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章 入營
「崔偏將,你不在中軍大營呆著,怎麼跑到我的營地來了?既在軍中請稱呼我官名。」王十四郎臉色陰沉,半點不給崔季冬面子。
崔仲冬哼了聲:「運糧隊被劫,聽說你扣了杜靜賢,我來問問。」
杜靜賢叫道:「王將軍。本官領了運糧隊一職,你私自扣留我,不讓我回去大帳繳軍令是何道理?貽誤軍機,你擔得起嗎?」
王十四郎什麼都沒說,吩咐親兵:「帶上杜燕綏的那個親衛隨我去中軍大帳。」
一行人去了帥帳。
沒等兩人開口,王十四郎跪下了,慚愧萬分的說道:「大帥怒罪。因對杜燕綏心生怨恨,末將杜靜賢一人浴血生還,還帶著杜燕綏的親衛,就認定他是姦細,將他扣了起來,沒能及時讓他回大帳繳令。末將願受軍法處置。」
蘇定方又氣又急。不管杜燕綏如何,杜靜賢領了軍令去運糧,逃了回來。無論如何都該回大帳繳令,說明情況。耽擱了幾個時辰,主帥們還不知道運糧隊的情況。他指著王十四郎,想著與王相的情誼,斬是斬不下去的,扔了枝簽道:「公報私怨,無故扣人,責打軍棍五十。念在探營任務重,待破了柘析城再執行。」
「末將帶領探營去石山,結果另有發現。」王十四郎抬頭說道。
「先緩緩,杜靜賢,今日遇到什麼事了?」蘇定方止住了王十四郎,把目光投向杜靜賢和荊楚。
杜靜賢昂首道:「運糧隊雖然只逃了我一個出來。但我找到了破城之法!」
帳中的議論聲嗡嗡四起。
「還將大帥屏退左右。人多嘴雜,保密要緊。」
崔仲冬叫道:「你該不會喪心病狂想要行刺大帥吧?」
杜靜賢大怒:「大帥武藝高強,我一介文官,手無武器,就算會點拳腳又怎麼害的了大帥?」
荊楚此時看了眼王十四郎道:「要破城,此計還得落在探營身上。大帥如肯相信,不如把王將軍也留下吧。我雙手被縛,也威脅不了你們。」
蘇定方見兩人說得煞有其事,又扯上了探營,揮了揮手:「你們退下。」
帥帳中的人走了個精光。
杜靜賢看到崔仲冬在帥帳門口磨蹭,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輕聲說道:「那人不是杜燕綏。杜燕綏已換上他的甲胄混進了柘析城。」
聲音輕若蚊蚋,落在蘇定方和王十四郎耳中宛如驚雷。
王十四郎心念一動,往外看了一眼,也壓低了聲音說道:「未將去石頭山探路。正巧發現鬍子在山道上翻屍體。其中有個漢人,抬著具屍體叫了聲:『領頭的不在,定是換了將軍的甲胄混進城了。』難不成,混進城的就是蔡國公?」
蘇定方長長的舒了口氣,親自給荊楚解了綁繩,四人在帳中坐了。蘇定方問道:「荊護衛說破城之計落在探營身上,是何道理?」
荊楚心頭一酸:「沒有人證,國公爺就算回營,也沒人相信他。無奈之下只得帶著我在石山附近守侯。今天才守到運糧隊來。我們只有兩個人,手裡只有兩副弓,兩把刀。眼睜睜看著人被屠盡,卻束手無策。本想跟著他們的痕迹畫出山路地圖,以糧車為誘,當著士兵的面生擒了那個假扮國公爺的人。沒想到那人為了是馮忠的徒弟,為了折磨杜三郎,又不想透露秘密,把人都撤走了,這才給了國公爺救杜三郎的機會。國公爺換了那人的甲胄騎了他的馬。老馬識途會帶著國公爺回到城中。他會沿途做記號。這樣就能尋出從石山進城的路。探營兄弟身手好,此事還得麻煩王將軍。」
有杜燕綏做內應,這邊探出石山進城的路。長久橫在唐軍面前的難題有了解決的辦法,蘇定方樂得大笑起來。
荊楚又道:「大帥,我軍有人和馮忠泄露消息。還請大帥和王將軍切勿泄漏消息。否則國公爺危矣!」
王十四郎慚愧的說道:「那日蔡國公攆我回中軍大營,實是不忍讓我以身涉險。如今又讓我戴罪立功,未將慚愧。」
幾人商議清楚,杜靜賢仍回後方營地去尋尉遲寶樹。王十四郎則帶了荊楚回了探營。
看到幾人分頭行動,急得崔仲冬匆匆去打探消息。探來探去,只打聽到探營要去重新探石山進城的路。與杜燕綏沒有任何關係。然而崔仲冬卻分明看到荊楚眼裡的譏諷。
