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等不及 一

時光如梭，不經意間，就入了冬了。

冬天的第一場雪，是落在了白天，小寶當時正指使著宮女把藤搖椅擺在御花園中陽光最盛的地方，才剛『滾』上藤搖椅，他的臉上便落了一片雪花。

自入冬開始，小寶是穿得一天比一天多，因為他的皇后奶奶覺得他會冷，因為穿得不少，他又十分好動，所以小臉瞧著紅撲撲的，這突如其來的涼意讓小寶愣了一下，摸到臉上的丁點兒水漬之後，小寶那眼睛就開始咕嚕嚕地轉悠，尋找『偷襲』他的『兇手』了。不過看了半天，都沒有能看出他身邊哪個伺候著的宮女面色有異的。

便是御醫不說，夏芷瑜也是要常出門走動的，更何況御醫還特別交待了，不過她躺著的藤搖椅一般是有固定的擺放位置的，小寶則一天能轉移好些地點，不過再怎麼挪動，宮女們也是有分寸的，都在夏芷瑜的視線範圍之內。

在小寶尋找『壞蛋』的時候，夏芷瑜也感覺到了臉上一閃即逝的涼意，而後她睜開了眼，看到了開始緩緩飄落的，今冬的第一場雪。

夏芷瑜不喜歡冬天，因為她當年的絕望生活，始於一個極冷的冬天。不過一年之中，春夏秋冬循環往複，並不是哪個人不喜其中哪個季節，就能跳過去不過的。

今年的冬衣，因為乖乖的關係，夏芷瑜的冬衣特別費布料，也特別厚實，穿上冬衣的夏芷瑜感覺自己就像一頭待產的母熊。

這是小寶出世之後，過的第二個冬天。在第一個冬天的時候，夏芷瑜和其他人其實也帶他看過雪，不過他當時年紀太小，並未記住，這會兒懂些事了，瞧見從天上飄落的雪花，新奇得不得了，就跟頭一回看見雨水一樣，伸出小手去接。那一點一點的涼意，只讓他覺得好玩。

雪融化了變成水，雪水浸濕了衣裳的話，人也是會生病的，讓小寶又瘋跑了一會兒，來回接了不知道多少片雪花之後，夏芷瑜在芸兒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她現在的肚子已經很大，不靠別人幫忙已經沒法子很順利地起身或者躺下。

「小寶，過來。」夏芷瑜朝著兒子招了招手。

「娘。」小寶回頭應了夏芷瑜一聲，但小腿兒沒有往夏芷瑜這兒挪動的意思，這間接表明了他還想繼續玩的意思。

「娘走不動，你過來扶著娘好不好？」

小寶漸漸長大，駱銘和小寶待在一塊兒的時候，總誇他是個小男子漢，還說作為小男子漢該做的事，就是在爹不在身邊的時候，保護好娘親和妹妹。這會兒妹妹在娘親肚子裡頭，只要保護好娘親，就算是保護好妹妹了。這話，小寶記住了。

在原地猶豫片刻之後，小寶緩緩走到了夏芷瑜跟前，把小手放在了她的手心裡。因為接了不少雪花，小寶的掌心有些涼涼的。

小寶那麼點大，自然是不可能扶住一身兩命的夏芷瑜的，但他還是很認真地牽住了夏芷瑜的手，一步一步走得極穩。因為這個，夏芷瑜多少有些慶幸，慶幸當初駱銘『找』到了他們，不然小寶的人生之中缺失了『父親』這個角色，終究會有所不同。

駱銘……從他離開的第一個時辰，夏芷瑜就開始想他了，到今天，已然不止隔了三秋了。邊關沒有了駱家軍鎮守，邊陲小國有些蠢蠢欲動，於是半個月前，駱銘啟程去了邊關。走之前，駱銘承諾了會在乖乖出生之前回來。

其實這事兒本來駱猙是想自己去的，老在宮裡頭待著，他都快要憋壞了，但朝臣們都不答應，習慣了駱猙這個『不學無術』、『不修邊幅』，極隨性的帝王之後，朝臣們更盼望的是朝堂穩定，天下太平。

既然駱猙說了，他親自去也就是為了一個震懾，此行並無什麼危險之處，那麼太子駱銘以身代之，也是可行的。

駱銘離開之後，本來就空曠的宮殿顯得更加空曠了一些。即便有孩子們陪在身邊，夏芷瑜還是常常覺得失落，特別是晚上因為身體不適驟然轉醒的時候。

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天的雪之後，天氣驟冷，夏芷瑜又被裹得更嚴實了一些，至於小寶，高興壞了，因為一早起來，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銀裝素裹。地面上倒是沒有太多的積雪，特別是常有人走動的那幾條路，都被洒掃宮女打掃地十分乾淨，至於樹上的積雪，低處的應當也有人稍稍處置了下，高處的，該如何便如何了。

