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唐拓哪裡還敢說他不安心?
縱然心裡其實還是有那麼些不太踏實的感覺的,可作為古悠然而言,能對他如此承諾,已經是照顧他的情緒和心情了。
倘若這樣他還不同意的話,且不說他自己太不通人情,真惹急了古悠然,她完全會沒耐性的乾脆撇開他,獨自離去。
他難道還能囚|禁困住她不讓她走不成?
「好!明天我就陪你回去!」
唐拓輕聲地答應了。
「正好今天慶嫂子來說是鄰城來了個老神醫,讓我有機會帶你去那裡碰碰運氣,明天乾脆我就借著帶你去治病的借口,暫時的離開吧!」
「只是阿然你——」
「嗯?怎麼了?」
「沒什麼!」
「你不放心?你擔心我只是應付你,暫時糊弄你一下,離開了這裡后就不會願意再回來?」
古悠然緩慢地接二連三的反問句,聽的唐拓的臉微微露出窘迫和尷尬來,眼神也有些躲避古悠然洞悉一切的敏銳目光。
「傻瓜!我不會的!我不是這樣的人,我什麼性格,這麼長時間了,我以為你們早就把我琢磨清楚了!」
古悠然說著,放下碗筷,就覆蓋上了唐拓的手背。
仿若要給他更多信心和勇氣一般。
唐拓見狀,胸腔處終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挺闊了起來,也神情安定一些的回視向了她,「阿然,我相信!那,那小四他們那裡,要我通知一聲嗎?」
「不用了!就當是給他們一點教訓和苦頭吧!」
「你一旦通知了,不就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嗎?還哪裡談得上與你繼續過這平凡夫妻的生活?」
「再就是我雖然不恨你們刻意留下了顧郎他們,造成了他們被陷落在了地底通道,可是我也不能完全做到一丁點也不介懷!」
「既然一開始動了離心離德念頭的人是魏岑,那麼就讓他多吃些苦頭吧!」
「當那一天他們若是發現不對頭,自動自發的找上門來了,那麼我還是會給他們機會,要是永遠也發現不了我還活著的話,那麼就當我們有緣無分!」
古悠然的這些冷靜的話說完,唐拓心裡真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替小四他們覺得悲哀和同情。
可隨後,他又撇掉腦子裡那點雜念的趕緊點頭,「好,阿然你考慮的很好,雖然我就這麼利落的認同,顯得有點冷血和自私,可感情是本能的不想與人分享的,哪怕我未必能擁有你的獨一無二的注意力一輩子,可多一刻也是好的。」
「要是小四和老三找上門來了,我也會安撫自己心甘情願的接受與人共同愛你的命運的,至於現在,就讓我自私一些吧!」
對於唐拓的這些發自內心深處的獨白,古悠然只是沉默安靜的看著他,無聲的給予眼神上的撫慰,並沒有多說其他任何的話語。
因為兩人的情分到了這份上,其實已經更無須多說了,各自的心裡都已經有了一條線。
該如何做才是最好,都自有章程了。
翌日一大早。
已經做好了出門準備的唐拓,背上背了一個竹筐編織的很大的背簍,手裡則牽著又一次易容和變黃暗了皮膚的古悠然。
他有些留戀和不舍的鎖上大門,手掌輕柔地撫摸過他親手紮下的籬笆樁子,總有一種今天離開了這裡,可能就沒有機會再回來的感覺。
所以總想著要多看一眼。
遠遠的小路盡頭,慶嫂子那寬闊的大腳背,穩健又快速地正往這邊行來。
老遠看到站在院門口,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的唐拓,就明白這個樸實的漢子,經過一晚上考慮還是要去給他媳婦治病的。
不由又是心裡感嘆,又是同情。
「阿拓兄弟,這是要出門了?」
「慶嫂子你來了!昨天還是要多謝慶嫂子你來告訴我這麼一個好消息,雖然好不容易穩定安家下來了,可是只要有一線可能,還是希望她,她能好起來的,所以我決定帶我娘子去鄰城碰碰運氣!」
「這一走,還不知道幾日才能回來,家裡這邊,還有勞慶嫂子幫忙照看了!」
「阿拓兄弟你這麼客氣做什麼,放心吧,村長都說了這房子以後歸你們夫妻了,那就是你們的房子了,別說只是去鄰城治個病,用不了多少日子,就是你去個幾年,這房子啊慶嫂子都保管給你看的好好的,牢牢地,不會叫別的人給佔了去的。」
「多謝慶嫂子,那,我們可就走了!」
