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孟婉君和小廝面見城主，雖然之間隔了道屏障，但這並不耽誤多少正事。

據城主的說法，那日，他正在閣樓與占星師談論星相，卻突然見一顆血紅色流星閃過，還沒等占星師說出是怎麼回事，便感覺天翻地覆，然後黑夜變成了白晝。一道刺眼光芒后，占星師跟著消失不見。

他醒來之時城內百姓大部分已經染上了怪病，到處都是滲人的怪叫。他萬幸暈在閣樓上，否則也一定被咬得屍骨無存。

孟婉君聽著城主的描述，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血紅色流星，那分明是赤貫妖星，赤貫妖星落，天下必定大亂，若要穩住當前局勢，只有找到其降落位置，並對其加以封印，別無他法。

然而這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

赤貫妖星乃上古神獸的殘魄凝聚而成，不僅能侵蝕擁有者的靈力，更能在瞬間控制人的思想，要完全制服他可能要付出沉重代價。

孟婉君起身，看著屏障內的身影道：「城主安心修養，我會處理接下來的事。」說罷轉身離開，沒走兩步卻在徐徐燃燒地香爐旁停下，好似喃喃道：「梔子香。濃郁的梔子香聞久了容易頭腦發沉，城主最好出去見一見太陽。」

屏障內傳來虛弱的聲音：「好。」

孟婉君抬步離開。她要先找到和赤貫妖星擁有羈絆之人，只有找到那個人，才有機會找到赤貫妖星，也才能進一步對其進行封印。

歷代巫師留下的書籍中確有赤貫妖星的記載，每三百年出現一次，羈絆之人有二，須找其一，利用靈力對其進行封印，巫師同樣會遭到反噬。封印成功的代價，還有死後魂飛魄散的靈魂。

赤貫妖星的出現，無疑把孟婉君的命運定格。

她一個人在城中觀察，每一個陰暗的角落都能見到森森白骨、沒有吃乾淨的肉塊，帶著一灘灘凝固的血液。周圍盤旋著許多蒼蠅，嗡嗡作響，嗆鼻的氣味幾乎連老鼠都懶得靠近。

孟婉君臉色越來越沉，事情遠比想象中嚴重。她抬頭看天，眼看天色又暗了下來，這裡的夜色來得很快，似乎是迫不及待的。有些更深的角落已經傳來窸窣動靜，孟婉君知道，這一定是那些藏起來的死人。

他們白日休息，到了晚上就盡情肆虐，覓食，吃掉所有活口。

孟婉君突然頓足，她低頭看著腳下，是一塊還沒有完全腐爛的肉塊。她抬起腳，腳下踩著一顆支離破碎的眼球。——原來是一張人臉。

這一定是那些活死人昨夜做的好事。

孟婉君挪了挪腳，繼續向前走。大約走了一刻鐘，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去，如果在天完全黑透前不回客棧，她極有可能會和那些活死人正面交鋒。

客棧小二說，他為了報答玄衣男子的救命之恩早就承諾客棧免費住宿，可男子一早還是留下一錠銀子離開，可能是身有急事，但小二分析，更大的可能還是因為鬼城晚上太不安全。

身後傳來急速腳步，孟婉君眼中寒光閃過，手指白光驟起。她驀地轉身，一張被放大數倍的猙獰面孔幾乎貼在她的臉上，腐屍的腥臭衝進她的鼻腔，讓胃口跟著一陣翻騰。

這次是一個女人。

女人並沒有其他動作，只是在孟婉君面前頓住，很快，她的皮膚卻開始浮現鮮紅血絲。——原來孟婉君的手指早在轉身時候就抵在了女人的小腹上。

白光將她身體穿透，從背後射出耀眼的光好似直消失在世界盡頭。

女人的表情開始變得痛苦，她張開血盆大嘴，連在她下顎的最後一絲肉被扯斷。她的下顎啪的一聲掉在地上。

孟婉君用那雙灰綠色，寡淡的找到不到任何感情的眼睛看著女人，另一隻手劈向她的天靈蓋。

女子頭骨粉碎，腦漿崩裂，隨之彈出的蜘蛛也因著巨大的力道被拍碎，迸出大片粘稠的液體。

孟婉君已在倒地女人很遠的位置。

四周急速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知道，其他中了蠱毒之人也開始出來覓食。他們對新鮮血液是興奮的，所以她自己的血就是吸引這些活死人的最好辦法。

想及此，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孟婉君將自己手心劃開，鮮血汩汩流出。

另一隻手泛起白光在空中畫符，帶著清冷光芒的符咒像是一道門立於孟婉君面前，她穿過符咒，那符咒便瞬間分化出數十個。

腳尖輕點，她縱身躍上屋頂，身形閃動消失的瞬間輕聲說了句：「解。」那十幾張符咒便全都幻化成她的模樣，奔向四面八方。

轉眼亥時。

孟婉君的血液引起了城內的亂動，中蠱之人傾巢而動，循著她血液的味道瘋狂搜尋。

他們一個個猙獰面孔下，被撕碎的下顎里流出血液與口水的混合物，滴落在地上，直將那僵硬地面都腐蝕出白煙。

錦城陷入前所未有的騷動。恐怖的叫聲此起彼伏，哀怨與憤怒交雜，飢餓與興奮交融，那種無法形容的叫聲讓城中倖存的百姓聽的頭皮發麻，一陣陣打著寒噤。

店小二捧著熱茶，貓在被窩，磕著牙拜了能念上名的所有神仙。

婉君大人一定要還錦城一片安寧啊。

孟婉君立於閣樓頂，四面八方傳來刺耳的鬼叫，周身白光閃爍，符咒化成的十幾個孟婉君飛身而上，齊齊撞進本尊體內，她蒼白的氣色瞬間紅潤許多。

憑空分身出另一個自己是非常耗費靈力的事，一般巫師能分出一兩個便是極限，而孟婉君卻能同時分出十幾個分身，體內靈力之深不可測，不得不叫人唏噓。

城中中蠱之人幾乎全被吸引到了閣樓下，孟婉君看著樓下一個一個長著血盆大口，凶神惡煞，，早已沒了心智的百姓，抬起泛著白光的右手，五根手指暗暗用力綳直。只見著那白光迅速變強，變得刺眼晃目。

幾乎是眨眼之間，錦城便籠罩在了那強光中。

那些中蠱之人在城下抱頭痛苦的嚎叫，打滾，用頭猛撞著牆。血光四濺，腦漿迸裂，一個一個摔在地上，渾身抽搐。

孟婉君將閣樓下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幽深的眼眸滿是悲涼。

終於，時機成熟，她攥緊右手，白皙的手指迸出青筋，指甲刃進掌心發出輕微的嗤的聲響。

她卻好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白光隨著她緊攥的手迅速收縮，只是剎那，白光便化作渺小光點，消失不見。

閣樓下再無半點嘶叫動靜。

錦城，一片死寂。

地面鋪了不知多厚的肉末，早已腐爛的血液升騰著黑氣，城中充斥著濃郁的屍臭。

店小二一口熱茶直噴出來，伴著一股又一股從胃口湧出的食物全吐在了床上。那粘稠的，腥臭無比的穢物之中，一隻紅黑色的小蜘蛛搖晃了兩下，摔在上面，不再動彈。

他一下子滾到地上。

樓下傳來噼啪讓人把靈魂好險都嚇出來的動靜，店小二翻騰的胃口頓時安靜下來，心跳都好似隨著冷汗流下而驟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