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玉門關
家將得了令,騎馬去找韋小婉。劉氏看著自己的新裙子,一陣心疼。
真可惜,沒有詐出來。崔季冬心裡遺憾,悻悻的抱拳作揖:「晚輩精神不濟,昨夜一宵未睡,唐突了夫人,還望夫人原諒!」
劉氏不敢看他的眼睛,哼了聲,徑直去了馬車上換衣裳。
她在馬車上換好了衣裳,悄悄掀起帘子往外看。見崔季冬帶來的人四下散開尋找著,拍著胸口直道慶幸。再遲一點,可不正巧讓三娘和崔季冬撞上。想起剛才崔季冬那一聲吼,劉氏恨恨的想,這天殺的!瞧著這麼年輕,滿肚子壞水。還好打翻了茶壺,否則還真給他瞧出了什麼。
沒過多久,韋氏姐妹帶著丫頭們騎馬回來了。
崔季冬兩眼全是紅絲,迎了上去。
韋小婉顧不得搭理二人,匆匆跑到馬車旁給劉氏陪罪。劉氏不敢見崔季冬,態度強硬,吩咐回城。
這邊韋小青盯著劉氏的馬車,想起一事:「半道上她突然說肚子疼,停下來出恭。可是我瞧過了,馬車上只有她一個人,堆著被子在睡覺……難不成岑三娘是藏在被子里?如果真是這樣,她可真是狡猾!」
崔季冬想了想道:「我先順著官道追到前面鎮上瞧瞧。如果岑三娘真的出了城,她單身一人定會在前面小鎮歇腳。我先去了。」
他也沒和劉氏打招呼,召集了自己人走了。
被崔季冬一攪和,劉氏要回城,韋小婉沒辦法,又是埋怨又是傷心:「小青,你怎麼也不勸著崔二郎,他如此魯莽,得罪了我婆婆,叫我以後怎麼辦?」
「姐,你該不會借著妹妹約你騎馬散心,趁機把岑三娘藏在你婆婆車上送出城吧?」韋小青連韋小婉都疑上了。
「你這是什麼話?」韋小婉怒了,「當初杜九哥襲爵,又封了征西主帥。你求我拉下臉與岑三娘交好。好替崔三郎說幾句好話。我厚著臉皮去國公府討好。這會兒杜九哥被人冤枉,你卻又疑心是我放走了岑三娘。別說岑三娘沒找過我。就算找到我,看在杜九哥份上,我也要護她!」
她越想心頭疑雲越重,竟不敢想下去,匆匆上了車,吩咐回城。
韋小青一跺腳,跑到車前攔住了馬車,低聲求道:「姐,杜燕綏投敵的罪洗不清了。你就別再念著從前的情份了!妹妹也是為了你好。你尋個機會回娘家吧,爹娘出面讓你和離。你就和杜家再沒關係了。」
她為什麼要和離?韋小婉一把掀起車簾,看著妹妹,只覺得陌生之極:「我和三郎是夫妻。皇上都沒牽怒杜氏全族,杜家二房的安危不用你操心。我倒是想勸你一句。你捫心自問,杜九哥是那種拋棄妻兒宗族投敵的人?如果是崔家兄弟使壞,等到杜九哥昭雪,洗清罪名,沒他倆好果子吃。你是我妹妹,趁早少摻和進去為好。」
韋小婉放了帘子,馬車緩緩離開了樂游原。
韋小青氣得取了馬鞭狠狠的往地上抽:「岑三娘!你們一家害得我和姐姐生分!二伯抓到你,我饒不了你!」
然而崔季冬在小鎮翻了個底朝天,也沒尋到岑三娘。他反而鬆了口氣。這意味著岑三娘沒有藏在杜家二房的車隊里出城。
崔季冬打起精神回了城,叮囑城門盯緊。
看著岑三娘順利出了城。黑七這才返回城中,吩咐掌柜的盯著織錦閣給徐夫人報信。城門各處主要查岑三娘和帶嬰兒的人。黑七收拾了行李,趕著馬車從順利的南城門出了城。
猴三兩天後才被提上了公堂。又凍又餓,酒早就醒了,傷傷心心的說自己是來報信的。岑三娘早不知去向,府尹聽到了織錦閣與岑三娘一事有染,派人守著。沒想到徐夫人也是一去不復返。這是后話。
商隊走西域,一般都雇有鏢師,請得武藝高強的遊俠兒護衛。有交情的人家往往結伴而行。
鄒家和方家先因岑三娘結識,后因鄒氏和離方家幫著做局,兩家就親密起來。說好商隊出了城,在城外十里匯合。
隊伍啟程后,車隊中卻多出輛平頭馬車。黑七穿著武士服坐在車轅上,腰間斜插著寶劍,背負長弓。商隊鏢師問過管事,知道是鄒家請的遊俠兒,酬金另算,不與自己等人爭功,就釋然了。
兩家都是有經驗的老管事帶隊,何處該繳費,何處該找關係,客棧都是相熟的老字號。走了一個半月,商隊一路順暢的到了玉門關。