「去吧,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到了城裡,就雇個馬車吧,來回也能快一點!」
「好的,我們走了!」
唐拓牽著古悠然的手,在慶嫂子的目光注視下,緩緩地離開了這個剛安穩下來沒多久的他們的家,又一次踏上了流浪一樣的路途。
行的遠了,古悠然才若有所思地道,「還是平凡人中多好人!在江湖中闖蕩了多年的人中,哪裡還能尋到這樣淳樸的人與人之間的熱情和感情?」
「嗯!這裡的人都是很好的!他們從未懷疑過我們的身份,更沒有懷疑過的我尋的理由和說辭,就這麼很坦率的接納了我們,所以說真話,雖然這些日子在物質上,很有些欠缺和艱苦,但是心裡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快的。」
「我是真心喜歡這裡!」
「我知道,因為我也是!所以我們會回來的,你不用一副像是要永遠告別的緬懷狀!」
「嗯,阿然,要是……我是說要是,要是顧希聲還活著呢?」
唐拓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問這樣的不可能成立的假設問題,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這樣的話語就已經說出了口。
古悠然一怔,然後就是面露苦笑。
「他要是還活著,我是一定要把他接回我身邊,與我們一起的,我想你不會反對多一個人吃飯的吧?」
古悠然側頭看他,唐拓心思有些複雜的搖頭。
古悠然欣慰卻憂傷的笑了,「不過這只是一個美好的假設!他不可能還活著了!」
「就算他沒有在地震中遭遇不測,距離地震發生到今天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天了,顧郎他,他身上的情毒合歡怕是早就發作了數次不止,他是熬不過了……」
古悠然光是想到這個,就心如刀絞。
與其讓他承受情毒合歡發作時的痛苦和慘烈,折磨和煎熬,她還情願她直接是在地震中不幸罹難了,起碼一次性|的痛苦,好過凌遲般的毒性|發作!
「情毒合歡?」
唐拓全然意外的倒抽了一口冷氣。
「你是說顧希聲他給他自己下了毒?為什麼?還有,這所謂的情毒合歡不是應該——」
話還未盡他的目光又不安的落到了古悠然的身上,「另一半的毒,不會是下到了阿然你的身上吧?」
古悠然點了點頭,「是啊!所以你們所有人中,我可能懷疑任何一個人有可能會離開我,背叛我,唯獨不會懷疑顧郎!」
「因為他的全部都已經牽繫在了我一人身上,我在他在,我亡他肯定會來陪我!」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愛我,更因為情毒合歡早已經把我們綁在了一起!」
「可,可他,他若是已經到了毒發的日子,阿然你怎麼?」
「你是想問,為什麼我還不發作是不是?」
唐拓訥訥地點頭。
「我若是尋常的人,這麼久的時間,自然也是要發作的,可你從水裡把我撈出來后,也該發現在我的身上,有些事情是無法用眼睛和言語來形容和理解的吧?」
唐拓微微有所悟的點頭,「是的,我光看水中的背影,以為是個死人,因為當時你的身體都已經被水完全泡開泡腫了!」
「可,可是你的臉……居然沒一會兒你就又有了呼吸,活過來了,我一直以為是老天爺開了眼,給我一次彌補過錯和重新對你好的機會!」
「但後來想想應當不止是這麼簡單,想必是阿然你的身體里有些另外的奇遇,所以才使得你能否極泰來!」
「你說的沒錯,的確是這樣!我能從你師傅的地陵裡面活著走出來,我能被下了情毒合歡的主毒卻可以不發作,包括這次我能在地震中幸免於難,都源於都身體有區別於你們所有人的隱秘。」
「因此,我還活著!可是顧郎他卻絕對沒有我這樣的優勢和條件,所以他——」
古悠然說著,語聲就沉鬱了不少。
眼眶也又一次紅了。
「阿然,對不起,我,我們——」
「算了,我們不說這個了!對了,我問你,你發現我的時候,我的身邊或者周圍,你有沒有發現其他的東西,比如包裹之類的?」
「包裹?」
唐拓頓時就搖頭,「沒有,當時我發現你的時候,你身上連衣服都沒有,是光|著身體的浮在水面上,更別提有什麼包裹了!」
「周圍的水面上除了一個你也沒有別的東西,你是從上游飄下來的,要是有東西的話,我肯定會看到!」
唐拓的回答,雖然早就在古悠然的預料之中,可真正聽到他這麼說,還是有些忍不住鬱悶了起來。
