雍容,這番話說出來,極有力度。
不得不說,錦衣侯這一手玩兒的十分漂亮,非常有侯爺范兒,一點都沒給朝廷丟人。當然,要是尚武營那些黑衣人不跑的這麼快這麼遠會更好些……現在這樣子,一個光桿侯爺難免讓人覺得有點兒凄涼。
池畫月很快的檢視了幾個人,這才向空揮手,半空中迅速打開了一個空間藥箱,大的幾乎像一間藥房,這顯然也是認過主的高階法器,他心念到處,諸般藥物迅速匯聚,池畫月道:「水疫起的急,傳的也很快,所有接觸過的人的都要服藥。千萬莫要輕忽,就算是學武之人身體強健,也未必能抗的過三天。且水疫偏陰,女人和小孩更要加倍在意,嚴重的可能會當場斃命……」
石破天驚!花朝月瞬間就被嚇到了!女人和小孩!她一個人就佔全了!一時間心裡來來回回,只餘下了那句「當場斃命」!
眾人齊齊沉默,連錦衣侯也笑不出來了。池畫月隨即吩咐道:「取大鍋來預備煮清瘟敗毒飲,水一定要乾淨,另取些柴草來預備點火堆……」他聲音幽涼,吐辭清晰,錦衣侯急急揮手,那些黑衣人這會兒是一根繩子上一串螞蚱,心裡恨錦衣侯恨的牙痒痒,腿卻勤快,麻溜的去了。
只有朱蕤仍舊在百姓之中穿插,指揮百姓用稻草鋪設,把年老體弱者和幼童妥為安置,把癥狀較重的癥狀較輕的分開等等,分派井井有條,神色從容之極,好像這瘟疫根本就沒甚麼大不了,被他的鎮定影響,凄凄惶惶的災民也漸漸安靜下來。
可惜此時此刻,這瀟洒的大俠風範根本沒人欣賞……花朝月正後悔的眼淚汪汪,心說我早知道我就不該下界,不下界就不會遇到拈花郎,不遇到拈花郎就不會來寧縣,不到寧縣就不會遇到瘟疫,不遇到瘟疫就不會英年早逝……嗚嗚嗚……
池畫月手上忙碌,她一直木樁似的杵在一旁,有些礙事,他側頭看時,她小臉上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池畫月遲疑了一下,仍是問道:「月兒?」兩人名字都有個月字,叫起來十分彆扭,可是又不知還能叫她甚麼。
地吶,你不能護花何為地!天吶,你不肯朝月枉做天!花朝月正滿腔悲憤……他這一說話,她嚇的險些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後瞬間滿眼是淚,看著他:「我想爹爹娘親了……我想回家嗚嗚嗚……」
池畫月:「……」
她交握著小手,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卻強抑著不往下掉。所以說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如果花朝月認識了一個大盜,也不過是更有技巧的偷雞摸狗,可她現在認識了一個光明磊落的俠盜……大俠精神永放光芒,傳播的全是正能量。於是小姑娘在生死考驗面前居然都沒放聲大哭……自己都被自己的堅強感動的一塌糊塗:「我現在趕著回家,還趕的及見我爹娘一面嗎?」
池畫月愕然,手上停了一瞬:「為什麼?」為什麼趕著回家?又為什麼趕不及?
她傷心到不行:「我回家要用掉近一個時辰啊!要是我還沒回到家就病死了,我一定會傷心死的!」
「?」池畫月從純醫學角度回答她:「你不會死兩次的。」
喂!還有沒有一點同情心了!她都要死了誒!花朝月怒了,指著他的鼻子:「池畫月!我要告訴東方哥哥你欺負我!」
池畫月:「……」他何曾做過甚麼?於是池畫月不說話了,低頭繼續抓藥。
花朝月忽然想起這會兒不可以得罪藥師……話說一半就咽了回去,忍淚看了看旁邊的百姓,看數量應該比自己的一條小命貴重一點,於是很明理的想等他忙完再說話……誰知道他一直在忙!怎麼也忙不完!花朝月忍無可忍,終於還是開口:「池師哥,我就是想問一下,我現在回家,趕的及見爹娘一面嗎?」
池畫月雙眉深皺:「為什麼趕不及?你怎麼了?」
這時候還在明知故問!如果她這次沒事一定要狠狠告他一狀!花朝月小牙緊咬:「瘟疫啊!我一天前就感染了瘟疫,現在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人生還有這麼多事情沒來的及做完,嗚嗚嗚……」好凄慘……
池畫月微愕的對她上下打量:「你不會感染瘟疫的。你很好,沒有任何病痛。」
她愣了愣,眼淚唰的一下就收了回去:「什麼?你說我不會感染瘟疫?」
「當然。」怎麼說也有一半神仙血統,怎可能這麼容易生病。
「真的?」
「嗯。」
「為什麼?」
他極簡捷的答,「因為你爹。」
花朝月愕然的瞪著他,雲歸兮實在看不下去,走過來扶住她,徐徐的道:「你沒聽錯。」
花朝月大鬆了口氣,然後緊急回神,迅速環顧左右,想看看自己剛才怕死找媽媽的丟人行徑有沒有被人發現……大家都各忙各的,似乎沒人留意,錦衣侯正背對他們站著,卻在這時回身,淡定臉看了她一眼,眼中分分明明寫著「不乖就說出去哦!」
