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紫霄天界2
完全無形無跡之處,管道長正藏身在花漫天煉製的葯簍里,將花朝月橫抱在手,眼神透過簍壁,迅速掃過四周,然後嘆了口氣:「這個端木九華,走的真快。」
花朝月一徑閉著眼睛,管道長低頭瞧了她一眼,她氣若遊絲,一動不動,似乎一直昏迷不醒。管道長於是盤膝坐了下來,伸手擁住她,她借就著他的動作迅速給自己調整了一個舒服的位置,仍是一動不動。管道長瞅了她片刻,忍不住彎起唇角,搖搖手臂,笑道:「小花兒,玩夠了沒有?」她仍是不動,他於是低頭吻到她的唇角,舔去那絲「鮮血」,無語的抽抽嘴角:「蜂蜜?」
花朝月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張開眼睛,雙手攬上他的脖子:「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我演的明明很像!」
管道長挑眉看她,做勢嘆口氣:「起初,我還真的是嚇了一跳……可是後來,有隻小手兒在我腰上很不老實的捏來捏去,我想了一下,受傷昏迷的人不會這麼大勁兒罷……」
那攻擊的確猝不及防,又威力極大,可是自霜天島一事之後,紫微帝君特意為她加持了護體仙力,所以其實並未傷到,眼見局面僵持,端木九華也不象個好說話的,再磨磯也沒甚麼意思,所以花朝月果斷裝受傷,而管道長默契配合,兩人堪堪瞬移出林時,管道長抬手放出了兩個傀儡,輕飄飄飛去了藥王山,與此同時,兩人已經隱身並藏匿了氣息。果然,假的管若虛與花朝月一出無尾山,端木九華便發動陣法,將無尾山隱藏了起來,如果兩人真的出去過,哪怕是兜一圈立刻迴轉,也會迷失方向,再要破陣進來,就必定要耗費一點時間了。
可即使看上去萬無一失,端木九華仍舊謹慎十分,在他們離開之後立刻便離開了,就算想跟蹤也沒辦法。花朝月只高興了一會兒,就高興不起來了,道:「你說,我師兄會在哪裡啊?」
管若虛含笑道:「別擔心,他絕不敢傷他們的。須知天上地下不管是人神妖鬼仙,要惹陸壓,都須好生思量思量……此時因為是歷練之期,在歷練結束之前,陸壓都不會插手,所以他才敢對他們下手。」
「啊?為什麼不能插手?」花朝月微訝,:「那怎樣才是歷練結束?」
他道,「比如一年之期已至,比如歷練任務完成,比如歷練失敗。」
花朝月隨口道:「要是我也被那個端木九華抓走,算不算曆練失敗?」管道長瞥了她一眼不答,花朝月想了想,不由得張大了眼睛:「難道說我們都死了才叫歷練失敗?只要還有一個人活著我師父就不會插手?」
「甚麼死了活了的?」管若虛無奈,伸手敲敲她的小腦袋:「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現在有你我在此,難道還不能救出青子衿,順便了結無尾山之事么?」
「也是哦,」花朝月笑眯眯的巴緊他的手臂:「我還有你。」
管道長佯怒抬手,可是看著她花兒一般燦爛的小臉,怎麼都敲不下去……他又不是她的師父,甚麼學以致用甚麼責任感都統統讓陸壓去教罷,他就由著她依賴他信任他就好……手兒順理成章的滑下去,挽緊她的腰肢,一邊細細的道:「這端木九華實力不弱,他必定查過我們的來處,只怕我們一出魚鯪島,他就已經跟了上來。只不過,他若查魚鯪島中事,必定是在大較之時,那時有外人觀戰,混進幾個人並不奇怪,至於平時,我對陸壓的手段和你娘親的天師法陣都很有信心,他要進去並不容易,除非他當真拜入魚鯪島門下……」他頓了一頓:「所以,他不會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也不會真正了解你的本事,至於我……」
花朝月搶口道:「至於咱們深藏不露的管道長,連我師父都不知道你的真正本事,別說一個外人了。」
管若虛一笑,並不否認,「可他一定知道我受傷未愈……」
「那又怎樣,」花朝月不以為然:「可是你根本不是以『力』取勝的,你是靠靈識的啊!」
管若虛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微笑續道,「我猜想,一定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馬上就會發生,所以端木九華不惜得罪陸壓和顯然身份不俗的你爹娘,來爭取這短暫的時間……」
花朝月嗯了一聲,煞有介事的點頭,「我也覺得是,看他冷冰冰的樣子,不像是急性子的人,可是跟我們說話時卻顯的有些浮燥,這件事對他一定很重要,他生怕我們會破壞了……我覺得那端木九華,一定不是好人!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去找他么?」
「那倒不必,」管若虛道:「我們只需要去他會去的地方就可以了,就是我之前說的,太歲出身之處……可是這陣法以霧為基,無所不在,我們若單純隱身根本瞞不過霧妖,難道要頂著這個練功室去么?」
花朝月笑道:「這個簡單,花伯伯的東西差不多都給了我娘,我娘的東西差不多都給了我……」一邊說一邊就從戒指里往外掏東西,選了一幅青巾系在了管道長發上,又取了一對耳環自己戴了,隨手收了葯簍,拍拍手:「成了!」
管若虛笑握了花朝月的手,道:「那就走罷。」他話雖輕快,速度卻著實不慢,妙在連霧氣也不曾擊散半點,管若虛不由嘆服,道:「花漫天果然了不起,無怪在妖界被傳的神話一般。」一言出口,忽然想及端木九華所說的「現任妖王」不由心頭一跳,卻不吭聲。
眼見瞬間便滑出幾十里,花朝月忽然輕咦了一聲,猛然停下,彎腰從地上撿起了一個玉片。玉片沾到她的手指,迅速隱去,地面上只留了一個長方形的痕迹,她抹去玉片上的泥土,細看了幾眼,神色便有些凝重,一邊轉眼四顧,管若虛也不多說,伸手指指:「那邊有一個。」花朝月急側頭時,果然長草下露出玉片的一角,她便走過去撿了起來,就這麼一連找到了四片,便再也找不到了。
她認得這玉片,這是朱蕤的玉片,不同於陣法師的靈石或靈樁,天師布陣所用的玉片通常都是親手雕刻的,即使是照貓畫虎也會有微小的不同,他曾在逃避錦衣侯的追殺時用過這玉片,她還親手幫他調整,絕不會記錯,可是這玉片在此處出現,意味著什麼?