衣服會沒有,她是大概知道原因的,肯定是那快要把人都燒成灰的高熱,把衣衫都燒成了灰燼;
至於她的人反而沒事,以及明明都剪掉了的頭髮,現在居然又長及腰肢,顯然都是灰霧qun們的功勞。
只是,關於灰霧qun們到底是什麼物質,什麼東西,如今隨著林溯溪留給她的東西,都不知道漂流沉沒到了哪裡去之後,也算是徹底失了弄明白的機會。
古悠然心底又是懊惱又是惋惜,同時也有一種說不清是不是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畢竟現在隨著林溯溪以及他義父留下的那個實驗基地的徹底的炸毀之後,屬於她的特有的秘密,也被暫時性的掩藏了下來。
起碼那場地震已經死了太多的人,那個三木絕對沒可能逃出生天。
也就是說,就算他是背叛者,那麼短的時間裡,他沒有機會把消息傳遞出去。
那麼林溯溪究竟見過誰,又與多少接觸過,幕後操控和想要利用他的那幾人也未必就鎖定得清。
除非他們不管不顧的把所有和林溯溪都可能接觸過的人,都列為必殺目標。
要是那樣的話,那麼她的危險就還是存在的。
但是眼前,古悠然卻並不為此著急。
這個時空究竟不是未來的時空,處處都是攝像頭和監控設備。
這個時空或許出現了一些遠超過她原來所在的時空的科學基地和物質,但是也不過是鳳毛麟角的一些特殊,而不是普及推廣到了全大陸。
因此,不能第一時間掌握第一手消息的那些人,縱然智慧和大腦,科學和手段遠超這個時空的普通人,也是無力在茫茫人|流中篩選出他們要的消息的。
這一點已經無需驗證,古悠然就已經能從他們利用林溯溪這個餌,來吊被灰霧qun們附體過的異時空靈魂上,就肯定了。
「阿然,是不是你有些什麼重要的東西在地震中弄丟了?是,那個叫林溯溪的男人給你的嗎?那個林溯溪,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唐拓一想起那個看起來雖然年輕,卻一臉莫測高深的男人的臉,心底就忍不住發憷,那是他第一次覺得看到一個外人會完全沒有底的感覺。
紫微斗數,八卦六爻,占卜相面,各種他能用上的『窺看』一個人可能的命數和底細的手段和方式,他都用過了。
卻什麼也沒有得到。
這種情況真的很詭異。
除非這人不在三界五行之中,不然的話,按說不該出現這完全空白的情形。
而自從他落到了他手裡,就處處受制,最後不得不指望古悠然能比他長進,這才對林溯溪說什麼他是古悠然的愛郎之類的。
以期水平比自己高的古悠然能剋制和對付住那個林溯溪。
卻沒想到最後竟然會出那樣的意外!
差點可這弄的他們天人永別。
現在回想起來,唐拓後背還禁不住無數冷汗,尤其是那個和林溯溪他們的人作對的,分明像是師傅的那一行人,行跡詭譎,氣息陰冷森寒,不知道又是些什麼人。
總不可能真的是他們死了的師傅澹臺神侯的。
唐拓的心中何嘗不是一肚子疑問呢?
現在逮到了機會,自然是忍不住開始向古悠然求解了起來。
聽到他問起林溯溪,古悠然不免想到他死之前那最後的吶喊和要求,眉宇間不自覺的就浮起了幾許愁緒和陰霾。
「阿拓,別問了,這個事情十分的複雜,不是幾句話能說得清的,不是我不願意和你講,是因為實在牽涉太廣,講了你也未必能聽懂!因為連我自己到如今都沒理清楚所有的脈絡和發展呢!」
「你只要知道從今之後沒有林溯溪,也沒有他帶領下的那些人了!」
「對外,我們都要忘記曾經和這個人接觸過,以免潛-伏的禍患引上身。」
「嗯!既然你這麼說,我肯定是會聽你的話的。」
唐拓雖然有些失望沒能聽到因果經過的真相,但是卻還是沒有半點猶豫的就同意和遵從了古悠然的想法。
古悠然見狀,也徹底安心不少,主動反握緊他的手,輕聲道,「太平和安穩的日子想要獲得,就必須斬斷一些天性中存在的好奇,阿拓,我這麼說,你懂的,對嗎?」
「阿然你放心,我明白!我不會與任何人提起我們的過去的,現在我們就是只是阿然和阿拓!一對平凡卻恩愛的夫妻!」
「阿拓!」
「嗯?」
「等祭奠完顧郎他們,我給你生個孩子吧!」
「啥?阿然,你說真的?」
先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唐拓,在終於意識到古悠然說了什麼之後,馬上就欣喜如狂的轉身面對向了古悠然的身子,神情是不敢置信的極度緊張。
「嗯,我說的是真的,我年紀也不小了,既然和你都已經成了親,也是該當母親的時候了!」
