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等不及 三

雪人畢竟是雪做的，雪終歸是要融化的，這一點，小寶最開始的時候是不知道的，所以第二天一早瞧見的還『站』的好好的幾個雪人，在小寶睡了一個午覺之後就莫名缺損了部分，都不是昨天堆好的模樣的時候，小寶半是驚愕，半是委屈。

小孩子的情緒變化最是驚人，上一刻還喜笑顏開，下一刻可能已經嚎啕大哭，謝璃曾經在謝景跟前說過，他小時候特別嬌氣，跟個女娃娃似的，動不動就哭鼻子，因為是小時候的事，謝景根本沒有印象，對於沒有印象的事，謝景向來是當做沒有發生過的。

這會兒看到跟前小臉哭得通紅的小寶，謝景有點兒相信自己小時候可能也這麼『難帶』了。

關於雪人，就算這會兒將融化的那些補齊，但它們早晚都會重新變成雪水。所以這並不是一勞永逸的做法。

謝景一邊低聲哄著小寶，一邊努力想著該怎麼辦，周圍的宮女們則已經十分自覺地開始修補那幾個因為氣溫回升而『受損』的雪人，畢竟昨天這大部分雪人也是她們堆起來的，有經驗了，修補起來也不是特別費事。反正她們所想，無非是讓小寶暫時不哭，至於之後的事，走一步算一步。

「小寶，別哭了，這雪，除了能堆雪人之外，還有另一種玩法……」

被雪團砸中了幾次之後，謝景覺得他就不應該把這麼『兇殘』的玩法教給小寶知道，雖然小寶每每瞧見他被雪團砸中，真的笑得超級開心。

小寶那兒，謝景是不怎麼敢砸的，都是瞅准了往他身邊扔的，極偶爾地砸中小寶，也是因為小寶在他扔出雪團的時候亂跑，自己衝過去等著被雪團砸中。小寶是極有好勝心的，他自己人小，個子矮，力氣不夠大，砸不到動作靈活的謝景，便指使身邊的宮女砸。宮女雖然是女的，但都是實打實的大人，幾個人同時用雪團砸謝景，謝景就算身手再好，也是避得開這個，避不開那個的。到最後謝景躲避累了，同時被幾個雪團砸中也是有的。

比起靜態的雪人，小寶更喜歡動態的扔雪球，從謝景教會他扔雪球之後，小寶再沒有為融化了的雪人傷過心。

入了冬之後，小寶本來都是盼著晴天的，因為晴天有太陽，冬天的太陽暖洋洋的，曬在人身上特別舒服。自謝景進宮之後，小寶就天天盼著下雪。但下雪也是時斷時續的，不可能天天都下。然後每逢天晴，太傅都會覺得特別累，因為要帶兩個娃，其中一個還沒法講道理。

懷胎月份越大，夏芷瑜出外走動地就越少，因為除了駱銘，夏芷瑜無法相信其他任何人能在她們母女遇到危險的時候保她們周全。

夏芷瑜耐心等著，等著駱銘回來的那個『明天』，不想那個『明天』尚未來到，意外先來了。

夏芷瑜不想出門走動，就是怕踩到消融后的雪水形成的冰，但她安安分分地在宮殿裡頭遛彎，卻未能避開調皮的小寶。

小寶並不是故意的，他可能都沒發現那一團被他無心帶進了宮殿之中的小雪團，它就那麼靜靜地落在了地上，在周圍炭爐的升溫之下，融化成了一灘巴掌大的水。如果夏芷瑜運氣夠好，那麼或許會有宮人發現這攤水漬，在夏芷瑜可能踩到之前將它擦乾，夏芷瑜行走之間但凡再稍微偏左或者偏右，也能避開這攤水，但無巧不成書，她就是那麼准准地一腳踩了上去，因為毫無防備，所以摔得很有些徹底。

腳底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的時候，夏芷瑜整個人都有些被摔懵了。幾息之後，腹中突如其來的絞痛告訴她，她真的摔倒了，乖乖可能要提前出來了。

如果夏芷瑜是在宮殿外頭繞行，那麼芸兒攙扶著她的力氣會更大一些，因為在宮殿裡頭，芸兒並未使勁全力，雖然看著扶著夏芷瑜，但其實只是虛扶，一轉眼手中一空，看到夏芷瑜坐在地上，且裙擺之下隱隱能看見血跡的時候，芸兒一下子就嚇哭了。

「姑娘，姑娘您怎麼樣？來人！來人啊！快來人！叫御醫來！」

在碧水村的時候，夏芷瑜臨生產之前，駱夫人都給提前備下了穩婆，更不用說此刻她身在宮裡頭了。皇後娘娘讓人請來的都是京城裡頭有名的穩婆，這樣的穩婆鮮少有接生不成功的先例，且接生過的婦人極多，經驗豐富，但即便如此，面對早產近兩旬的夏芷瑜，四個穩婆還是有些發憷的。

