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3章 太子之罪
「可不是,這還是和天行宮學的呢?」龍承毅不介意對方譏諷的語氣,反刺道。
西潘明鴻雙手打顫,抓住椅子兩邊扶手,硬生生忍住,看著龍承毅的目光似乎雲淡風輕,又顯得恨意森森,「龍公子何必繞如此大的彎。」
龍承毅撫了撫前襟,身子軟軟的靠在椅子後背,舒適自然,「與你說的刺殺大鷹王是真的。只是宮主身邊之人武功太高,行蹤飄忽,著實不好請,在下方想了此招。」
那語氣,活活自己也是逼不得已,西潘明鴻冷笑一聲,這人眼裡,千錯萬錯都是他人之錯。
「只是沒想到宮主身邊之人對宮主的忠誠還不如身邊一個護衛,」龍承毅忽的坐直身子,目光寒如閃電,直直盯著西潘明鴻,讓人似乎覺得自己被看透,「還是說,宮主擔憂下屬,竟然以身犯險,真是讓我等慚愧。」聲音壓低,古怪而暗啞,射進來的光不知道什麼時候消散了,竟聽得外面雨聲淅淅瀝瀝,宛如哭泣。
西潘明鴻只覺一股寒意從背脊直衝腦袋,最後在腦海中炸開,皮開肉綻。一直都知道龍承毅不好相與,竟是細緻到如此,西潘明鴻梗著嗓子不說話了。
對方以沉默應對,龍承毅兀自說得開心,「讓我想一想,你雖是天行宮宮主,恐怕身後還有人吧!難道那個人是寧櫻?抑或是哪個皇室之人?」龍承毅一邊動嘴皮,一邊細細打量對方的一舉一動,連皺個眉頭都不放過,見他一開始慌了神,竟穩穩噹噹坐到後面,龍承毅也得贊一句,膽子變大了啊!
「宮主好生在這住著吧,既然來了,就別想著出去了,等什麼時候想通了再來告訴我。」龍承毅起身,一甩廣袖,悠然而去,從西潘明鴻身邊擦過,似乎帶著一陣寒風。
天空中下著小雨,行人腳步不見匆忙,只是頭上多了些白糖面子,手在後腦勺一抹,一手的水汽。霽雲暗罵了聲晦氣,方才好晴空萬里,現在卻灰濛濛的,也沒帶個小廝,傘具,匆匆朝皇城中心處而去。
到了朱雀街,他放慢了腳步,在巷子里彎彎繞繞,停在了一處頗為大氣又顯古樸的宅院門口,叩響了門上的銅環。
開門之人剛想說主人不見客,上抬的眼睛耷下來,目中無人的表情一下子變得親切,「哎,霽雲小哥,你怎的來了?」
「小哥哥哎,聽說老師病了,我來瞧瞧他。」說著抬了抬右手提著的東西,聞著一股子藥味,想來是補藥之類。
那門仆伸出個腦袋左右瞧瞧,表情小心認真,看得霽雲忍不住一樂。忽的手被人抓住,他已經從門外轉移到了門內,大門撕拉一聲閉上,「大人在廂房呢,你自去吧!」
霽雲道了謝,順著打濕的青石板一路向東,穿過長長游廊,過了道拱形小門,便是綠竹掩映。竹葉上沾著些水汽,顏色越發清亮,霽雲走進去,以年過半百之人正坐在屋內的大紅軟塌上捧著書卷瞧著津津有味,胸下蓋著薄薄的灰色毯子,安靜入畫。
只是這麼一副美景被一嗓子給吼沒了,「老師!」
那人移開對著目光的書卷,隔著敞開的門看到來人,臉上泛起了些笑來,「怎的來了?」他告病在家,提拔了這人,按理說忙得很才是,怎會有空到自己這處。
「聽聞老師患病,學生不敢不問,」說著顛了顛手上的兩包東西,似乎是外面葯堂開的藥包。寧褚藍斷案多年,一雙眼睛雖然老態,卻越發精湛,盯著那兩個藥包瞧上一陣。
按理說藥包的重量不大,提著藥包的線更算不得如蛛絲般細,要在手上勒出痕迹還是不容易,奇怪的是,霽雲手上連根線,卻只有一根陷在綠柳肉里,似乎下面的東西重的難以承受,他聞了聞,有藥味,看來其中只有一個是真正的藥包,為的不過是隱藏另一處東西。
寧褚藍放下書,抬眼,似乎不經意的一掃,「出了何事。」他壓低聲音,這個學生的本事他還是知道的,能讓他特意神神秘秘的跑一趟,定不是小事。
霽雲苦笑,提著東西上前兩步,「老師還是如此老辣,」說著把藥包放在軟塌邊上的小几上,霽雲解開其中不帶藥味的一份,寧褚藍掃過去,竟是一疊的紙和物據,「老師請看。」
寧褚藍心裡似乎被什麼堵著一番,隨意翻動了下,拿起一張有些發黃的紙細細一看,眉頭深深的擰了起來,淡然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凌厲,「霽雲,這些你是如何發現的。」
「昨日歸家之時,是個小官在大理寺門外發現,呈於我的。」霽雲頭疼的厲害,「學生也根據裡面的細細查了,那喚舒遠的東宮屬官三日前死了。」
