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這話實在太過荒唐,祁傾寒笑著笑著,眼中笑出了淚。祁玉容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她,一邊憐憫,一邊卻又欣賞著她的每一份痛苦。
祁傾寒笑得嗓子漸漸啞了,半天,她才慢慢地平復下來。
這話聽著荒唐,可是聯繫到陳氏對自己的態度,由不得她不信。
明明自己才是她的女兒,明明陳氏在面對主母姜氏時還時有不平,卻要求她對祁玉容無條件退讓。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在祁府活得卑微怯懦,即便祁玉容對她百般刁難,甚至無數次設計,也從來不敢反抗。
因為她敬重自己的母親。
可陳氏並不因為她的聽話而對她更好一些。辱罵、指責,幾乎是家常便飯。
祁玉容這一番話,似乎讓一切都有了解釋。
自己的一生如此短暫,前半段,在祁府活得彷彿過街老鼠,而後半段,她自以為找到了對的人,拼盡了一切努力,最後卻是為自己擇了個華麗的死處。
一行清淚順著眼角流下,祁玉容的臉在淚光中扭曲,她唇角的笑意是那樣得意,得意得彷彿自己看了一出精彩至極的戲。
「好啦,時辰不早了,上路吧。」她拍了拍手,門應而開,幾個宮女低著頭走進門來,將放在桌上的托盤拿到了祁傾寒面前。
上面,是一柄匕首,一瓶毒藥,還有一抹白綾。真是老套的幾樣啊,祁傾寒的眼神從上面掃過,輕蔑地看了祁玉容一眼。
這眼神顯然讓祁玉容不適,但在外人面前,她還是保持著新后的端莊,微笑著道:「你自己選吧,我答應你,為你留個全屍,也當是我們姐妹一場,我最後為你盡的心吧。」
祁傾寒纖長的手指在那幾樣物事上一一劃過,最後,拿起了那柄匕首。她在腕上比劃了一下,忽然眼中寒芒一閃,手腕翻轉,她用盡所有力氣將匕首往前一送,祁玉容大驚失色,匆忙往旁邊避讓,匕首在她臉上劃過,伴隨著祁玉容的一聲慘叫,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你這個賤人!殺了她,給我立刻殺了她!」
大隊侍衛湧進來,祁傾寒聽到祁玉容尖利狂暴的聲音,再沒有一分端莊,她不知道自己身上被刺了多少刀,直到最後,痛楚席捲了她全身,她倒在了血泊中,眼睛仍死死地盯著祁玉容倉皇離開的方向。
真是不甘心啊。
這一生,如何能甘心?
一陣熱血飛濺,祁傾寒徹底沉入了黑暗中。
血,鋪天蓋地的血。
帶著濃重的血腥味,似是要將天地間徹底充斥。
祁傾寒猛地睜開眼,這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她揉著有些脹痛的眉心,忽然覺出了些異樣。天氣炎熱,她掀開薄涼被,細細地看了一眼身周,隨後,疑惑地皺著眉,抬起了自己的手。
天光正是大亮時,她的手五指張開在眼前,手指纖長,形狀優美,最為重要的是,那上面,沒有一個老繭。
怎麼可能?
為了成為對南宮信有用的人,她苦練了兩年的武藝,得了旁人十年才有的成就,這雙手,應是滿手老繭的。可是如今的這雙手,卻似乎讓她回到了還在祁府中的年華。
沒有刀光劍影,沒有陰謀鮮血,她不過是祁府一個不受寵的庶女,爹不疼娘不愛,還要承受來自嫡女時不時的設計陷害。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有些尖利的女聲,隨後,門被粗魯地推開,祁傾寒愣愣地看過去,對上了一張濃妝艷抹的臉。
「娘?」說出這個字,祁傾寒就住了嘴。她忽然想起了方才夢裡的事,夢裡成了皇后的祁玉容對她說,她的娘親,陳氏,親手將二人身份對調了,而她才是真正的嫡女。
陳氏叉著腰,見到她那迷茫的樣子,指著她的鼻子就罵開了:「懶死你得了!大白天的睡什麼午覺!你還真以為你有那嫡女的命啊!」
見祁傾寒眼中露出了些古怪的神色,陳氏猛地住了嘴,有些不自在地道:「過兩日就是生辰禮了,給玉容的賀禮你準備好了沒有!」
見祁傾寒還是不發一言,正巧丫鬟在外面喊了一聲,陳氏又罵罵咧咧了幾句,走了出去。
房內又恢復了一片平靜,可祁傾寒的心中,正是翻江倒海。
剛才那個、只是夢么?
她下意識地氣沉丹田,幾乎是瞬間,就感覺到了充盈在自己全身的內力,如此澎湃洶湧,真實得令人害怕。
內力還在,那就不可能是夢!可是怎麼會?她分明,分明已經被祁玉容殺了啊!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祁傾寒慢慢地起身在桌邊坐下,一杯涼茶下肚,她整個人才慢慢地沉澱下來。
莫非是天也憐她,竟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
似乎也沒有什麼別的更好的解釋了。祁傾寒心中一陣狂喜一陣疑惑,最後,卻唯獨剩了滿腔恨意。
即是如此,她定要將命運改寫。她要讓所有負她,害她的人,付出代價!
想起方才陳氏說的話,她唇角勾起一抹淺笑。
兩年前的生辰么,她記得的。她與祁玉容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可生辰禮上,唯有大夫人姜氏會給她準備一些小小賀禮,她的爹爹,太傅大人,因不喜陳氏,連帶著對她也不聞不問。更別提陳氏,每年都只會要求她給祁玉容送上賀禮。
原先她總覺得很委屈,為什麼自己的娘親,從來也沒有對她有過溫情的時刻?可是如今,一切都明了了。
她根本不是陳氏的女兒,將兩人對調,怕也是帶著報復的意思,自己的存在,就是她泄憤的工具,哪裡可能會對自己好?
記憶雖然有些遙遠,但慢慢想,還是能想起來的。床邊放了一個綉架,上面的綉品已經完工,正是祁傾寒在陳氏的催促下日夜趕製而成的綉品,為了在生辰宴上獻給祁玉容的。她嘴角牽起一抹冷笑,將那綉品收好,放在了盒子里。
這一世,才剛剛開始呢,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