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神情竟是微微有些無奈
上門的是最南頭的林婆婆,她一向愛占人小便宜,嘴巴又絮叨,所以在村裡名聲很不好。但因為輩分長,所以村裡人對她一向是面上恭敬,背地裡沒少嘀咕她。林婆婆有兩個兒子,五六個孫女,一大家子也不分家,擠在一個院子里,日子過得緊巴巴的。
之前也是她和自家兒媳婦在村裡到處挑撥人,要將渠水家的糧食搶過來分給村人。
渠水對她的印象一向不好,見她竟然還敢大咧咧上門來要吃的,當即惱怒。站起來便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是林婆婆啊,快進來坐,林婆婆,說起來也好久沒見你了啊,您看看我家裡剛剛遭了災,一點糧食也沒了,也虧得我表哥能打獵,進深山裡獵了幾隻獵物出來當口糧。您來了也正好,家裡沒一點錢了,不如您將當初我爹借給您的二兩銀子還了?也好讓我拿去換糧!」
林婆婆乾癟的嘴一下子就沒聲了。
她半駝著背站在那裡,乾巴巴說了句:「你這小氣丫頭,一點也不像你爹大方!你家遭了災了,這誰家沒有遭災,把銀子給你我家裡一堆娃,都喝西北風去啊!真是狠心丫頭,一點也不懂事!」
她說話一向難聽,渠水壓根不往心裡去,仍舊笑眯眯的說道:「現在天道不好,這也不是沒辦法,您借我家銀子也有幾個年頭了,之前我們不是也沒要,我家裡都是善心人,看村裡日子不好過,就不強逼人家!但現在我們自己也過不下去了,總不能看著別人拿著我家的銀子富得流油似的,我們自己卻要餓死了吧!走到天下,都沒有這個理兒啊!」
渠水要吵起架來,十個林婆婆也不是她對手。後者就滿臉憤憤不平,一邊絮叨著:「沒了爹娘,這丫頭就越來越沒教養了,我是你長輩,你也敢這樣說話!你爹娘是沒了,要是還在的話,也得替我教訓你哩!」
「婆婆您放心,我爹娘再不會為了您這個外人教訓我的!」渠水冷冷一笑。
林婆婆就拉長了臉,也不說話,徑直扭頭往外走。大概是太過氣憤,直到走出劉家大門,渠水還能看到她的嘴巴在蠕動個不停,似是在罵渠水。
「為老不尊!」她呸了一聲,走過去將門給關嚴實了。
扭過頭看了趙傷一眼,想說什麼卻又嘆口氣,那神情竟是微微有些無奈。
趙傷則很無辜。
渠水便開始分配獵物,指了那兩條魚說道:「人人都看見你打獵回來了,不給村人送去一點也說不過去,咱家與村裡來往一向不多,而且直到現在,也就許三嬸家裡給咱們送糧食了,但這魚不能給他們送去,不然人家會奇怪咱們從哪裡不會捕捉到的,咱們還指望著山谷里那條湖裡的魚蝦呢。這樣吧,咱用兩隻野兔,全部剁了做一鍋大雜燴,切二十來個土豆,與兩顆大白菜,再放入些香菇片和木耳,給昨晚來幫忙救火的人家每家送上一碗肉菜。許三嬸,王里正,隔壁趙二娘子,還有王郎中家裡,每家送兩碗,剩下的魚和野雞,咱們自己留著吃些,其他的就都做成餡兒,後天開張!」
見她分配得頭頭是道,趙傷就不插話,聽到後面的話就說道:「那我去許三叔家裡送,看看讓他做的桌子凳子做好了沒有。」
渠水就點點頭,當即戴上圍裙,在灶火旁忙活起來了,很快就做了滿滿一大鍋的兔肉燉土豆。
每家送去一碗,送了將近二十碗。
其實,要是平常渠水完全不用這樣做,但趙商獵物的時機太好,正好在村人幫忙救火的第二天,所以於情於理,他們都要送點什麼來答謝昨晚之情。
在這種時候,每家得到一碗肉菜,對日子本就緊巴巴的鄉下人家來說,已經是很稀罕的了。
一時,村裡人對渠水一家都讚不絕口,誇她雖年紀小,但到底會過日子,也能掌家!