寧褚藍看了自己學生一眼,兩人一年輕,一老邁,表情卻十足相似,鄭重,不安,似乎有什麼陰謀在一步一步向他們邁進。
按著霽雲的性子,這些他夢寐以求的證據,不管天皇老子,他都要給人個清白。可這事兒,怎麼看都覺得詭異,一步一步,似乎被人精心算計,他們不過是對方道路上的墊腳石。
「該做的你繼續做,待我想想。」寧褚藍按按腦袋,頭皮發麻,比當初被政敵陷害還讓人不寒而慄。
慶元二十九年二月十七,這個日子在宇文歷史上劃下了濃重的一筆,告病多日的大理寺卿親自上朝,帶著一份證據,狀告當朝太子宇文瑞,滿朝震驚。帝王看著呈上來的罪證怒不可遏,當時便召集三司會審。
慶元二十九年二月十八,大理寺屬官霽雲於三司公堂之上,一一示意物證,狀告當朝太子宇文瑞不孝不賢,擅自假造罪名,陷安親王於不義,勾結宮內宦官,毒殺帝王,非賢者所為。
帝王親臨,聽后指著面前愛子,竟喘不過氣來。被狀告的宇文瑞一臉平靜,甚至還溫和的問霽雲,「滿口胡言,你說我陷害兄長,毒殺親父,那你手上的東西難道就不可以是偽造的么?」
霽雲看著如朗朗星辰的太子,不敢置信對方竟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自古以來,奪位者無所不用其極,被人抓住把柄便是死亡,藏得深沉者便是王者。霽雲悲傷又正義,「殿下,看來你的眼光不怎麼樣啊!帶人證。」
齊敖也被人押上來時,鎮定自若的宇文瑞一下子慌了神,腳站不穩似得朝前扭動一步,雖然很快恢復鎮定,可現在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如此對比明顯的反映,讓一干人膽寒。
「齊敖也,你可認罪。」霽雲厲聲喝問。
齊敖也看著宇文瑞的表情還算鎮定,對上對方吃人的眼神竟是笑了笑,「殿下,屬下對不起您,都說飛鳥盡,鳥弓藏,如今鳥兒未完,你便忍不住出手了。舒遠乃是我至交好友,為你出謀劃策,你怕他知曉太多,竟要他的命。下官為你製造安親王罪證,為你製作害人假藥,定是不倫於世,我對不起王爺……」齊敖也一個男人,在堂上哭得稀里嘩啦,雖未指證太子,可話里話外無不是對太子的控訴和自己的追悔莫及。
再看宇文瑞,一幅冷漠表情,直直看著哭泣之人,似乎眼裡只有那人而已。
宇文真是個多事之秋,宇文乾身上污點還未洗清,太子殿下竟被翻出樁樁寒心之事,整個朝堂蒙著一層深灰的氣息。
早朝之上,一左一右的兩個青年不再,百官低著腦袋,不知在算計什麼,高坐之上的帝王冷眼旁觀,本該吵鬧一團的早朝出奇的安靜。
「寧大人啊,你說如今如何是好,帝王身子虛弱,唯二的兩個皇子都被關押,這宇文……」那官員最後一句話吞了半句,只因寧褚藍的目光陰森。那官員品級不小,仍被駭的吐不清半句話,他怎麼忘了,哪兩個皇子可都是這寧大人的得意門生啊!
斜方太陽如血,照的人暖烘烘的,寧褚藍卻感覺全身冰冷,喘不過氣來。
不知是誰在朝中提了句皇儲,安靜的朝堂一下子又熱鬧起來,有說立宇文乾者,他戰功顯赫,身上罪名清除,一身清白;有人說選宗室子弟培養,有人不提議,只說太子之案蹊蹺,應重新審理,滿朝官員似乎迫不急的擁立自己的新主子,連龜縮起來的幾個安親王舊部也安安靜靜的不持他言,欣喜觀望。
帝王被吵的青筋凸起,眼睛掃過幾個未曾開口之人,「眾卿自寫摺子呈上來。」
靠近山湖之地冬暖夏涼,陽光灑瀉,擋住溫和的春陽,寧櫻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冷了。盯著手中殘破的兩根指頭大小的信紙,太子下獄三字刺得寧櫻目眥欲裂,瞳孔睜大,眼球像是要蹦跳而出,寧櫻按住心臟位置,雙腿一軟,竟是坐到了身後的椅子上。
那股寒氣還么樣緩過神來,門「嘭」的一聲被打開,那張英俊自帶微笑的臉龐在寧櫻眼裡宛如地獄惡鬼,手死死的把掌心抓住,想要悄然無息間轉移手上證據。
那人似乎看懂了她的想法,一步閃到寧櫻身前,一手緊緊拽住她一隻手,力道大的似乎要把它折斷。寧櫻所想沒錯,「咯嚓」一聲,寧櫻的一聲痛意的喊叫緊跟而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