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卿心我心（二）

「啊？」盧氏看到進來后的人後，嚇得打了一個冷顫，身體更不自覺的發抖，好似看到的不是人，而是從地獄爬出的惡鬼一般。

「我……」盧氏想往後移動身體，無奈沒有絲毫力氣的她，眼見對方一點點靠近，卻始終無法移動半分。

「怎麼？怕我？」對面的人幽幽一笑，猶如錐子一般的眼神依舊閃耀著，嚇得盧氏幾乎都不敢呼吸。

實際上來人不過是個老婦人，身穿黑色襦裙，腰系圍裙，已然花白的頭髮，被一塊洗的發白的葛巾攏住，周身上下收拾的利落爽利，與村子里一般老者無異，任誰都看不出其不是個好相與的。

對，她就是盧氏的婆婆霍氏，雖然小兒子的死去對她打擊很大，但就在這短短的幾天，她已然修整了過來，到此時依舊不忘盧氏。

「你不用怕，我並不是來打你。」霍氏將手中暗灰色的食盒放在一旁，將手中的茶壺放下，然後倒上一小茶碗溫水，慢慢的喂進盧氏的嘴裡。

三天未進水米，盧氏早已經渴極，所以也顧不上霍氏的陰謀，而一股腦的喝了下去。

茶水不過是一般的糙茶，苦澀中帶著不少的茶葉沫子，但有就比沒有好，盧氏此時顯然不是挑揀的時候。

而看盧氏如此配合，霍氏那張冰冷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不知道為什麼，竟對之前還恨之入骨的盧氏，眼睛少有的收斂了幾分寒意。

「你考慮的怎麼樣了？」霍氏雖然已經盡量柔和，無奈這麼多年掌控武家，霍氏早就習慣了發號施令，所以有意無意間還是會露出上位者的威嚴，嚇得盧氏不敢吭氣。

「啊？」盧氏顯然有些懵。

今日早些時候，霍氏是來過一次，但至於說的什麼，盧氏還真不知。

當時的她剛剛蘇醒，腦袋裡一切都還是亂的，當時的她還以為是做夢，所以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再加上武岩死去，她的整顆心痛的都好似不是自己的，她一門心思想出去——她不忍心相公孤零零一個人躺在那裡，她想過去陪一下，最次看一眼也好，也能稍微緩解一下她的相思。

「我的話，你竟敢沒聽？」可看到盧氏如此反應的霍氏顯然怒意翻湧，雙手一叉腰，顯然已經上了脾氣。

「娘……」盧氏怯怯的看著霍氏，知道她下一刻就要挨揍了。

盧氏是童養媳，顧名思義，就是還在年少的時候就被武家買了來，作為武家掌權人的霍氏，說什麼從來就相當於聖旨。

至於懲罰，當然更是極其平常的事情，做的好與不好，全憑霍氏的心情，而鑒於「童養媳」的身份，就是打死盧氏，別人也斷然不能說什麼的。

不過，這一次霍氏竟一反常態沒動手，而是慢慢的將手放了下去：「你給我當武縱的妻。」

「轟！」

雖然只有短短一句，但盧氏耳邊就好似響了一個炸雷一般，好半天腦子都是空白的。

她是武岩的妻，怎麼能再給武縱當娘子？盧氏簡直懵了。

不怎麼可以？

俗話說的好，一女不侍二夫。做了這樣的事情，還不如讓盧氏去死。

而就在此時，霍氏幽幽一聲輕嘆，然後道：「我知道委屈你，但你也知道，當年買你來，就是給老大做媳婦的。」

「可是……」盧氏想說，她已和武岩已經婚配一年，早有了夫妻之實，但剛雖然潤了喉嚨，想說一句完整的話，顯然是辦不到的。

「這也是我一直不承認你是武岩娘子的原因，岩兒不是你能高攀的，所以我才和武岩武縱約法三章，一，不允全家對外說你和岩兒的關係。二，待岩兒考中秀才后就要休妻，三，你最終終究是武縱的妻。」