按理說七活八不活，夏芷瑜懷胎已過九月，應當是無恙的，但她的身份在那兒，幾個穩婆都有些怕夏芷瑜成為那不怎麼幸運的萬一。

但皇後娘娘站在一旁，這樣的晦氣話誰都不敢多說一句，四人只相互看了看，而後按照之前分派好的分工忙了起來。

御醫隔著幔帳給夏芷瑜把了脈，短時間之內，母女均安，其實夏芷瑜懷胎過了六月之後，好幾個御醫在請平安脈的時候，就已經基本確定夏芷瑜肚子裡頭懷著的是個小公主了。不過世人向來是重男輕女的，畢竟兒子可以延續家族的血脈和姓氏，而女兒，長大了之後就是『潑出去的水』。雖然駱銘一直強調他更喜歡女兒，但幾個御醫完全看不出他有不喜歡小殿下的意思。所以大家雖然都知道，卻都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這會兒，小公主馬上就要出生了，卻是顧不得那麼多了。

「是個小姑娘？」皇後娘娘愣了一下，「倒是真被銘兒給說中了。」

夏芷瑜以為，不論是男是女都好，畢竟不論男女都是她和駱銘的孩子。但現在，她有些疼得厲害。當初圓圓替她擔憂的時候，她還仗著生過小寶，覺得生乖乖會容易許多，沒想到，世事難料，她這還得遭些罪。

聽夏芷瑜低低口申口今，皇後娘娘握住了她的手，「瑜兒別怕，娘在呢！」

夏芷瑜有些想笑，生小寶的時候是婆母在身邊陪著的，現在生乖乖又是。可惜駱銘，是沒法第一時間看到他們的乖乖了。

「嗯。」夏芷瑜沒法違心地說她沒事，因為說了也是自欺欺人，她那一腦門子、一後背的冷汗，都在無聲地叫囂她的疼痛。

御醫畢竟是男子，在幾個穩婆重新魚貫而入之後，他便躬身退了出去。走自然是不能走的，得待在殿門口待命。至於產婦可能用得到的湯藥，御醫已然提親吩咐了下去，凡是能想到的，全都煎上兩到三副，以備不時之需。

這突如其來的生產，別說穩婆們沒有準備好，夏芷瑜也沒有什麼準備，但肚子已經開始疼了，除了把乖乖生下來，已然沒有別的路了。

那一跤把羊水摔破了，還摔出了些血，血混在羊水裡頭，看著有些可怕。然生孩子就沒有不流血的，幾個穩婆緊張的並不是能洗出多少盆血水來，而是夏芷瑜能不能迅速地開指。如果順利的話，那就皆大歡喜，如果不順利，不管是折了大人還是折了孩子，她們只怕都不要想能順利出宮了，民尚且不與官斗，更何況這是比官還要大得許多的皇家。

時間，在夏芷瑜的疼痛，皇後娘娘的擔心和穩婆的忐忑中緩緩而逝。

隱隱約約之間，夏芷瑜好像聽到了小寶的哭聲，她努力將眼睛睜得大了些，斷斷續續道，「是小寶？」

「嗯，放心，我已經安排人引他去別處玩了。」

「那就好。」

雖然盼著多子多福，但看著夏芷瑜此刻的模樣，皇後娘娘多少還是有些後悔，乖乖若是能順利降生，兒女雙全自然是什麼都好的，如果不能呢？皇後娘娘有些不敢往下想。

「開了幾指了？」時間拖得越長，對產婦越不好，因為她們的氣力和精神都是有限的。

「四……四指。」

「半個時辰之前你們說的就是四指吧？怎麼這麼久了還是四指？」

穩婆們也特別委屈，她們也最好夏芷瑜直接一下開到十指，生小公主就和下雞蛋一樣容易，但這提前生產，不總得有些波折嘛！

「應，應該快了。」其中一個穩婆不是很確定地說。

「你們可盯緊了，實在危險的話，就讓御醫開催產葯。」

之所以不現在用，是因為御醫說了，催產葯不論對夏芷瑜或者乖乖都是有傷害的，不到萬不得已，自然是盡量不用的，但真到了關鍵時候，便是兩權相害取其輕，畢竟有所損傷總比沒命的強。

又半個時辰過去，最終還是用上了催產葯。之後的過程，可以稱之為順利，好像乖乖就是等著這一碗葯一般。

皺巴巴的小姑娘離開了待了九個來月的娘親溫暖的懷抱，秀氣地哼唧了兩聲，委屈地扁了扁嘴，而後穩婆在皇後娘娘的逼視之下，高高舉起的手輕輕地拍了一下小公主的紅屁股，因為沒敢用力，小公主沒有哭出聲來。

穩婆：「……」頂著壓力又拍了一下，這一回稍稍用了些力氣，乖乖依舊堅強……沒有哭。

穩婆打第四下的時候，皇後娘娘有些不樂意了，「你還想打多少下？能不能認真點打？」

穩婆咬牙用力，狠狠地一聲『啪』，給乖乖打得，哭聲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