渠水則望著只剩下一碗的兔肉,嘆口氣:「咱家土豆和白菜就只剩下一點了,再不掙錢,就要坐吃山空了。」
趙傷就瞅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現在渠水手裡可不是沒有銀子。五六百斤的糧食高價賣到了縣城,就掙了二百多兩,還有書房的那一百本書,放到箱子里裝好也全部存入了當鋪,活當了一年,雖被掌柜的壓價壓到很低,但也有八十多兩銀子。
有了這將近三百兩的銀子做本錢,就是開個小飯館也足夠了。
但是,他們這樣做本就是避人耳目,所以才會向許三嬸借一兩銀子的本錢,一點一滴慢慢的積攢起來。
到了第二天,渠水就將剖析乾淨的魚放入高粱酒里浸泡了半個時辰,好去除腥氣,之後就刮下魚肉拌成餡兒,加入蔥姜蒜末,還有各種調料放進去,最後又切了餛鈍皮捏成蓮花狀,煮了一大鍋,湯水裡也加入一些魚蝦粉。
每人盛了一碗嘗嘗味道,小山就一直伸大拇指:「姐,這魚肉餡兒的一點也不腥氣,而且這湯裡面加了魚蝦粉,喝起來真的好好喝。」
趙傷也點點頭:「這樣的足夠去賣了。一般的小吃攤,是不會有這樣唇齒留鮮的味道的。」
渠水聽著他們兩個人的誇讚,自己一句話也沒說,只低頭滿足的喝著餛飩湯,心裡則在美滋滋的幻想著賣餛鈍掙好多白花花銀子的場景。
下午,她就與趙傷一起去了鎮上,定下來一個地攤,也不貴,一個月只有九十多文,但是卻必須交齊三個月的,而且這三個月內如果不做了,這租子是不會退錢的。
渠水就嘀咕了好幾句,才肉疼的數了二百八十文遞給對方。回來的路上,買了兩疊瓷碗,幾十雙筷子,還有一口鐵鍋。
回去后,又用極低的價格,將村子里人家的姜蔥蒜都一掃而空,又去許家拉了木桌子木凳子。因為動靜鬧得大,村裡很多人就都知道渠水要去鎮上做生意了。
有恭喜的有勸解的也有暗暗嘀咕的。
那個林婆婆就咂舌說了一句:「肯定會賠錢!小毛丫頭,毛都沒長齊呢,還想學人家做生意!哼,最後肯定得賠死!」
她說話一向難聽,在她旁邊聽到的兩個婦人就互看一眼,搖搖頭各自走開。
村裡人的言論,渠水全不放在心上。
路上還遇到了過王里正,渠水忙笑著走過去叫了一聲:「里正伯伯,我家那事…」
話還未說完,王里正就忙擺手:「渠水,我還有事,先走了啊!」竟是連停都不敢停一下,就趕緊離開了。
渠水望著他的背影微微冷笑。
趙傷站在她的身後,低聲:「看來你二嬸私下裡已經打點好了。」
「今天早上她看我的眼神就不對!」早上出門的時候,姜氏就正好從外面回來,鬼鬼祟祟的,看到禾早,竟帶著憎恨又微微有些得意的瞪她一眼,進了自家院子。
當時渠水就猜想到了這種可能。
前世劉二叔與姜氏給自己找了多少麻煩,要不是王里正次次偏向他們,他們又如何會這樣囂張!
「不夠看她那樣子是沒有發現你半夜敲昏了他們!」渠水偷偷一笑:「不管怎樣,能將這個罪名嫁禍到他們身上,我就覺得滿足極了!」
那天晚上,姜氏他們之所以不出現,是趙傷半夜潛入姜氏家裡,將他們一個個敲昏了。
趙傷就有點無語的看著她,半晌才道:「你還真容易滿足!」
語氣也不知道是誇讚還是譏諷。
和他說話向來不投機,渠水如同秋水一般清亮的大眼睛就瞪他一眼,嘟著嘴走開。
趙傷就無奈的笑。
當天晚上一家子在廚房忙活到了半夜才休息,第二天早上又早早起來,將需要用的東西都放到小推車上,趙傷推著,渠水和小山走路,一直走到鎮上。
小吃街上大部分早餐店都已經開張了,渠水心裡有些急,直說遲了。
將小爐子放下,又放上鐵鍋,舀了一鍋清水,讓小山負責燒火,渠水與趙傷就現包餛鈍。
因為是第一天,渠水就準備了兩種餡料。
一種是魚肉餡兒的,一種就南瓜炒香菇餡兒,魚肉餡兒的包成蓮花樣式,香菇餡兒的則包成元寶樣式。
說是趙傷與渠水兩個一起包,但其實,趙傷的灶上工夫那隻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之前在家裡被渠水強按著包了幾個,包好的東西與其被稱為餛鈍,不如說是麵糰子更恰當些,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包的,那麼小的一團弄得又軟又粘,放到盆子里壓根就拿不起來,那餡兒也弄得哪裡都是。
所以,渠水擀好麵皮后,讓他負責切成長方形,再招攬客人,自己一手承包。
她做事麻利,手指靈巧,很快就包出來兩盤子,就先煮了一鍋。等到半熟,又灑了魚蝦粉,將洗乾淨的菠菜切成段,與蔥末薑絲一起放進去,再撒幾滴花生油就出鍋了。
她故意將鍋蓋掀開,那鮮香的味道就遠遠飄散開去,頓時吸引了很多人。
趙傷說起生意來頭頭是道,但是,當真正讓他站在這裡招攬客人的時候,還沒張口耳根就紅了。
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沒出現時,大部分人只是站在一旁圍觀,朝這邊指指點點,卻遲遲沒有人就坐。
渠水就皺眉,看了趙傷一眼,悄聲問:「你咋不喊人?」
趙傷竟然裝作沒聽見,一扭頭,用拳頭擋在唇邊咳嗽一聲,站在那裡有些手足無措的樣子。
恰好此時,有一個牽著小孫子的老爺爺過來問價錢了。
趙傷還是不肯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