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有些高興
因晚上睡得晚了些，佳人第二日賴了床。墨台康下了朝就匆匆過來，聽到還是佳人在睡覺的消息，有些不悅。
如果她昨天睡、前天睡都是因為生病、疲憊，那麼已經過去兩天，他來，她就睡，那麼純粹是為了躲他了。墨台康有些疲憊，他真的沒想到事情會這麼複雜，本來以為，她那樣簡簡單單的一個人，一定會明白他的心意，不過是跟他鬧鬧彆扭，一切都會過去，卻沒想到她居然這樣堅持。
就是她的堅持，讓他想起就覺得累。他總覺得，她不接受他，就是因為忘不了赫連睿。縱然自我勸說了許多次，可到底沒有用。
「皇上，要不要奴才去叫醒娘娘？」今日墨台康是特地把春兒帶來的，他希望她想起一些從前的事情，尤其是快樂的事情。
春兒自然是看出墨台康不高興了。也是，這麼些年，哪個女人不是急著往皇上身上貼，就是皇上不受寵那會兒，憑著這張臉，都不知迷倒了多少少女。偏偏佳人就是個例外，救皇上的是她，冷著皇上的，能讓皇上失控的，還是她。這樣奇怪的關係，作為太監，春兒覺得他不懂真是很正常啊！
略作沉吟，墨台康還是擺了擺手，無力的支著頭斜靠在桌子上，隨便翻一本書。他就在這兒等，就不信等不到她醒來！
對，這樣想起來墨台康又有些高興了，他們分開了兩年，生疏是正常的，他得鼓起勇氣，鼓起鬥志，重新追求她。正如童勛所說，女人都是心軟的。
春兒無奈得聳了聳肩，皇上的任何事情，到佳人這裡都必須改變。所以，他仍舊認為愛是很奇怪的東西。
丙真，等了不久，書棋就進來了。行過禮，回話「皇上，二小姐醒了，聽說皇上來了，正收拾呢，一會兒就過來。」
墨台康聽過，得意得看了一眼立在身邊的春兒，那意思就是看吧看吧，還是我了解她！春兒不斷點頭笑著，心裡早不知腹誹了多少次。心想皇上您等著吧，要是這麼容易就就範，奴才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去伺候你家小姐吧，告訴她，不著急，朕等著。」說完揮了揮手，等書棋一出門，立刻站起來，在房間里踱步著。
春兒實在看不下去了，這這這，這還是皇上嗎！只得把手放在唇邊，乾咳了一聲。墨台康聽到，納悶得回頭看看他，正要說話，似乎也覺得自己行為不妥，清了清嗓子，準備坐下來，心裡又拿不準，他這麼擺譜，佳人不會生氣吧？正糾結是否坐下，門已經打開，他第一個感覺是，書棋騙他了！
佳人一身素色的衣裳，穿著很是隨便，雖然仍然美得令他心動，可依照墨台康對她的了解，她絕非刻意打扮過才來。不禁有些失望，但想她既然肯見他，已經是大進展，不能要求太高。
立刻熱情的迎上去，佳人垂首，俯身施禮「皇上。」墨台康伸出的手在空中又是一僵，別過頭，以手撐額，煩躁得揉了揉額頭。再看佳人和書棋，臉塌下來「書棋，你出去！」他聲音已經十分不悅。
書棋不敢多留，復了復身，擔憂得看看自家小姐，轉身出去了。她心裡更著急，小姐不會真的激怒皇上吧？
待到書棋出去，春兒也十分識相得從外面帶上門。墨台康才回頭看佳人。
她臉色有些蒼白，本來就只是圓潤的身子，因為幾日來的折騰，已經瘦了許多，似乎連那件簡單得衣服都有些支撐不起來，站在那裡，如飄搖風雨中將枯萎的桃花，柔弱得令他心疼。
