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無良的奸商2
花朝月愣了愣,看了他一眼:「可是,你進來了,不就沒戲可看了嗎?」
他先還一怒,心說拿我當戲看沒完沒了了是吧……然後回過味兒來,就有些哭笑不得,她是極講公平的,所以她這句話,的確就是字面意思,看戲位置本來奇貨可居,沒戲看了再賣當然就不好要高價了,可是這種事用不用這麼童叟無欺啊……他忽然明白了朱蕤為什麼會如此動心,她的確是聰明,可是聰明的極清澈通透,前一刻還精明的讓人牙痒痒,后一刻就會忽然露出迷糊的本性讓人把心都萌化……
冰雹轟隆聲中,不小心就心軟了一下的美男子拍拍金甲琉璃盞:「那賣避難位置嗎?開個價。」
她露出「我等你說這句話已經等了很久」的狡猾笑容,言簡意賅:「你。」她從一開始,目標就是眼前的美男!
雖然明知道她無半分邪念,他還是不由得小小心跳,「我只要你」這種話每個正常人都不可能不想入非非,可現在顯然不是蕩漾的時候,他皺眉正色道:「我不能出現在人前,所以你要我完全沒用。換一個。」
她愣了愣,滿臉遺憾的低頭……要不說這姑娘可愛呢,她雖然漫天要價,可是他一說她就信了,也絕不會在這種關頭嘰嘰歪歪問為什麼……可是她究竟要想多久!桃花眼君真的無奈了:「你再多想一會兒我就死了!想要什麼快點說!」
是啊,她想要什麼呢?總覺得銀子再多也不夠,很不夠……花朝月抬頭看他,冰雹還在不斷不斷的砸下,金甲琉璃盞的防護光罩已經被他身上的泥水塗的淋漓,隔著一層花里胡哨的屏障,他左閃右避的身影若隱若現,蜂腰長腰出奇的柔韌靈活,讓她想起那個烏髮朱袍的故人,讓她不忍心看他這樣辛苦掙扎,讓她想要放棄所有錢財放他進來,與他同生共死……
聽不到她的回答,桃花眼君微微側頭,看到她複雜糾結的眼神,不由長眉微皺,忽然就是心頭一跳,根據朱蕤對她的了解,這丫頭的良心雖然不多,但總還是有一點的,再說跟大俠朝夕相處一個月,怎麼不得順便沾染一點救死扶傷的正義感……他居然跟她講銀子不講人情,這實在有點兒犯傻……
再擊碎一塊冰雹山,手臂已經酸痛不堪,不能用靈力,再大俠的身體也抗不住這肉搏,眼看碎裂的冰塊飛來,他索性略略轉身,避開了要害,那冰塊的尖角便在他手臂上劃過,冰塊實在太涼,傷口血流極緩,他不得不推動內息,才令那血在金甲琉璃盞上塗出一道紅艷艷的痕迹,然後做勢踉蹌……
下一刻,手上忽然就是一空,他已經一步跌進了金甲琉璃盞的防護範圍內,外面的轟隆聲與寒氣,好像忽然隔了很遠很遠……金甲琉璃盞是一個封閉的空間,此時在這個空間中,只有兩人的氣息,連她近似於無的靈力,與被封掉的天生仙力都鮮明了些。那一瞬間,他忽然有一種奇異的感覺,好像眼前小姑娘的氣息異常熟悉,熟悉到體膚與共,幾乎像是自己的手足肌膚……可是那種感覺太短暫,還未來的及細細體會,便消失了。
他並未在意,只含笑抱拳:「多謝了,小姑娘。」話音未落,外面的風聲水聲冰雹聲忽然就消失了,瞬間雹過天晴,又是江南暖春,若不是地上猶一片狼籍,幾乎要讓人懷疑剛才那冰雹劫是場夢……他無語了好久,心說現如今天道也學會惡搞了,早不停晚不停,他前腳進法器,後腳他就停了……早知道再撐一下就完了,何必要施這苦肉計?可是現在人情已經承了,沒奈何只得拋開不想,盤膝坐了下來。
花朝月也不吭聲,看著他,眼底全是迷惘,她所用的不管是儲物法器還是防護法器,都是最高階的認主法器,所以她心念一動時,金甲琉璃盞便已經感應到主人心意,開禁放他進來……可是,她明明還可以繼續敲詐啊,這種時候隨她要什麼他都會答應吧?
