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證奇迹
這一架打得行雲流水,看得那學生通體舒暢,連害怕都忘了。
他甚至覺得那些鏡像人滑稽可笑,透著一股笨拙感。
這太奇妙了。
不過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影院門口只剩下四個鏡像人,只需再抽幾下,依葫蘆畫瓢把他們送進門裡,他們就會像之前的同伴一樣,被三根箭矢釘死當場。
可就在這時,其中一個少女模樣的鏡像人往右弓身,作勢要跑。就像之前的無數次掙扎一樣。
啪——
皮質的包線抽在她即將落腳之處,在地上抽出一道白痕。
不論是速度、力道還是威懾力都無可挑剔,卻抽了個空。
因為少女在做出那個動作后,一個急剎,轉頭出現在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假動作?
這些鏡像人居然學會迷惑人了?
躲藏的學生愣了一下,突然毛骨悚然。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不知道那兩位先生有沒有反應過來,反正他看得一清二楚。
那個少女做了一個假動作,給自己爭取到了一次攻擊的時間,下一秒就消失了。
學生愣了一下,匆忙在四周圍找尋。
忽然,幾顆細碎的石子撲簌簌掉下來,彈在學生頭頂。
他「ouch」一聲抬起頭。就見那個脫身的鏡面人趴在屋檐上,勾著長長的脖頸探出頭來,自上而下地往屋裡看。
接著,她又像貓頭鷹一樣脖子不動,整張臉翻轉過來看向學生,露出了細密的牙。
學生嚇瘋了。
他張開嘴卻叫不出聲音,順著石柱癱滑下去。
嗖,一柄彈簧·刀橫飛過去。
鏡像人猛地一縮脖子,以一種奇詭的姿勢扭曲著,這才堪堪躲開刀刃。
她不再覬覦美食,手腳並用翻到一邊,就像爬行動物長了一張少女的臉。幾個眨眼間,她已經到了街的另一頭,從屋頂一躍而下,鬼魅一般投入灰霧。
那條長直的影子很快就消失了。
游惑把一個鏡像人抽進屋交給楚月他們,又勾住另一個離得近的,強力拖到窗邊。
這個鏡像人塊頭大,力氣更是嚇人,抓人的力道能把骨頭碾碎。
游惑一邊避讓,一邊用手肘搗碎殘留的玻璃,抵著窗框借力一送,帶著鏡像人翻進大廳。
地上全是碎玻璃,他就像沒看到。
他撐地就是一個翻滾,膝蓋壓著鏡像人,兩手鐵鉗一樣扼住脖子。
「A你讓一點!」楚月叫道。
他們翻進來的角度太刁,楚月的弩頭只能瞄到他,瞄不到被他壓著的人。
可只要稍微一動,那個鏡像人就會反擊。
游惑沒讓,偏頭叫了一聲:「Gi!」
秦究跳進來。
他把手裡捆緊的鏡像人扔給楚月,一把抓住地上的箭矢,將箭狠狠扎在對方胸口。
鏡像人的臉扭了180度,對著游惑的手腕張開嘴,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齒。
游惑厭惡地皺起眉。
在對方咬下去的瞬間,秦究又抓了兩根箭。
他一把揪住對方的頭髮,迫使對方仰起臉來。
「我同意你咬他了么?」秦究問完,把那兩根箭也扎了下去。
大塊頭瞬間僵住,灰藍色的眼珠迅速蒙上一層白翳。
秦究丟開他的頭髮,那個沉重的腦袋「咚」地一聲砸在地上。
他站起身,垂下手指碰了碰游惑的臉。
游惑喘了幾口氣,抓著他的手借力站起來,活動著泛酸的肩膀和手臂。
他踢開大塊頭擋路的手,轉頭看了一眼門外說:「還是跑了一個。」
「跑不掉,下次一樣抓回來。」秦究按住他的肩頸肌幫他放鬆。
游惑餘光看到他手掌側面一片血色。
「怎麼弄的?」他避開傷口按住秦究。
秦究不太在意地擦了擦:「可能抓箭的時候蹭到了玻璃。」
「還有脖子這邊。」游惑說。
秦究伸手摸了一下,果然摸到一片殷紅。
他沖被捆的那個鏡像人努了努嘴,說:「這位拽住電線不鬆手,我就順手把他綁了,掙扎的時候抓了一下。」
「別用手!我去拿葯。」楊舒說。
「我還有一點消毒酒精。」吳俐跟著她上了樓。
最後三個鏡像人也很快癟了下去,變成薄薄一片貼著地。
這時候再看,屋子裡簡直滿目狼藉。
那對熒光夫婦縮在牆角,小平頭躲在吧台後面,東南亞小哥白眼一翻,癱在樓梯後面奄奄一息。
那些鏡像人一旦變得扁平,就像在地上鋪了一塊完整的人皮。他們少說弄死了幾十個,地上層層疊疊,乍一看,簡直觸目驚心。
扎在他們身上的箭滾落在一旁,狄黎踮著腳在人皮中穿梭,一邊想吐,一邊撿起那些箭。
於聞拎著弩,喘了好一會兒才發覺自己兩手酸痛,抬個胳膊都抖。
「剛剛一直在貓腰亂跑的是你啊?」他對狄黎說。
「什麼亂跑?誰亂跑了?」狄黎抓著滿手的箭說:「我一直在撿箭,這是一級戰鬥物資你懂不懂?沒箭你打個屁。」