「……」太過份了!侯爺就是不如大俠有風度!花朝月兇狠的瞪了他一眼,錦衣侯便又轉了回去,仍舊擺著指揮若定的侯爺范兒。
死而復生的花朝月定了定神,終於想起身邊還有一個大俠,急轉頭找了找,朱蕤就在不遠處,站在一群歪瓜裂棗之間出奇的俊帥絕倫,花朝月抹了抹臉,大聲問池畫月:「池師哥,有沒有甚麼事我可以幫忙的?」
池畫月道:「你會葯術?」
「呃……不會。」
池畫月便道:「那你沒用。你的座騎借我用下。」他聲音幽涼,有如洞簫般悅耳,說出話來卻直截的讓人想揍他……
花朝月抽了抽嘴角,只得把雲歸兮推過去,池畫月便寫了幾種葯打發他回護國神閣去取。一時場面井然有序,生火的生火,熬藥的熬藥,連耄耋老頭都英勇的衝到鍋前搶葯喝,只有花朝月在旁邊無所事事,一直忙忙碌碌到半夜,花朝月蜷縮在樹上已經睡了第十覺,池畫月忽然走了過來,仰面看她:「你的天師符,比你娘親如何?「
嗯?怎麼忽然問這個?花朝月謙虛道:「跟我娘親差不多。「
池畫月皺了下眉:「瘟疫治有三法:宜補,宜散,宜降。這當然指的是葯術,但若能以天師符為輔會事半功倍。只是不知你能不能做到。」
朱蕤走了過來,溫言道:「其實花兒的天師符學的很好。不如池先生說說需要做甚麼,我也略懂天師符,可以幫幫忙。」
池畫月道:「我不懂天師符,我只知道,這些人如果處在乾燥炎熱的地方,冶療起來會事半功倍。」池畫月頓了一頓:「範圍只在這樓鎮就可以了。」他一邊說,一邊用「這真的很簡單」的眼神靜靜的看著她。
花朝月抽了抽嘴角,情不自禁的看了朱蕤一眼,朱蕤正微微凝眉,他所學的天師符,主要在於加強和攻擊,而天師法陣,主要在於防護和隱匿,能修補龍脈已經是所學的極至了。別說是他,只怕就連他師父出馬,也不可能做到修改一個地方的氣候和環境。
而花朝月年齡幼小,又十分貪玩,勝在自家有超級明師,且極能寓教於樂,所以理念上十分的先進……所以別人設了陣挑刺的時候十分英明神武,但目前來說,那水平,只限於在空地上布置一個天師法陣,真要說把整個鎮子囊括其中,也從來沒玩這麼大過。
朱蕤瞥了她一眼,心知肚明,道:「花兒,如果找一個房間,用天師法陣讓整個房間變的乾燥炎熱,你可以嗎?」
花朝月毫不猶豫的點頭:「可以。」然後遲疑的續道:「可是,這是不同的啊!這根本不是大一點和小一點的區別。在房子里設陣,基本上不用考慮外面怎樣,只是在這個封閉的空間里做出一個小天下就可以了,而如果在外面設陣,外面所有的東西,山川河流,地氣地脈,風向天氣等等,這所有所有都要考慮到,因為這『自然』是一直在變的,天師法陣也要相應而變……」她越說越心虛,終於承認:「這個娘親還沒教我。」
朱蕤溫言道:「那我們先找幾間房子,布置起來,讓病人進去,可好?」
花朝月只好道:「好罷!」
池畫月一直聽兩人討論完,才道:「那便先這樣,聊勝於無吧。」
於是兩人選了最大的一間房間,連夜開始布置。花朝月的天師符習自娘親花似錦,而花似錦則習自天狐花漫天,可以說是世間最高明的天師符之學,真正的一理通百理融,完全不必去硬記各種天師符的畫法,和各種天師法陣的布置,只需明白那道理,便是信手拈來即築奇功。學到如花似錦一般,幾乎已經無所不能。
可是花似錦是在毛狐狸的時候就開始學,日刻夜刻足有幾百年,且天生靈識過人才有今日成就。而花朝月靈識不比娘親差,卻惜在所學時日極短,還不能完全通透。現在沒有現成的天師法陣可以用,要將自己所學的理念運用到實際中,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幸好有朱蕤。朱蕤在天師符一道十分用心,難得有這個機會,是真正把小姑娘當明師了。所以每每小姑娘炸毛想撂挑子時,朱大俠總是會用他漂亮的大眼睛默默的瞅著她,瞳仁深黑,滿腔期待……小姑娘一來要在小夥伴兒面前逞強,二來也實在不忍心讓美人大俠失望,三來也總有一股好勝之心,所以總算硬著頭皮撐了下來。
不眠不休,反覆試驗,足足用了兩個多時辰,耗費了大堆的木系和火系靈石,天師法陣終於布了起來。喊池畫月進去試了一試,池畫月讚許點頭,道:「這樣剛剛好。」花朝月頓時困意全消,連夜把大批重症患者轉移了進去。
生平頭一次做成這麼大的事兒,花朝月開心的無可不可,朱蕤和雲歸兮留在前面幫忙,沒人分享她的喜悅,於是她大半夜的把錦衣侯從被窩裡拎了起來,兩夜沒得好睡的少年錦衣侯,只能手撐著腮,同她以茶代酒的慶祝……誰知道才高興了沒多大會兒,便有一個黑衣人急匆匆的跑來,稟道:「侯爺,花姑娘,那病室里忽然不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