似乎自從遇到了朱蕤,她就一直在面對金錢與其它的選擇,每每要被迫放棄金錢……這就好像水滴石穿,一次一次的放棄中,那種後天造就的執念被沖刷的極淡極淡,到了現在,明明不必放棄,也覺得沒有動力去爭取了……她自始至終不知道自己身上少了甚麼,此時又發生了甚麼,只是覺得很茫然很茫然,好像一下子沒了目標,全不知自己還能做甚麼,有甚麼想要的……
桃花眼君坐在一旁,略略調息,終究心裡有事不能靜心,便又張開眼睛,看她獃獃的坐著,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不由得抽抽嘴角:「怎麼了,少賺一份兒錢這麼難過?」
她不答,只是盯著他出神,他身在法器之中,也不怕天道知覺,直接拈訣引了水來,洗掉自己身上的泥水污垢……隨著水流不斷沖刷,他俊美如玉的面容漸漸顯現,宛如蒙塵的明珠,漸漸綻現出耀目的光芒……先是那烏髮,墨眉……然後是那雙顛倒眾生的桃花眼,媚色勾抹的眼尾淡淡挑起,水珠一串串的凝在他密長的羽睫上,襯的那對迷魅眼瞳如雨後新竹,愈是朦朧,愈是讓人無限嚮往……
她盯著他出神,一瞬不瞬……他被她看的略有些不自在,索性閉了眼睛,水流仍舊不停。
她的眼神追逐那水流,看著水在他仰起的下頜處,流出透明的小瀑布,滑過性感的喉結,洗凈那紫色的錦袍,那衣料本就服貼,濕了之後更顯薄透,細細勾勒出他寬肩,細腰,長腿,他面容絕美妖孽,身材卻並不瘦削,但也並沒有胖,而是骨肉亭勻,線條十分的流暢美好,給人一種極柔韌有力的感覺……她忽然發現了一個好地方……
他雖然閉著眼睛,也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已經越看越不是地方了……明明是冰冷的水,卻是越洗越熱,他只覺得喘息都不順暢,終於忍無可忍的張開了眼睛:「喂,小朋友!你準備把沒敲詐的銀子看回去嗎?看多了是不是要倒找我……」
她仍是不答,他卻瞬間被她嚇到,她的眼睛本來就又大又黑,這樣直瞪瞪看人的樣子,實在有點詭異,他話說一半,便咽了回去,溫言道:「怎麼了?」她不答,好像失了魂魄,只是端端正正的坐著,面色如常,眼中卻沒有任何情緒……他猶豫了下,試著站起來,她的眼神隨即便是一跳,眼神隨著他的動作緩緩轉動。
他鬆了口氣,不由得又氣又笑,心說這丫頭還真是會演,連他都險些被騙倒……忍不住便走近來,伸手揉揉她的頭髮,像朱蕤習慣了的那樣:「好了,別玩了,想要什麼就直接說。」他手上也戴著一個儲物戒指,一邊說著,一邊就從戒指里掏了一把銀票,交到她手裡:「全給你。就這些。」
她仍是不答,只是看著他,他想了一想,又取了一個小袋子,丟進她懷裡:「這裡面是些小姑娘用的東西,放在我身邊也沒用,送你罷。」
她眨了一下眼睛,仍舊仰著小臉,看著他,好像在等著他再掏什麼出來……他又氣又笑:「沒了,小孩子不可以貪得無厭!」手指順勢捏了捏她的小臉,手感出奇的滑滑嫩嫩,於是忍不住捏了第二下……
他被自己的動作弄的一怔,急收回了手,輕咳了一聲,溫言道:「我走了。」她不答,看著他,他幾乎以為她會說不要走,她卻畢竟是沒有說,於是他便續道:「後會有期。」一邊說著,一邊就往外走,順利的出了金甲琉璃盞。
他腳步雖看似隨意,每一步卻都有如凌雲飛渡,幾步間已經到了里許開外,竟是從未有關的心神不寧。他找的歷劫所在很隱秘,可是為何她每次都能找到?她究竟是誰?他一直以各種面目在人間遊走,卻從來沒有暴露過真身,可是這一次,卻暴露的很徹底……她大概是這天下,唯一一個知道他本來面目的人,這對他不利,很不利。他實在不該以本來面目,與任何人有交集。
其實這次的劫數雖然的確措手不及,卻也不至於不能應付,他卻有意無意的,用歷劫這麼嚴重的事情,陪她胡鬧,由著她漫天要價……可是他竟分不清,這種奇異的情感,有沒有朱蕤情緒的影響……
他越走越快,卻是越走越不安,終於還是猶豫著回頭看了一眼,遙遙的,那金甲琉璃盞仍舊杵在原地,隱隱流動的金光幾乎映亮了那一方天空。
這丫頭搞什麼鬼?也不怕引來修士窺探么?他微微搖頭,繼續向前,已經走出了那山的範圍……全沒來由的,他心裡忽然就是一沉,猛然停住步子,想了一想,轉頭就往回走,花朝月仍舊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兒,剛剛他放在她手上的銀票也仍舊平平的躺在她的手上,她根本就連一片衣角也沒有動過。
可是金甲琉璃盞乃高階認主法器,完全收發由心,此時外界並無危險,為何會寶光外露?那只有一個解釋,就是她的主人有甚麼變故,所以激起了法器的護主本能……但金甲琉璃盞若當真被激發,威勢必定驚天動地,此時卻是似有若無,又似乎不像被激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一時竟心急如焚,心裡飛快的回思方才的情形,她叫賣天師符,半真半假與他對答,字字珠磯,處處靈巧,古靈精怪……一直到他說「賣避難位置嗎?開個價。」而她答,「你。」他還清清楚楚的記得,她說這個「你」字時,那又頑皮又狡猾的笑容,那閃亮亮的眼睛……然後他答:「我不能出現在人前,你要我完全沒用。」
似乎就從那時,她的神情忽然就不對勁了,可是她仍是開了法器放他進來……可是想起這些似乎根本沒甚麼用!這能證明什麼?難道說她得不到他,所以變成了這樣子?真是笑話……
饒是他聰明絕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看她泥塑木雕一般,全不知身體中是甚麼情形,有沒有危險,他的神識又不能強破法器讀取她的意志……只得略略靜心凝神,收斂氣息,輕輕拍上金甲琉璃盞……幾乎是在指沾光罩的同時,一股極大的力道彈出,他在空中連打了兩個旋兒,才將那股力道卸去……
他真的驚訝了,只有主人瀕臨死亡,防護法器才會以如此不容分說的方式,拒絕一切外界的東西……來不及多想,他提聲道:「你醒醒!」她充耳不聞,如果法器連聲音也阻擋,那難道要看著她死?他一咬牙,用朱蕤的聲音道:「花朝月!小花兒!小花兒!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