「可,可是,顧希聲他們不是說你已經——」
唐拓說著目光就落向了古悠然依舊平坦的小腹處。
古悠然苦笑了一聲,「我說了那是誤會,我沒有懷孕,可你們沒人信,尤其是你,當日鬧出那樣的烏龍的始作俑者,不就是你嗎?」
「弄的顧郎他們心中都各自充滿了期盼,如今去了地下,不知道該如何的遺憾和難過!」
「我現在真是有些恨自己過去的日子裡,為什麼就不更多一點珍惜和乾脆?倘若能為顧郎留下個一兒半女的,也不至於——」
話語中那凄涼和愧疚之意,就是唐拓如今聽了都深感鼻酸和難過。
「阿然!」
「沒事!也許這就是顧郎的命!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想第一個孩子,就過繼給顧郎吧,以後逢到鬼節清明的,也好有個子嗣給他燒燒紙什麼的!你看行嗎?」
唐拓聞言毫不猶豫的就點頭,「應該的,你怎麼決定我都贊同!」
那麼多愛她的人,最後卻和自己成了真正的夫妻,她還願意給他生孩子,他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不過是姓顧,給悠然一個心頭的寬慰罷了,任誰也更改不了孩子最後還是他和她的孩子的本質,他沒什麼可不捨得的!
「謝謝你阿拓!」
「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謝謝你願意嫁給我,更謝謝你願意讓我有機會當爹爹!」
「少主,嗚……少主你醒醒啊……少主……」
伺候顧希聲的那小廝跪在床邊,已經哭的聲音都啞了,眼睛更是腫的比核桃都大。
而在他身後,顧歡歡的身子雖然站的筆直,可是卻形容憔悴的儼然也到了極點。
她一滴淚也沒有往下掉,她只是覺得心冷的如同被寒冰深深的凍住了一樣。
屋子裡充斥滿了厚重的藥味,然而不管她使勁多少手段,用盡多少名貴藥物,也不能延緩和鎮|壓住半分屬於他體內情毒合歡的毒性發作。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形銷骨立,一天比一天狂瘦,一天比一天乾枯,宛如氣血每時每刻都在被乾涸一樣。
眼看著這兩天連清醒都無法再清醒過來了,她再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她的聲兒她怕是真的留他不住了!
「宮主,宮主,少主他快不行了,求求您,求求您就遂了他最後的心愿,讓他水葬在清河上吧!奴才求您了,求您了!」
小廝突然調轉了身子,就沖著顧歡歡的方向,重重的開始了以頭磕地的哀求。
為了他的主子,為了他伺候了多年的人!
他真的不忍心看著他連死也死得不能安心!
「宮主,宮主,奴才求求您了!少主他真的太痛苦了!您就寬宏大量,給少主一次自己做主的機會吧!」
「奴才願意以身殉主!到了地下,奴才還去伺候少主,不會叫少主子受其他鬼魂欺負的!」
「砰砰砰——」的只聽到那沉悶的,卻一聲聲無比結實的磕頭聲。
顧歡歡再狠再恨再決絕的心,此刻也只覺得悲涼。
她從小帶大的這個孩子,她的聲兒,終於是徹底的離她遠去了。
縱然是死,他也是想要死在那個賤女人死掉的地方的。
她憑什麼成全,她就不成全!
憑什麼她愛上的人,最後都要為了別的人去死,去傷害她?
當年的姐姐是這樣,如今的他,又是如此!
顧歡歡的指甲,長長的深深的刺入到了掌心深處,血滴滴答答地順著袖子和拳頭下沿,落到地上。
伴隨著顧希聲小廝重重的磕頭聲,以及床上已經完全看不出人形的一把瘦骨。
她的臉頰反覆的在猙獰和抽搐中不斷的轉變,最後小廝都已經磕昏在了床前的地上,她才一步一步的走向了床邊。
居高臨下的看著已經全然不能再睜開眼睛看她一眼了的顧希聲。
「聲兒,我知道你現在很痛苦,你早就想解脫了是不是?」
「你贏了!你用和你娘一樣的倔強和固執,打敗了我!」
「你想死在那片水域上,去和那個賤女人做伴,而我已經留不住你了,這些我都知道!」
「但是我說過,你是我的,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裡,就讓我送一最後一程吧!」
自言自語般地說完,那有些顫抖的還在滴著血的雙手,就緩緩地往顧希聲的脖子根處伸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