他後悔那日寫了杜燕綏伏擊賀魯的書信讓親信用晌箭射進了賀魯營地。杜燕綏沒死,萬一那手書落在他手上,那就是自己通敵的罪證。因此他才說動幾家對杜燕綏不滿的世家,出動親衛追殺杜燕綏。
荊楚逃出生天,他一定知道杜燕綏的情況。崔仲冬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杜燕綏活著。
塞外初春的夜,天空分外澄靜,星子像撒在深藍天鵝絨上的鑽石。
岑三娘擁有著大麾,觀看著星象。
「你懂星象?」黑七往火堆里燒著柴,有些好奇。
岑三娘笑道:「我不過知道北斗七星罷了。」
北斗七星的斗柄隨季節變化移動,大致春分時指向東方,夏季指南,秋季指西,冬季指北。
天幕上的星座清晰,極為好認。
黑七有點吃驚。一般閨閣女子是不懂這些的。
「看了幾本雜書。」岑三娘也不多解釋,坐在火堆旁呵了呵手。
前面不遠就是拓析城。不知道杜燕綏在哪裡,也不知道城裡頭那個跟在馮忠身邊的人是不是杜燕綏。岑三娘決定直接進帥營見蘇定方。
「很簡單。蘇定方定會見我。如果那人是杜燕綏,蘇定方巴不得擒了我綁到陣前威脅他。如果不是,休想再有人把髒水潑在他身上。保命是回事,背著投敵的罪名,我兒子將來怎麼辦?」岑三娘淡定的說道。
「你不怕蘇定方直接砍了你祭旗?」
「還有利用價值,他不會殺了我的。」
長途跋涉,終於到了柘析城外,岑三娘有種奇怪的感覺,她會馬上見到杜燕綏。他知道他有三個兒子了嗎?知道祖母已經等不到他了嗎?
荊楚和王十四郎悄悄從石山的縫隙里探出頭來。看到山穀穀口被巨石和木門封堵住的城門,兩人眼裡露出了興奮的光。
相比柘析城其它的城門,此處顯然最弱。
兩人認真的記下地形,悄悄的退了出去。
出了石山,兩人從山裡拉了馬,一溜煙朝著中軍大營奔去。王十四郎哈哈大笑:「夜裡帶只五百小隊偷襲,不愁柘析城不破!」
荊楚也露出了笑容:「得快。國公爺在城裡躲不了多久。」
王十四郎想起杜燕綏那三百精衛,眼神一黯,認真的對荊楚說道:「多謝!」
荊楚笑了笑,知道王十四郎是謝國公爺將他趕回中軍大營,否則真珠河一戰,王十四郎能否保住性命都難說。
岑三娘並不知道事情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仗著對杜燕綏的信任,義無反顧的帶著黑七去了唐軍大營。
朝廷的邸報已經送到了蘇定方手中。看到蔡國公府被抄封,蔡國公夫人與兒子成了欽犯心裡有些難過。
他和杜燕綏並沒有多的交集。蘇定方是個老實人。老實,不意味著憨厚缺心眼。杜燕綏任主帥的時候,他只做份內的事情,忠心的執行著皇帝的命令。對這位受皇後娘娘青睞,竭力推薦為征西軍主帥的年輕國公,蘇定方並不看好。
在軍中,講究資歷,按資排輩。從軍的年齡就意味著他的資歷。杜燕綏唯一拿的出手的,是他祖父杜如晦的名頭。江南平叛算什麼?一群刁民,烏合之眾罷了。
然而,杜燕綏悄悄送回皇帝的密旨,大方讓出帥印。主動伏擊賀魯,又在蕭將軍率領援兵趕到時撤走。不是每個人在功勞面前都捨得放棄的。知進退,懂得取捨。用隱晦的方式主導了整個戰役。又護著已垮台的王相親孫,在世家大族中挽回印象。蘇定方吃驚之餘,心生敬佩。
琢磨良久,他總算有些明白杜燕綏的打算了。掙點小功,回去做他的閑散國公。皇上自然少了猜忌,對推薦他的皇后也有了交待。
蘇定方望著城門緊閉的柘析城,暗暗保估杜燕綏在城裡平安。
「大帥!營門蔡國公夫人求見!」帥帳外響起親兵的聲音。
蘇定方心中一突,隨即發出牙疼似的的嘶嘶吸氣聲。杜燕綏沒有投敵,反而潛進柘析城的事只有幾個人知道。軍中偏將以上已經傳閱了邸報,蔡國公夫人眼下是欽犯哪。他該怎麼辦?
「請到小帳看守起來!你親自去。沒有本帥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她!傷了蔡國公夫人一根頭髮軍令處置!」蘇定方迅速的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