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惡師1
我爺氣得狠狠一跺腳:「你要不是我孫子,我真想活劈了你!」
我看我爺那臉色發黑,嚇得直往後躲。老貨郎卻走了過來:「都已經這樣了,你就別怨孩子了,帶他入門吧!」
我爺狠狠一跺腳:「熊玩意兒,跟我走!」
我爺拉著我回了地窖,把我帶到祖宗牌位前面,讓我跪下,自己拿起三炷香對著牌位念叨了半天,才把黃香對到了蠟燭上。
我爺舉著黃香點了好半天也不見香頭上起火,趕緊跪到我邊上,對著牌位連連磕頭:「老祖在上,求老祖開恩,收大狗子入門吧!我老衛家可就剩下這一根獨苗了……」
我爺的話沒說完,老祖的牌位卻啪嗒一下扣在了桌子上。我爺氣得一下跳了起來:「小兔崽子,你給我說,你是不是惹老祖生氣了?」
「我就是把牌位打翻了……」
我話沒說完,就挨了我爺一個嘴巴:「給我磕頭,使勁兒磕頭,什麼時候老祖氣消了,什麼時候起來。」
我爺平時一向慣著我,從來就沒在外人面前打過我,這回卻當著老貨郎的面兒給了我一個嘴巴,我立刻不幹了:「憑啥給他磕頭?就算他是老祖,也是見死不救的祖宗!他都不認我,我給他磕個狗屁!」
「你這兔崽子……」我爺揚起手來又要打我,供桌上的燭火卻像是讓風吹了似的,忽的一下滅了。
我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含著眼淚罵道:「你個兔崽子呀!我就是慣你慣得太狠,這下得罪了老祖,你入不了門,將來誰能救得了你啊?」
我看我爺哭了,心裡難受得不行,跟著哭出了聲兒來。老貨郎走到我爺身邊:「老鬼,你先別急。天下仙家又不光你老衛家一個,實在不行,就把大狗子許給廟上得了。」
「那不行!」我爺急了:「我還指望著他給老衛家續香火呢,許給廟上絕對不行!大狗子,起來,收拾東西跟我走。」
老貨郎先愣了:「你要去哪兒?」
我爺咬牙切齒道:「去找惡老三那個王八蛋!」
「他?」老貨郎嚇了一跳:「你要讓大狗子拜他為師?你捨得?」
我爺的眼淚都出來了:「捨不得也得去。走!」
我收拾了包裹,跟著我爺坐上了汽車,一直走了兩天才走到一座亂葬崗子附近。我抬頭一看,那座山像癩蛤蟆背似的,密密麻麻的全是墳塋,看得人身上直起雞皮疙瘩。
我爺話都不說的,拉著我就往上走。
我走了兩步之後,就停住了:「我不上去!你幹啥非得讓我拜師?」
我爺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大狗子,咱們邊走邊說。」
我爺背對著我說道:「咱們老衛家,乾的是給古物掃凈的活兒,說白了,就是給古物去煞氣,驅走上面的鬼魂。老衛家靠著這個搏下了名氣,可也斷送了好些人。就像你爹,他當年弔死在樹上,還不是因為掃凈的時候遇上了厲鬼,被鬼騙得吊了脖子。」
「我以前一直都不告訴你這些,就是不想讓你走這一行。這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乾的活兒,我可不想老衛家絕後。」
我爺嘆息了一聲道:「這回老貨郎給我接回一個沒臉的泥人,我就知道那不是什麼好玩意兒,本來不想碰這活兒,誰想到你小子給泥人畫了臉。那叫索命俑,是專門給人下咒用的,你不知道怎麼用,觸犯了鬼神,他能不找你嗎?」
我抓著我爺的手道:「那天要掀水缸的,真是我爹?」
「不是!那個就是索命俑上面的鬼魂……」我爺搖著頭道:「現在沒法兒跟你解釋太多,將來等你入了門,慢慢去學吧!」
我還是不肯死心:「爺,水缸里那人皮究竟是啥?萬一他說的是假話?」
「不可能!」我爺說道:「那張人皮邪門兒得很,把它帶過來的人,說是從古墓里順出來的東西。但是,我瞅著不像……當年是我和幾個老夥計廢了好大勁兒,才把他鎮在了水缸里。送東西過來那人也在那時候死了,誰也說不清他是什麼玩意兒。」
我爺凝重道:「最關鍵是,我封了那東西十年,上面的鬼魂還沒灰飛煙滅,我才更不敢輕易碰他。一般,成了氣候的東西,都是說一不二的,他說找你報仇,肯定會來。」
我爺說著話,把我領到了一座蓋在亂墳當中的平房門口。我順著山勢往下一看,這地方除了滿山遍野的荒墳,就只有這麼一個能住人的地方了。人住墳堆子里,誰能相信他腦子沒毛病?
