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等到天黑，李諾還沒回來。季雅抱著樹榦只覺得手麻了耳朵痛了，心裡一陣陣緊縮沒著沒落的，還不時聽見些類似豺狼的吼叫。
她悄悄眯起眼睛看了看周圍，天都黑了，周圍森嚴的一片過去，是望不到頭的嶙峋枝幹。
季雅打個哆嗦，小心翼翼地試著叫了聲李諾的名字，回應他的只有風打在樹榦上，來回巡中逐漸變調的響動。
季雅抽抽鼻子，提高嗓子再喊了幾聲，沒有應答。
她害怕了，探頭看看下面，自己下不去，沒有落腳點。
季雅急了，肚子也餓得咕咕亂響，她抹一把臉，穩住身子，小心翼翼地扒著樹榦試了試，下不去，又回來。
「李諾！！你在哪裡啊？？」
沒人。
「喂，死野人！！我餓死了你開心啊？」
還是沒有人。
「李諾……我聽話還不成么？早上還好好的，你幹嘛就不要我了……」
季雅一邊陷入無限自我厭惡的惡圈，一邊小心地往下爬。溜到一小截，下不去了，扒在樹榦上努力和各類昆蟲搏鬥。
這樣不知支持了多久，在他決定撒手一搏的關鍵時刻，李諾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季雅！」
季雅困難地扭過頭去，扯出個微笑，忽然微笑萎縮，眼淚跟著流下來。
「李諾……」
這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嗓子啞的厲害，身上一陣陣燒痛，看來是病了。
「你！你幹什麼！」李諾一急，手裡的兔子直接甩飛，連話也突然說得順暢起來。
「我……害怕……」季雅邊哭邊喊，一回頭，忽然嚇得把後半句話吞回肚子，她面前是一條虎視眈眈吐著信子的花蛇。
......
第二天清早，季雅率先醒過來。
揉揉額，身上輕鬆不少，酸痛感消失，只是嗓子還燒著有些乾咳。
她眯著眼看了看周圍，目光淡定地落在趴在自己身邊，一隻手還橫抱在自己腰上的李諾背上。
「李諾……」
季雅忽然住了嘴，低頭看看那裡。
季雅有一秒鐘的閃神，在閃神之後，她有一種頓悟的感覺。
她沉默著推開李諾的胳膊，深深呼吸，走出洞外，迎著那隻被綁了一晚上遍體鱗傷的松鼠的哀求目光過去站定，伸出手，狠狠掐住松鼠的脖子。
「你為什麼還不死！！！！你占我便宜！！！！你個死流氓我掐死你算了！！！！」
松鼠內心凄風苦雨卻無力表達，直到被季雅掐得髮型也亂了，皮也皺了，整個鼠老了兩三歲才得以逃生。
季雅轉過身，一下坐在松鼠邊上，垂著頭抓著頭髮冥想片刻，用一種憂傷的神情側過臉盯著它還吐著白沫的嘴。
「老鼠啊……我完蛋了。」
松鼠OS，老子不是老鼠。
季雅抹一把辛酸鼻涕，找不到地方擦，直接把手在松鼠肚子上來回敷了下繼續。
「你說我回去還咋見人啊……你說他怎麼這麼不要臉，中毒了還佔我便宜？你們這個樹林的東西是不是都這麼不要臉的？」
松鼠瞪著眼呲著牙看著自己毛絨絨的肚皮上那一抹被季雅污染的齷齪痕迹，一陣無名地抽搐。
「老鼠啊……我現在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是不是該找點啥辦法弄死他再弄死我自己？」
松鼠繼續OS，昨晚老子被迫看了全程的，我家李諾就抱著你而已，你這傢伙說的跟真的失身了一樣。
季雅抽抽鼻子，順手從邊上撿了塊石頭起來掂量下。
松鼠嚇傻了眼，也不顧肚子了，趕緊吱吱亂叫著想要喊醒正睡得香的李諾。
季雅站起身，回頭對它淡定一笑，沉默地捏住它的腮幫子迫使它把嘴張開，然後把那塊石頭塞了進去。
「你知道太多，也太吵了。」
說完，季雅拍拍，將松鼠含淚的目光甩在身後，大步走回了山洞裡。
挨了兩天餓，食物泰半給了李諾，季雅終於餓得有些受不了了，連看著松鼠的眼神都發著綠光。
李諾裹著獸皮繼續睡，季雅躡手躡腳走出山洞，決定還是去給他和自己找些吃的。
這些天晚上李諾總是抱著季雅才肯入睡，醒來看不見季雅就喊這疼那疼，忙的季雅暈頭轉向，竟就這麼忘了被吃豆腐的事情。直到今天餓得受不了，季雅的腦子才稍微停下來，想起些問題。
比如自己為什麼還要伺候這個野人。
比如自己為什麼沒法對野人生氣。
比如自己為什麼見不得野人疼，見不得他難過。
比如為什麼野人一句好看就讓她牽腸掛肚喜不自禁。
還比如她究竟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季雅一邊走一邊扯著藤條，扯下的隨手丟在一邊，也不想去撿起來。她心煩意亂，肚子餓了，腿酸了，心也是亂的。
季雅覺得自己栽大了，搞不好喜歡上這個野人了。
可野人呢？喜歡她么？還是因為寂寞太久，看著了同類一時欣喜？
很多事情季雅想不明白，也不敢往深了想，怕想多了自己傷心傷肺。
季雅搓著繩子，一直走到上次李諾帶她去的池邊，一個猛子紮下去。
她睜著眼睛在水裡游，魚從身邊滑過，季雅踩著水浮動著，手一攏，抓著條魚舉起來。
魚活蹦亂跳地晃動著，季雅將它丟上岸，再回頭，眯著眼睛挑選目標，猛地又抓住一條。
這麼來來去去，挑挑選選地，抓了四五條，季雅覺得再來一條就夠了。
她往對岸遊了很久，在靠近岸邊的地方，狠狠往下一抓，抓住一條舉起來看。然後季雅就迷惑了。
「咋沒眼睛的？」
她看著那條在手上拚命亂蹦的魚，奇怪地拎它的尾巴，看看另一面。
「咋兩隻並排長的？？？」
再想了想，季雅噁心地一把把它丟回水裡。
「比目魚！長那麼那麼難看我都不稀得吃你！」
季雅厭惡地瞄一眼那條死裡逃生慶幸地直甩尾巴的丑魚，轉頭繼續往對岸游去。等游上岸，魚卻都約好了似的消失了蹤跡。季雅濕噠噠地爬上岸，甩甩頭髮，忽然看見前面的樹叢有些怪異。
她貓著腰小心翼翼地走過去，扒開草一看，頃時傻了眼。
那是一條人工開鑿的小路。
季雅按耐不住激動的心跳，順著那小路飛快地奔下去，也不顧自己身上被藤條划傷的刺痛，一路奔過山口的轉彎處，她看見了小路盡頭，隱隱約約的炊煙。
季雅愣愣地站著好一會，忽然摸摸臉，發現自己臉邊冰涼涼地。
她抬起腿想接著走下去，可兩步之後，莫名其妙地又頓住了。
她捨不得。
季雅回頭看看那片林子，再轉頭過來看著炊煙。她低下頭想了很有一會，轉過身乾脆地又跑了回去。
至少等野人身上好了再離開吧……她這樣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