「噢。」於聞累得像大狗,伸著舌頭拖著調子。氣喘勻了他才又說:「我說呢,一包箭也就十一二根吧,怎麼射來射去不見少。」
狄黎:「……那就是你腦子的問題了。楚姐姐還跟我說辛苦了小心點,你呢?」
於聞嘿嘿嘿笑起來說:「辛苦了小心點。」
笑得好特么智障。
狄黎心說。
老於當過兵,技術可以,但畢竟上了年紀又虛胖,抓著弩倒在一把椅子上歇氣。
他癱了一會兒,忽然也嘿嘿樂了幾聲,跟於聞如出一轍。
「看來我還算寶刀未老啊。」他有點得意。
「對啊,我都不知道我射箭的速度居然這麼快。」於聞說:「吃雞的時候要這麼溜,我就是絕地雞皇。」
「什麼雞黃?」老於沒聽懂。
狄黎蹲在旁邊說:「麻煩雞皇高抬貴腿讓一讓,我把這根掉下來的箭撿了。」
他們其實有點過度亢奮,也許是因為剛剛二十分鐘高度緊張。
熒光綠最先緩過來,他從牆角爬起來說:「你們太強了吧……剛剛射箭的時候,那速度簡直不是人。」
於聞裝著大尾巴狼說:「誇張了誇張了,我哥他們才不是人。」
熒光綠看向游惑和秦究的眼神很熱切:「真的……真的太強了,太快了。」
游惑瞥了他一眼。
出於禮貌,他沒表現出什麼,但這種語氣真的讓他很不適應。也不知道是太誇張了,還是太肉麻了。
不過……
「是有點快。」游惑咕噥著。
秦究低下頭問:「說什麼,剛剛沒聽清。」
「我說是有點太快了,你覺得呢?」
秦究撇了撇嘴,若有所思。
游惑等著他開口,餘光又瞄到了他的脖子,殷紅的雪珠又從傷口裡滲出來,順著他痩而有力的線條往下滑……
秦究回神的時候,就看見游惑舔了一下微乾的唇縫,神色淡淡地看向別處。
他愣了一下,剛想問對方想什麼呢,就聽狄黎輕呼一聲。
「分數變了!」
狄黎擼起袖子,抬了一下自己的手腕。在手背底端到腕骨的地方,有一片刺青似的東西,上面印著他的姓名、准考證號以及實時分數。
說是實時分數,毆打鏡面人的時候其實沒有變化,還是打完這一場才開始結算。
狄黎之前趁亂給兩個鏡像人補了最後一箭,所以他的分數連續跳了兩個+3,總分直逼30,非常高。
小平頭他們一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是撈起袖子看自己的分數。
不過很快他們就反應過來,剛剛他們什麼也沒幹,並不會有變化。
「游哥秦哥,我可以看你們的分數嗎?」狄黎搓著手,比他自己考試還亢奮:「我剛剛數了一下,咱們這次一共搞死了27個鏡像人,27個!什麼概念?81分啊!」
自從進了這倒霉系統,他還沒見過這麼大的分數!
小平頭勾著頭,如果脖子可以伸長,他這會兒已經伸到游惑手背上了。
但他礙於面子,還是沒有顛顛地湊過來。
狄黎沒什麼負擔,一看游惑點頭,立刻圍了過來。
老於父子、舒雪包括剛下樓的吳俐和楊舒都圍了過來,他們的狀況特殊,八個人手上印的都是游惑的准考證號和分數。
「還真算一個人?」狄黎驚奇地看了一圈。
緊接著,八隻手上的數字慢半拍地有了變化。
狄黎開了個玩笑說:「來,見證奇迹的時刻——」
話沒說完,八隻手的總分旁邊多了個-3
狄黎:「?」
然後又一個-3。
-3
-3
-3
……
系統就像故意噁心人一樣,非要按人頭算,一個一個跳。
跳了好半天,終於跳完了27個。
見證奇迹的時刻到了:
殺了27個鏡像人,共計負81分。
出於學生的本能,狄黎閉了一下眼眼睛。
減完之後,八個人手上的分數已經磕磣得不能看了。
但下一秒,他突然意識到一個比分數更要命的問題……
為什麼這幾個人殺了鏡像人,卻是減分呢???
同樣懵逼的還有於聞他們。
「這不對吧?弄錯了吧?」
游惑和秦究對視一眼,之前那些古怪的感覺突然間有了解釋——
為什麼第二階段開考,他們返回鎮子時看到的東西都是鏡像的?
為什麼剛剛打鏡像人,他們沒有想象的吃力,甚至有點超出常人範圍?
為什麼他看到秦究流血的時候,會覺得口渴焦躁?
因為第一階段的他們全都進過鏡子。
狄黎非常聰明,他腦子一轉就明白了原委。
「所以你們其實——」
早就是鏡像人了???
小同學一抬頭,八個鏡像人默默瞅著他。
他想了想,咕咚一下把後半截話咽回去,換了個問題。
「你們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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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開光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