「佳人，坐下吧。」他本是伸出手準備扶她的，可還是收回來，怕她又會躲自己。墨台康覺得他已經身心疲憊，經不起那樣的折磨了。
「恩。」佳人點點頭，側身就在他書桌對面坐下來。墨台康滅了的希望又燃起，好歹，她沒有說那句他聽了就難受的「是」，好歹，她沒躲自個兒，聽話得坐下來。這就好，這就好。
於是找了幾樣小扳點、蜜餞和茶水放在她旁邊的小桌子上，隔著桌子伴在她身邊坐下來。
「佳人，朕。」他頓了頓，懊惱得差點把自己一掌給劈死！在佳人面前，他可不敢擺皇帝的譜。張著嘴正要繼續下去，卻見佳人捂著口，唇角竟盪出一抹笑容，不禁愣神了，她這樣，真美。
佳人是被他懊惱得表情逗樂的，此時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便有些慌了，臉兒紅了紅，別開臉。
若不是她如此，墨台康既不會想起自己失態，更不知道會看到什麼時候，所以回神兒的時候，更是特別尷尬，只好清了清嗓子，才說話。「我聽童勛說，太醫給你開了一些健脾的葯，那種葯雖說不算苦，可也不好喝。恰好宮裡有種蜜汁的丸藥，還算清甜，我就特地帶來了。」說著，從衣衫里摸出個盒子。
他今日穿的是月白色的衫子，上用銀線綉著九龍，尤其華貴雍容，彰顯著皇家的霸氣和他的內斂個性。小盒子是鎏金邊兒的，做的十分精緻，再配上那人，那衣衫，那細白的手指，恰是一副美不勝收的畫兒。
佳人只看一眼，便覺得臉紅了。伸手接了，正要起身施禮，卻終究忍住沒有。她知道，她越是那樣，才越會激怒墨台康。他發怒，她見識過了，以後再也不想。她寧肯看著這樣的他一輩子，還能清楚一些，她心裡到底愛不愛他。
但她仍舊客氣得低著頭在他面前打開，笑了笑「謝謝皇上。」說完，便將盒子合上，抱著它，安安靜靜坐在那裡，不再說話。
墨台康開始還一直迷戀得盯著她看，漸漸的，也覺察出了氣氛有些尷尬。記得從前，她就是只小鳥，總嘰嘰喳喳得，聲音黃鶯似的，聽得他只是想抱著她，一直聽下去。那些年裡，他常常嫉妒得想，她在赫連睿面前，是不是也那麼快樂。
現在，他卻幾乎肯定了，她一定是那樣的，所以在他面前，再也不肯了！
「佳人，這些年，你過得好么？」
墨台康壓下這股猜測帶來的窒息，盡量讓自己笑著問她。
佳人低著頭，略點了點，算作是回答。接著，就繼續用兩隻拇指輪番摩挲著那隻盒子。她真的是不知道該跟他說些什麼，況且這樣來，實在是為了陪他的。因為知道他是皇帝，因為她不能連累童勛。
想到這裡，佳人心裡泛出一陣苦澀。原來他們之間，已經隔得這樣遠了。她在他面前，連躲開的權利都沒有。
氣氛再次因為佳人模稜兩可的動作沉默下來。墨台康煩躁得用雙手揉了揉臉，終於站起來，打開窗，他覺得窒息！
罷剛來的時候，童勛告訴他已經把他要說得話告訴佳人，可是她沒有給出反應。後來老夫人還特地來勸過她，他本以為佳人只是不願意承認，可今天，她徹徹底底用沉默告訴他，她根本不願意再接受他。
「兩年了，佳人，你就沒什麼話跟我說嗎？」他反身回來，他不相信，她就這樣把當初的情誼全部都忘了！只是因為赫連睿對她好，只是因為赫連睿也愛她。可是她知不知道，這些年，他愛她愛得又有多苦？
