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狗急跳牆
元宵節過後,張逸的案子被重新提上日程,數案合併,參與調查的人力物力越用越多,被查證出來的罪行也一個比一個嚴重,事件越鬧越大,牽連的人不計其數,這下連孫之泰也壓不住了,乾脆稱病不再上朝了。
元月十八,張逸的親信王虎挨不住刑訊逼供,供出了吳敏敏的屍體確實已被拋入青花江,但這隻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不久屍體已被他重新打撈上岸,在一處廢棄破廟裡焚化,只有頭骨堅硬,被他無奈帶回張府,埋在了後院老槐樹下。李安棟命人去挖,果然挖到了一個已經燒得焦黑腐朽的頭骨,這下便如同捅了馬蜂窩,原本隱而不宣,張逸死不承認的那些罪證便一個接一個地浮出水面。
第二日,已消失多日的張府侍衛安青去大理寺自首,並帶了一份張逸受賄送賄的詳細清單,牽連之廣,金額之大,讓整個大理寺都坐不住了。更要命的是,安青在大理寺裡面,當著所有官員的面,口稱對不住張逸的知遇之恩,拔劍自刎了。
其後,不斷有女子或者老者上門告狀,聲稱自己亦或是自己的妻女姊妹被張逸欺辱,如吳敏敏般不堪受辱上吊自盡的竟達十數人,忍辱偷生者數不勝數。
短短十日,關於張逸的卷宗便把宋府書房堆出了一座小山,而大理寺還在不斷地送過來,大有塞滿她整個書房的架勢。
這下好了,連宋遠知也有些坐不住了。她苦笑著搖頭,望著面前等身高的卷宗,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道:「這個李安棟,還真是敢查,倒是我小瞧他了。」
「先生,這幾天,來求情的,送禮的,打探消息的,快把宋府的門檻都要踏破了,您若是再不想個辦法,只怕……」鳶兒將她看完的卷宗理整齊,放到一邊,又抱過來一堆新的,一邊苦著臉抱怨道。
「我知道。」宋遠知提筆在手中那本摺子上劃了一個大叉,一邊幽幽地道:「但我想再等等。」
「等什麼?」
宋遠知卻不吭聲了。
如何做是一回事,但要查到什麼地步,是另一回事。
這個案子不論如何,最終都肯定得不了了之,張逸的事牽連出了半個朝廷的官員,若是真的由著李安棟把南平的天捅一個窟窿出來,那南平的江山也不用外敵入侵,直接就自我毀滅算了。但她總歸是不甘心,即便她現在還不能動他們,她也要知道他們都做過些什麼,並把這些都記在小本本上,等到時機合適的時候,再把他們挨個收拾了。
當然,也是給他們一個警惕,讓他們明白,紙是包不住火的,他們的事情已經有人知道了,什麼時候收拾他們,端看她的心情。
忽然,宋府門外隱隱傳來一聲巨響,震得大地都顫了三顫。鳶兒嚇得一抖,回頭去聽了聽動靜,又轉回來望向宋遠知。
宋遠知點點頭:「你出去看看吧。」她低頭去繼續看卷宗,腦子裡的那根弦卻已經緊緊崩了起來,嘴角微勾,溢出一個森冷的笑意。
沒過多久,又傳來一聲巨響,這回卻是從頭頂來,只見宋府書房的屋頂被一股大力砸出了一個大洞,碎裂的琉璃瓦稀里嘩啦地落下來,盡數落在宋遠知所坐的位置上,而宋遠知卻在屋頂依稀傳來腳步聲的時候就已經身形一晃,退了開去,臨了還不忘拿了幾本她挑出來放在一邊的卷宗。
半空中「呼」的一聲悶響,緊接著一團火光從天而降,裹挾著風勢如流星隕落般正正地釘在她的椅子中央,定睛一看,是一支火箭,座椅上墊的錦墊遇火即燃,當即爆出一大叢火苗,還未等她有更多的反應,又是幾支火箭射了下來,這回的目標卻是她書案邊如山高的卷宗。
看來,他們是打定主意了,要把她燒死在這裡,並讓這些他們的罪證為她陪葬。
宋遠知快速閃到門邊,待要去推,才發現那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鎖上了,無論她怎麼推,都如磐石般紋絲不動。
玩脫了。
媽的,她低低咒罵了一聲,腦海中只剩下這個念頭。
她繞過已經熊熊燃燒起來的卷宗堆,跑到書房的另一側,在一面牆上三個地方各點了三次,那面看起來天衣無縫的大理石牆突然慢慢顯現出了一道門,她將門一推,隨意地將手中的卷宗往裡面一扔,便匆忙關好了門。
下一刻,她的身影便如鬼魅一般,在她的椅子、書案、書架和房樑上借了幾次力,並有驚無險地避開了他們朝她射來的箭支,竄上了房頂。她出手如電,出腳亦是令人猝不及防,轉瞬間,她便拿住了一人的咽喉,另一隻手堪堪地將一支匕首定在了另一個黑衣人的心口,同時不小心把第三個黑衣人踹下了屋頂,腦袋著地,當場咽了氣。
「哎呀,阿彌陀佛,對不起。」宋遠知懊喪地探出頭去,望了一眼地上那團血肉模糊,小聲地道了個歉。
「說,何人指使!」剛吟頌完佛號她便把頭轉了回來,厲聲問道,手中寒鐵匕首毫不留情地往前一送,扎進了那個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不曾料到一向溫潤謙和的宋先生翻起臉來也是這麼的狠厲決絕,一時竟沒有反應過來。
然後她就把那個胸膛開花的黑衣人踢下了房頂,繼續頭也不回地問唯一的倖存者:「你是領頭的?」
「……是。」轉眼間就是兩條人命,他自己也是受制於人,這和他們預想的完全不一樣,真的是輕敵了。
「還好沒不小心把你踢下去。」宋遠知歪了一下頭,道:「按照劇本,你這個時候不是應該把嘴裡的毒囊咬破服毒自盡的嗎?真是一點氣節都沒有。說吧,要麼老實招供,要麼就讓你們三個一起做個伴,你自己選。」
黑衣人眼神往下方瞟了瞟,大意是願意和兄弟們同生共死,宋遠知點點頭,好脾氣地鬆開了手,任黑衣人自覺地跳了下去。
誰知那黑衣人人下了房頂,手卻扣住了屋檐,借力一起,一個翻身便要逃跑,然後,便被直飛出來的一把匕首扎了個透心涼。
宋遠知搖搖頭,無辜地嘆息了一聲,然後竟回身,朝著那破了的大口,朝著那衝天的火光又撲了進去。
甫一落地,便見火勢洶湧,煙塵四起,室內溫度高的嚇人,已經有半數卷宗被燒毀,剩下一堆因為放的遠,還沒來得及燒到,書案座椅等物還在烈焰中燃燒,而火苗已經竄到了房樑上,要不了多久,這屋子就要被燒塌了。
她走過去,抱起還未被燒到的卷宗,扔進了火堆里,望著被火苗瘋狂吞噬成灰燼的紙張書頁,和紙上那墨色如血的罪證,她突然無聲地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