花朝月凝思許久,還是忍不住轉身,眼巴巴的看著管若虛。管若虛無奈挑眉,終於還是開口道:「這玉片顯然是布陣所用,並不能用來攻擊,所以我猜想,朱蕤想必是發現了甚麼情況,想要布陣,卻還沒有來的及布成,便……」
這跟她想的一樣,她只是想確定一下而已……花朝月點了點頭,抬頭看他,滿眼乞求:「有甚麼辦法能查到當時發生了甚麼?」
管若虛瞥了她一眼,不出聲的嘆了口氣。當然不是沒有辦法的,他是霜天島主,島上的至寶,便是碧落黃泉照世鏡,連前世都可以照出,何況只是今生?只是兩人此時正在隱身查探,若請得鏡光來此,再是小心,也很可能會暴露形跡。這一點她不會不知,可是卻仍是堅持……其實他很明白,要讓一個無憂無慮的神公主為國為民,降妖除惡,著實太空泛,她來無尾山最大的原因便是朱蕤,她只是想查清朱蕤的死因,因為只有這個原因,於她是切膚之痛……
管道長終於還是選了一個方位,蹲下來,在地面上信手畫了個符,氣息離指成煙,然後匯成一個圓,最後一筆畫完的同時,圓心便有水光粼粼閃動,已經請得了碧落黃泉照世鏡的鏡光,管若虛從花朝月手中接過玉片,輕輕擲入水光之中,玉片迅速變的虛渺,然後便現出了一個朱袍勁腰的人影。
他正手按劍柄,神色戒備,不住轉身四顧查探,俊美瘦削的臉龐極是清晰,然後他似乎察覺到了甚麼,步子猛然一頓,然後從懷中掏出玉片,開始布陣,布了四片之後,他彎腰去布第五片……誰知就在這當口,全無徵兆的,他整個人,忽然就消失了。
花朝月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看著水光中那片空空的青山綠水,然後轉頭去看管若虛,管若虛的神情,卻是若有所思。隔了好一會兒,才抬手收了鏡光,低聲道:「無尾山的事情,只怕比我們想像的還要複雜。」
花朝月怔怔看他,他低聲道:「碧落黃泉照世鏡,能照三生三世,雖然此時只是鏡光在此,也應該可以看到朱蕤的去處,但現在,他卻完全是憑空消失了……」他猶豫了一下,仍是續道:「也就是說,他這『消失』是完全符合天道的。也許朱蕤本來就不該存在在這個世上,只是應甚麼劫數運道而生,任務完成自然消失;但也可能,他原本是一個凡人,卻因為甚麼事觸動了天道,所以受這天道制約而去……」
花朝月張大眼睛看著他,竟有些茫然,她本來一直覺得朱蕤的死必有蹊蹺,她一心想為朱蕤報仇,可是現在看來,朱蕤的死的確離奇,卻是死於「天道」?不管是紫微帝君還是陸壓,甚至管若虛和朱蕤自己,他們教她的,都是「順應天道」……
管若虛看著她的神情,不由嘆了口氣,柔聲道:「小花兒,既來此『天道輪迴之地』,見天道生天道滅,都是常事。我們既然來了,必有道理,且從心而為,靜觀其變吧。」
花朝月順從的點頭,由他拉了起來,低聲道:「我們還要去太歲出身之處嗎?」
管若虛微微凝眉,良久才嘆氣道:「其實方才那種情形,你若回去告訴陸壓,這歷練便可以告一段落了,陸壓不會怪你的。」
花朝月用力搖頭:「我不懂。」
「你不必懂。」管若虛正色道:「很多事,你不必懂緣由,你只需要知道結果……所以現在,你是想留在這兒,繼續查清這件事,還是回魚鯪島回報,讓陸壓出手救回青子衿?」花朝月茫然,抬起眼睛看他,管若虛柔聲道:「不管你做甚麼決定,我都會陪你一起。」
她囁嚅了一下,其實她不知要怎麼做,不知怎麼做才是對的。她原本想說,他去哪兒她就跟去哪兒的……她起初想來無尾山,的確是因為朱蕤,可是當這個原因消失的時候,她……還是願意為了管若虛留下來。但是現在他說「不管你做甚麼決定,我都會陪你一起。」……那麼,不為朱蕤,不為管若虛,甚至為了青子衿她更應該回去……現在,她要怎麼做?莫名的,忽然想到剛剛管若虛說的那句話「我們既然來了,必有道理,且從心而為,靜觀其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