我爺也不管我怎麼想,拉著我就進了屋:「惡老三,你欠我的人情該還了。」
我頭一眼看見惡老三時,並沒覺得他怎麼樣,看上去就跟平時那些在村頭喝茶水、下五道兒的老頭差不多,一點特別的地方都沒有。
我爺說明來意之後,惡老三抬著眼睛看了我爺一眼:「他給我當徒弟,那就得歸我管,就算我剝了他的皮,你也不許多說一句話。能做到這一條,我就收他;做不到,你怎麼領來的,再怎麼領回去。」
我爺咬了咬牙道:「行!以後全都聽你的。」
惡老三,也就是我師父,也沒含糊:「磕頭拜師吧!」
我走上去給我師父磕了三個頭,拜師的事兒就算成了。我爺在師父家住了一晚上,第二天天沒亮就走了。我師父也不管我心裡難不難受,帶著我下山搬進了一個村子里。
我們住下的第一天,我師父就把我叫到了跟前,伸手在我額頭上摸了一下:「這個村裡的人欺生,我給你染一綹子白頭髮,村裡孩子肯定會欺負你。不管誰跟你叫板,你給我打回去。打得好,有獎;打輸了,我接著揍你。聽明白沒?」
「明白了。」我嘴上答應著,手卻在找鏡子。等我拿到鏡子一看,自己額頭前面的一綹子頭髮,不知道怎麼弄的,變得像是老頭兒似的,從尖兒一直白到了根兒上,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我師父沒管這些,伸手往我頭上扣了頂帽子,把我從屋裡推了出去:「出去轉一圈,帽子不許摘。」
大夏天,他往我腦袋上扣頂帽子,誰看了不覺得奇怪?我沒走多遠就讓村裡的孩子盯上了,好幾個小孩嘀嘀咕咕的從我後面跟了上來,準備摘我帽子。
我看見他們幾個過來,趕緊一捂腦袋:「你們幹啥?」
一個跟我差不多大的孩子圍著我轉了一圈:「你腦袋咋拉?怎麼帶了頂帽子?不能是疤瘌頭吧?」
「誰疤瘌頭?別沒事兒找事兒!」我火氣頓時起來了。
「你罵我?」那孩子一瞪眼睛,伸手就要摘我帽子,我抬手一下把他的爪子打到了一邊兒。
這時,有人趁我不注意,從後面一把把帽子給抓了下來:「他腦袋上有白頭髮!勝子哥,你快過來看,他腦袋上長白毛了。」
那孩子喊完,遠處就跑過來一個小孩兒。我後來才知道,他小名兒叫陳勝子,他爹陳老四是村裡有名的混混,為人橫得很,平時在村裡沒人敢惹,陳勝子當然也成了小孩當中的一霸。
陳勝子看見之後笑得直彎腰:「他腦袋上長白毛?我家大黃腦袋上也有白毛!你們趕緊去我家,把大黃牽過來跟他好好比比,看他們哥倆是不是一個媽生的!」
大黃?肯定是條狗!陳勝子拿我跟狗比,我心裡的火氣頓時上來了。
我還沒等說話,我師父就在遠處喊了一聲:「大狗子,回家吃飯啦!」
「大狗子!哈哈哈哈……」陳勝子捂著肚子笑道:「他叫大狗子,肯定跟大黃是哥倆。我家大黃就愛吃屎,趕緊弄泡屎過來,看大狗子吃不吃!」
「我艹你媽!」我撲過去,按住陳勝子就打。
旁邊幾個孩子也沖了上來,對我連打帶踹,我卻連手都不松,抓著陳勝子,一拳一拳往他臉上打,打得陳勝子鼻孔冒血,都不停一下。
我也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下之後,忽然覺得自己讓人像是拎小雞一樣從地上拎起來,扔了出去。我正摔得眼前直冒金星,就看見陳勝子他爹陳老四舉著一把鋤頭奔我跑了過來,二話不說,掄起鋤頭就要打我。
陳老四的鋤頭還沒等落在我頭上,我師父不知道從哪兒沖了出來,抬手架住了他的鋤頭把子:「小孩子打架,你參合個啥?」
陳老四一看我師父是個老頭,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老子管他大人小孩兒,打我兒子就不行!今天老子就替他爹教訓教訓這野種……」
我師父的手也不知道怎麼抖了一下,一把將陳老四的鋤頭給搶了過來,兩隻手抓住鋤頭把子使勁兒一掰,硬是把胳膊粗細的鋤頭把子給掰成了兩截。師父一隻手掄起半截木把子,對著陳老四的腦袋就一下:「老子先替你爹教育教育你!」
我師父那一下,把人高馬大的陳老四直接掀翻在了地上,血順著他腦門子淌了一臉。陳老四捂著腦袋喊了一聲:「大黃,上去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