岑三娘穿著男裝,戴著斗笠狀的幕離,裡面穿著羊羔皮襖子,外面一身厚實的青色葛麻布衣,腳下蹬著牛皮靴子。背上負著柄精巧的弩弓,跨著箭壺。這身打扮往街上一站,毫無突兀之處。
黑七也差不多打扮。
商隊到了玉門關,照規矩都會休息三天,再出關西行。無論是漢人還是附近的游牧民族,還是東來大唐的西域人,都在此歇腳交易。久而久之,玉門關形成了一個熱鬧的集市。如果不是想賺暴利的商人,往往在此出手貨物,各省一半路程,就此打道回府。如果想要打聽消息,玉門關也是個消息靈通的地方。
商隊休整,岑三娘和黑七離開了客棧,去了酒肆。
大唐和賀魯開戰,戰況如何是商人們最關心的問題。要了酒菜,兩人豎起了耳朵。
「賀魯父子被蘇咄城的城主擒了向唐軍投降……」
「真的?」
「就五天前的事!」
「五天前的事能傳到玉門關?」
「您有所不知,家主飼養的鷹來來的消息。比馬跑得快多了。」
黑七低聲對岑三娘說道:「我去探探。」
他起身擠進了人群,聽到各種議論。
岑三娘心裡焦急萬分,賀魯父子如果被擒,杜燕綏呢?馮忠身邊那個人究竟是不是他?如果是他,他為何會假降,唐軍又會不會信他?如果不是他,他又在什麼地方?
她伸長了脖子望向人群,旁邊突然坐下來一人,不等她反應,說道:「想知道杜燕綏和你兒子的下落就隨我來。」
岑三娘猛的用手捂住了嘴。
滕王放下幕離的面紗,起身朝外面走去。
岑三娘站起身,費勁的擠進人群將黑七拉出來,緊張的望著外面低聲說道:「滕王來了,說他有杜燕綏和孩子的下落。」
「他怎麼來了?」黑七皺眉道。
「我得去。」岑三娘沒了主意。滕王或許不知道杜燕綏的下落,可他有兒子的下落啊。
黑七一咬牙道:「走!」
出了酒肆,街角處滕王已上了馬,看到兩人後轉了馬頭朝街的另一頭行去。兩人趕緊跟了過去。
滕王走的不快,也不慢。在集市東一拐西一繞,把兩人引到了偏僻處。
才踏進巷子口,黑七猛的回頭,看到來路被四人封住。滕王翻身下馬,掀起了幕離的面紗。
岑三娘心裡惴惴不安,上前行了禮:「多謝王爺援手!他們還好嗎?」
「徐夫人親自照顧。方尹兩位媽媽和國公府的侍衛都在。」滕王輕聲說道。
岑三娘聽得方媽媽和尹媽媽都在孩子身邊,心安定了許多,露出了笑容:「謝謝。」
那笑容讓滕王有些走神。
他在玉門關等她很久了,雖然她換了男裝,戴了幕離,他仍然一眼就從商隊里認出她來。他有點惱怒,又有點心酸。
徐夫人的話又在他心裡響起:「王爺,她定會為了孩子去隆州找您。」
他卻覺得她不會。果然在玉門關等到了她。他不知道該慶幸自己猜中了,還是失望她不來找自己。
「你像個做母親的么?扔下出生不到一個月的兒子不管,跑玉門關來做什麼?西突厥地方那麼大,兩軍還在打仗,你找得到杜燕綏么?你是不是生孩子把腦袋生傻了?」
一連串的質問脫口而出,滕王猛的看到黑七投來不善的眼神,嘎然止住。
岑三娘半張著嘴,半晌才道:「有徐夫人照顧,蕎面和麥面都會好好的……他們不能沒了父親。」
滕王的眼睛盯著地面一處凸起的石頭,淡淡的說道:「你去隆州等著。我去西突厥。」
「王爺不可!」滕王帶來的人嚇了一跳,齊聲開口阻止道。
岑三娘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黑七上前一步抱拳說道:「王爺,您不方面露面。您駐守隆州,人卻出現在西突厥……您的好意少夫人和少爺心領了。少夫人去西突厥自有打算。兩位小公子就拜託您照顧了。」
滕王只望著岑三娘。
那眼神,彷彿在說,只要她說一聲,他就肯冒險進西突厥幫她找杜燕綏。岑三娘受不住那目光,又是抱歉又是感激的看著他:「您肯照顧我那兩個孩兒,我已經很感激了,實不敢讓您再去涉險。西突厥的沙漠戈壁,雪山沼澤難不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