這都是什麼和什麼嘛？盧氏顯然很懵，她以為她和武岩情投意合就會永遠在一起，誰知，竟還有這麼個奇葩的約法三章存在。

怪不得武岩雖然對她萬般寵溺，但在外面始終不承認他們之間的關係，怪不得武岩考秀才后，霍氏就這麼理直氣壯的要武岩休妻，怪不得大伯看她的目光總是怪怪的，原來一切竟然是這麼回事。

「青兒……」盧氏身旁的武岩淚流滿面，看向盧氏的眼光里充滿了深深的自責與悲戚：「是我，是我害了你。」

但漆黑幽暗的柴房裡的兩個婦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誰都看不到這個已死之人流下的悔恨的淚水。

「這是什麼事兒啊？」盧氏清秀的臉上滿是無奈與傷心，她到此時依舊不能相信，對她百依百順的相公竟然會答應這樣的條件，說過以後同生死的他，竟會想著在中了秀才之後將她拋棄。

「青兒，不，不是的，我只不過讓娘答應而已，我真的愛你，真的不想和你分離，更不會讓你去嫁給大哥，我真的想好好保護你，但是……」武岩的聲音漸漸的低了下去。

武岩知道，他雖然是武家的希望，但依舊不能使自己的娘親心思轉移，反而使其變本加厲磋磨自己的嬌妻。

「我無奈啊！」武岩輕嘆一口氣：「所以我才出走離家，就因為思考辦法，才失魂落魄才掉進了懸崖里，青兒你知道嗎？剛從家出來，我就掉了進去，無人加傷勢，我生生凍餓痛而死，可是我不怨，這是我的報應，是我應得的。」

武岩情緒激動，來回的在柴房裡轉著圈子：「可是我的妻，你要怎麼辦呢？一切都是我種的果，為何要你承當一切？我心疼啊！」

武岩長嘯一聲，差一點將從旁經過的寧松蘿的耳朵震聾了，但始終無法對屋內產生任何的影響，屋內的二人始終不知道還有一人默默看著。

「不管怎麼樣！你都要往前走一步！」霍氏的氣勢依舊咄咄逼人。

「我知道岩兒想和你生個孩子，以求讓我心軟寬恕」霍氏居高臨下看著盧氏，眼神之中竟還帶著絲毫不加掩飾的譏笑。

這是事實，也是武岩想的辦法，他知道霍氏和村裡別的老人一樣，都想今早抱上孫子，所以他才這般努力，爭取讓娘子和娘親都達成所願。

但是，事實就是這般的不盡人意，努力了整整一年，盧氏的肚子依舊沒有動靜。

「既然你註定是武縱的妻，我又怎麼能讓你生下武岩的孩子？所以每天早上你的飯里都是加了避子湯的。」霍氏看著盧氏，眼神一點點的變冷：

「你所謂嫁給我家岩兒，說白了不過讓我家岩兒玩玩而已，你的身子終究屬於武縱的，只有他才能和你生兒育女。」

「轟！」

盧氏腦海中的雷聲更響了，厲閃一道道劈下來，痛的盧氏整個身子簡直都不是自己的。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成為共妻？就因為她出身低賤，是個童養媳嗎？盧氏淚水汩汩湧出，看的武岩傷心至極。

「青兒，你別難過，都怪我，怪我迷失了眼睛，我不敢忤逆老母，對你保護不周，我該死，我真的該死！」武岩早沒了文人的氣質，只一味的抽打著自己，恨不得殺自己一次。

只不過，房中根本就看不到還有這麼一個，而他的表現，他的耳光，除了他自己，誰也看不到聽不到，他對於她們來說，就是一團空氣而已。

「我來這裡，就是告訴你，今晚武縱就會過來圓房，明日你就住到武縱房裡去，到時候我也會告知鄉鄰，你是武縱的妻……」

「這是飯菜和水！」霍氏一邊說一邊將食盒裡的東西拿出，餅子，青菜，還有一小碗粥，雖然不甚豐盛，但顯然也可以讓盧氏吃個差不多了。

「吃了這些，你就會有些力氣，圓房的時候，你也給我賣些力，爭取早日給我生個胖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