和同年齡的孩子比起來，小寶算是個頭高的，但和長了幾年甚至幾十年的樹比起來，小寶就是個小矮子。

夏芷瑜就站在遠處，看著小寶一蹦一蹦地伸手去夠樹上的雪，精力旺盛得不行。不知是駱銘的潛移默化，還是小寶天生的性子，很多事兒最開始的時候，小寶都是努力自己去做的，自己做不到了，才會求助身邊的大人。蹦躂到氣喘吁吁之後，小寶招呼來了身邊伺候的宮女，讓她伸手去夠樹上的雪。

雪花仍是一片一片的時候，只有些許涼意，當它們聚集到一起的時候……只接手了片刻，小寶已經抖著小手，把宮女遞給他的雪甩到地上了。然後他特別委屈地跑到了夏芷瑜跟前，伸手讓她看他被凍得紅彤彤的小手，奶聲奶氣地撒嬌道，「娘，疼。」

夏芷瑜遲疑了片刻，握住了這雙被凍得通紅的小手，來回搓了搓，準確地說，那感覺應該不是疼，而是麻，夏芷瑜玩心起來的時候，也是玩過雪的。

「一會兒還去玩嗎？」

「……等手暖了就去。」

夏芷瑜被氣笑了，「哦，手冷了讓娘幫你焐熱，手熱了再繼續去玩雪？」

小寶沒回答，就給了夏芷瑜一個帶著些小羞澀的目光。

有人說，男孩子，是不能拘著的。

夏芷瑜無奈搖搖頭，轉頭吩咐芸兒讓身邊的宮女去弄幾個炭爐擺在一邊，順便給她弄個手爐過來。

已經有了嚴父，她便做個慈母吧，雖然嚴父暫時不在，不過她可以把這些都寫下來。

小寶興沖沖地跑到一半，突然停住，打了個很秀氣的小噴嚏，而後揉了揉小鼻子，繼續往前。

小寶年紀還小，找伴讀還太早，但他玩心重，不論是皇後娘娘、夏芷瑜還是宮裡頭的那些個宮女們，都沒法讓他玩得盡興，因為年紀實在是差太多了。皇後娘娘心疼大孫子，便和夏芷瑜商量著，讓夏芷瑜把謝景弄進宮來陪小寶玩。

當初在碧水村的時候，皇後娘娘雖然更關注夏芷瑜母子，但和謝璃姐弟也算是有所接觸的，知道他們被謝弘文夫婦養得極好。品行好，又是血親，這樣更能讓皇後娘娘覺得安心。

謝景從小是在碧水村長大的，來到京城之後，都覺得開了眼界，見了世面了。頭一回進宮都不怎麼敢開口說話，這第二回，依舊難免有些拘謹。駱夫人身份變化之後，謝林氏自己都有些放不開，就更沒法子給兒子做好榜樣了，於是兩母子開始比誰更沉默。

「舅母最近可好？」謝林氏去城郊莊子上待過的事情，夏芷瑜比她娘知道得都晚。

「好的，你別替舅母擔心，管好你自己就是。」

「今天讓舅母和表弟進宮，一來是許久不見，有些想念，二來，小寶越發大了，皮得很，我們都有些管不住了，找個年紀不大不小的男孩子陪他一塊兒玩一玩。」

如果當時駱銘沒有將夏芷瑜從碧水村帶走，小寶跟著夏芷瑜姓夏，或者用了『謝』姓，那麼毋庸置疑的，小寶能跑能跳了之後，謝林氏肯定是要讓謝璃和謝景姐弟幫著看著，領著一道玩的。但小寶現在姓駱，駱是國姓，小寶那身份，謝林氏有些躊躇。

小孩子一道玩是很正常的，但如果玩瘋了，磕磕碰碰也是正常的。當初駱夫人不知道小寶的身份的時候都喜歡得緊，這會兒早就知道了，還疼愛了這樣久，萬一磕碰到了，謝林氏總感覺皇後娘娘能活吃了闖禍的那人。

大約是看出了謝林氏的遲疑，夏芷瑜笑了笑，「雖然讓表弟陪著小寶玩，但他們身邊還是會安排宮女伺候的。」至於不好的假設，夏芷瑜有些不想說。

「秀蘭，原來在碧水村的時候，我瞧你性子挺爽利的，怎麼到了京城反而收斂了呢？」

謝景一直覺得，他年歲不小了，而且因為讀書的關係，他心智比實際年紀更成熟，娘帶著他進宮，他有些緊張，這會兒，謝景低頭看著比他矮了一大截的小寶，想著剛才他娘、他表姐什麼的都讓他陪著小寶玩兒，謝景只覺得整個人有些不大好。他看著就那麼幼稚？能和這麼小的孩子玩在一處？

下一刻，他蹲在了不停打量他的小寶跟前，「來，叫一聲表舅聽聽。」找一個比自己輩分低的，真是太不容易了。

於小寶來說，每一個稱呼代表一個人，駱猙是爺爺，駱夫人是奶奶，駱銘是爹，夏芷瑜是娘，夏知瑾是舅舅，楚恆是叔叔……這突然又冒出來一個舅舅，讓他很有些困惑。愣了片刻之後，覺得自己特別可愛的小寶藏到了皇後娘娘身後，因為皇後娘娘經常在小寶跟前說，讓他要乖，不要到處亂跑，因為他這麼可愛的寶寶是很容易被人騙走、抱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