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豬小豬
他耳力極佳,自然很容易就能聽到南面兩個裡間傳來的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一聲聲的似乎特別香甜的樣子,不管是當姐姐的還是做弟弟的,都是天塌下來也要先睡個夠的架勢。
這種沒心沒肺的活法,還真讓他羨慕啊!
他躺在床上先是回想了一下這幾天的計劃有沒有紕漏,明天該怎樣應對劉二房與村上的人,小吃攤生意該怎樣擺起來。
這些只在腦子裡過了一下,他的思緒就又轉到渠水的計劃上了。
今天晚上的計劃都是她想出來的,而自己則是實施者。
那天他告訴她劉家到了必須要賣糧的地步后,她很快就決定要偽造一起強盜進門搶糧放火殺人的案件。
那思路轉換的速度,壞點子眨眼就來的靈感,讓他都悚然一驚。
什麼將糧食偷偷賣掉偽裝強盜搶走了,什麼將書房的書存入當鋪,一把火燒了西廂了,什麼將這強盜嫁禍到劉家二房姜氏身上了,又或者是互相綁繩子,假裝暈倒在院地里,引來村人的同情了等等,這些壞點子,全部是渠水一個人想出來的。
而他負責完善。
好吧,他承認,從睜開眼睛看到這小村姑的第一眼起,他就有一種感覺,這是個很壞心眼,很有心計,又暴脾氣的村姑!
年紀不小,心眼子卻壞著哩!
明明對她的第一印象不好,但是,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他卻又覺得她這種人就是「壞」也壞的十分純粹,十分真實!
這樣的,反而比那些嬌柔做作的閨閣女子更討人喜歡!也更讓人放心相處!
至少,她做不出來背後捅刀子的事情!
她的「壞」,壞在光明正大之處,壞在理直氣壯之處!同時,又帶了一點點的小心軟。
趙傷躺在那裡,思路全部都集中在了渠水身上,數了數她身上最典型的幾個缺點,又想了想她的優點,最後得出一個結論:這個小豬村姑還是很值得相處的!
而他腦中亂紛紛的思緒也出乎意料的安靜下來,終於陷入到了沉沉的夢鄉。
第二天早上起來,渠水就又多了一個稱呼「笨蛋小豬」。
她當然抗議過,先是用幾乎能殺死人的目光瞪著趙傷,然後又灑了兩勺的鹽放入趙傷的粥裡面,差點將對方給咸個半死,最後又回叫對方一句「癩皮狗」,都沒能讓對方改了這個稱呼,反而「小豬小豬」叫得歡快。
小山起來得很晚,導致沒有弄清楚狀況,還真以為自家裡抓了一頭小豬呢,因此還跑去以前的豬圈裡面瞅了幾圈,最後才泱泱的返回來:「咱家沒抓小豬啊?」
趙傷幾乎都笑岔了氣。
渠水卻氣得不行,等小山來到跟前打水洗臉時,就戳了戳他的腦袋:「小笨蛋!」
小山迷茫的看著她,眼睛里浮起了兩個大大的問號。
不過姐姐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讓她罵一句就好了,他也不回嘴,端了盆子慢吞吞的去了菜地邊洗臉。
渠水又惡狠狠瞪了趙傷一眼,才去廚房燒火做飯。
趙傷則先收拾著已經成一片廢墟的西廂,其實,劉家的西廂蓋的離上屋要遠一些,中間以前是一個簡易廚房,是之前劉家沒蓋廚房時暫時用的,後來蓋了新廚房后這裡也沒有拆,中間是兩口灶台,兩邊是用兩塊鐵皮做成的門板,昨晚也是這兩塊鐵皮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才沒有讓火勢蔓延到上房。而整個劉家,也就只有西廂燒成一片廢墟,周圍的牆壁被燒黑了,其他的就幾乎沒有損失了。
這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迹。
也虧得河山村的村民見識有限,又都忠厚樸實,沒有人往彎處去想,不然這個計謀一定不會成功。
小山洗了手之後就也來幫忙,將一些斷臂殘骸抱出來,扔到牆角,最後再一起清理出去。
這時,許三嬸背著一小袋的粗面進來了。
那小面袋,看重量,就足有一鬥了,她手裡還提著五六斤的小米。
她性子豪爽,也不扭捏,直接將兩個袋子放到渠水面前,就大咧咧的說:「渠水啊,你三叔家也不是很富裕,也就比村上其他人稍微強一些,所以這粗面和小米,三嬸就給你家舀來這麼多!你也別嫌棄少啊!」
渠水頓時一陣感動,自從重生后,也只有眼前這個脾氣暴喜歡罵人的鄉下婦人是真心實意的關心著她和小山,在知道他們困難后就立馬送了糧食來。