佳人微微一愣，這下，不能再點頭了。可搖頭無疑是錯誤的選擇，這樣會激怒他。心裡苦的厲害，原來她對他說話，都要想很久。是啊，他今非昔比了，他是皇帝了，一言九鼎，沒人敢於反抗。他不再是當初那個不成熟的太子，不再需要她時時刻刻陪伴在身邊，替他想各種各樣的事情。
說到底，她對他，只剩下一個作用，那就是和別的所有的女人一樣，讓他開心。就比如現在，她在想，怎麼回話，他高興。
許久，他聽不到她的回答，幾乎已經徹底失望了。佳人，不是從前那個佳人了，她的心已經變了。
「璟瀾。」她低低的聲音就是此時傳來的，清脆，柔滑，帶著些江南的儂語，語調悠悠，如同訴說，瞬間便令墨台康的焦躁安寧下來，他愣了愣，坐回去，洗耳聆聽。佳人並不意外他的反應，她仍舊知道如何讓他安靜下來「你現在這樣，我很高興。你做皇帝了，沒人再能欺負你，我很放心。」她語調里藏著嘆息，世事變遷，在她聲音里，那樣清晰的表達出來，令他心口一疼。
「佳人！」他動情的呼喚一聲，伸出手去拉她的，佳人卻本能的躲開了。墨台康無趣，只得將手放回桌邊「我是皇帝了，所以當初我答應你的事情，都可以做到了。佳人，跟我進宮吧！椒房殿，我一直都給你空著，只要你說話，我就立刻讓人開始選秀。不不，不需要那麼麻煩，佳人，我們現在就回去！」他殷切得望著她，無論如何，只要她願意跟他回去，只要她願意陪著他，一切都可以重來！
回去？佳人心中微微疼著，當初得所有捲土重來襲擊著她的心。她知道那些並非他的本意，可也許並沒有錯，母儀天下的女人，不正該是那樣嗎。而她，不行，她已經嫁到北朝，是赫連睿的人了，她已經做到了赫連睿的皇后，如何還能做他的皇后？她不善於宮斗，從前的自信不過是相信赫連睿會護著她，可是跟著璟瀾，她沒有那份自信，因為，她漸漸的，對他們的愛，都模糊了。
墨台康正欲說話，佳人開口了「璟瀾，再給我點時間，好么？」她的尾音里，帶著一絲哀求，只求他現在，不要逼她。
時間。墨台康覺得，他已經給了她許多時間。可是佳人的要求並不算過分，畢竟，赫連睿對她好過。他想起這些，心裡又是一陣苦澀，這些年，本該對她好的人是他！但是他沒資格。
「好。」他困難得點了點頭「佳人，我給你時間。兩年都等了，不在乎再多等幾天。」他苦笑著，站起來，看了看外面帶著些涼風的天氣，努力擠出個微笑「佳人，出去轉轉吧，你看，總窩在屋裡，不好的。」
對於他肯給時間，佳人本就不抱著太大的希望，可是他答應了，她還是很高興，至少璟瀾他還是給她一些尊重的。所以對於他的要求，她沒有反抗，而是站起來，準備著陪他出去了。
墨台康很高興，立刻打開門。春兒書棋早就等在外面，墨台康體貼得吩咐書棋去給佳人拿一件披風。佳人看到春兒，不知為何就想起了王順，但仍舊點了點頭。春兒也笑了笑，算作是二人的見面禮。
院子里果真有些涼風，披肩很薄，風恰好能透過孔眼鑽進來。墨台康和佳人一直是靜靜得走著，並沒有多話。可墨台康竟沒有覺出絲毫的窒息，反倒很是高興。他不斷對自己說要等，要等一等。
「佳人，休息一會兒吧，你身子還沒大好。」他說著招手，春兒送上墊子，他親自為她墊了。佳人本來並不累，可看著他忙活，還是心頭暖起來，略施禮，坐在他準備的墊子上，唇角帶著淡淡得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