她忙連聲道謝,又承諾:「三嬸,您放心,這糧食以後我一定會還給您的!您等會兒,我給您寫欠條。」
說著就要進屋,許三嬸卻連連擺手:「寫啥欠條,鄉里鄉親的,我還怕你不還不成!這二斗粗面省著吃,也足夠你們三口人吃一個月了,以後的事以後再想辦法吧。這掙錢的事啊,急不來。」她看向身形頎長的趙傷:「渠水是丫頭,到鎮上也找不了活計,倒是你這後生,年紀也足夠,倒是可以去看看有沒有活計做,多少掙倆錢,眼瞅著天就一里里的冷了,到冬天啊,在找口食吃就難了。」
趙傷微微一笑,看了渠水一眼。
後者就忙開口:「說起這事,我們倒還真有個想法,三嬸不如屋裡坐?」
許三嬸就來了精神,追問道:「可是想到掙錢的法子了?」
渠水笑著說:「三嬸來屋裡坐著,聽我說道說道,看看我們想這個注意咋樣?」一邊說著一邊將許三嬸迎入了屋中坐下,端了碗開水上來,渠水就將商議要鎮上擺小吃攤的生意說了。
許三嬸聽到,一拍大腿:「這法子好啊,我看成!渠水的手藝我還是相信的,上次那個煎餅果子味道就不錯,還省面又容易吃飽。就是我怕鎮上會不太平!」
渠水就笑道:「鎮上流民是多,但我們那天去鎮上看了,鎮上的鋪面、地攤大多數都沒關門呢,這說明現在還能做生意,我們做的又是小吃街生意,每天現做,能花多少本錢,就算真出了亂子,也損耗不了多少。但如果生意好的話,倒是比趙哥哥去鎮上打零工強,說不定還能掙夠一家三口的一天的口糧呢。」
許三嬸越聽就越覺得這個法子不錯,遂連連點頭:「你家現在啥都沒了,也不用死守在家裡,也該去外面找個事兒做。雖說做小生意苦些,起早貪黑的忙,但利潤也是有的。能支撐到下年新糧下來就好了。」
「就是啥吧,三嬸,」渠水很不好意思,垂著頭紅著臉:「就是我們做生意缺本…錢能不能借您一點本錢?」
許三嬸就一怔,慢慢問了句:「借多少?」
「之前我賣了一點糧食要裝鐵門,所幸還剩下幾百文散錢,現在家裡就那小推車值倆錢,但也要指望推著它去鎮上做生意呢。所以,我們是真湊不夠了。」渠水的臉紅紅的,低著頭囁嚅著不敢看人:「估計還得需要一兩銀子,做餛鈍得要細面,粗面也得現買,餡兒也得有肉腥才行,還要桌子凳子,還要給人家交租子…」
她看著自己的腳尖,沒有繼續往下說。
許三嬸就鬆了口氣,她原本以為渠水要獅子大張口呢,誰知道就借一兩銀子,雖然不少,但是他們家還是負擔得起的。
她當即就笑道:「我當是多少呢,成,既然是拿去做正事,嬸子就借你!」
渠水聞言大喜,感激的謝了又謝:「謝謝三嬸,謝謝!」
許三嬸擺手:「你家沒個長輩,我們一個村子的也就原該幫襯你們一些。」
她做事風風火火,也不拖延,急忙就出了門,很快就拿了一兩的碎銀子回來,遞給渠水。
趙傷這時在旁邊說道:「讓渠水寫個欠條吧,一兩不是小數目,等我們做生意賺了錢了,馬上就還!」
「這…」許三嬸有些猶豫。
一兩銀子不少,沒有欠條要是真黃了,那又咋辦!
渠水卻不由分說,先去了裡間,捧出筆墨紙硯出來,唰唰寫上幾句話,又按了自己的手印,遞給許三嬸。
許三嬸哪裡識字啊,但村裡人寫欠條都是這樣的,不認字的拿去給認字的讀一讀就行了,所以她就直接收起來,笑道:「成,既然渠水你這樣爽快,那嬸子也不扭捏,這欠條就收了,但不急著還!」
渠水就應了一聲。
許三嬸往外面望望,就神秘兮兮的問:「對了,我來的時候看見你家二嬸帶了她娘家幾個兄弟往力爭家裡去了,你們不去聽聽?」
渠水搖搖頭,神色冷淡:「不了,我們是一家子,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反倒不好插手,這事還是希望里正秉公處理吧!」
「他能秉公處理?」許三嬸嗤之以鼻,但看了看屋裡的幾個人,就又住了嘴,站起來:「那我就先走了啊,渠水,家裡也有一堆事呢。」
她靠近渠水,拉著她的手小聲:「你二嬸那邊,我會替你看著點,有啥動靜我來跟你說啊!你說的也對,你們是一家子,你要是出面了,說不得就有人講大道理了,讓你放他們一馬!我呸,要我說,管他啥長輩不長輩的,既然能做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那就活該下地獄!你們姐弟也硬氣些,別饒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