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違規
游大佬一句話效果拔群。
屋子裡瞬間恢復寂靜,每個人都覺得瘮得慌。
廚房的隔音不太好,細細索索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
沒過片刻,他們聽見裡頭又是一聲重響。就像是……什麼大而冷硬的東西被擱在了案台上。
沒過片刻,便響起了剁骨頭的聲音。
一下接一下。
·
櫥柜上的時鐘不緊不慢地走,每一秒都很熬人。
過了一百年吧,廚房門終於開了。
飄散出來的味道變得更加古怪。
就像在之前的基礎上,添了一絲凍過的血味,幽幽帶著腥氣。
獵人甲撈了一條黑乎乎的布巾擦手。
他探出頭來,安撫眾人:「馬上就好了,你們知道么?凍過的肉,口感非常妙,帶著一點兒冰渣,嚼起來嘎吱嘎吱的……」
這大白臉描述著那種聲音,自我陶醉了片刻,然後說:「你們會喜歡的。」
於聞縮在人群里,仗著他哥又醒著,用氣聲罵:「操……這個變態。」
剛說完,他就聽見他哥的肚子叫了一聲。
於聞:「……」
獵人甲忽然笑了,說:「啊哈!我聽見了!很高興有人跟我一樣期待美餐。來吧,東西有點多,我需要一位好心的客人幫我一下。」
那雙瞳仁過大的眼珠緩緩轉了一圈。
幾乎所有人都在往後縮,只有游惑沒動。
他不僅沒縮,似乎還想站起來。
於聞一臉驚恐地摁住了他。
「不不不,我知道你們都很害羞,不用毛遂自薦。」獵人甲說:「我自己來,食物來之不易,我要挑一個細心穩重的人,否則要是打碎了盤子,那多可惜。」
他挪動著寬大的身體往客廳里走,因為比例不協調,走得有點笨拙。
·
眾人大氣不敢喘,目光飛快地朝某處掃了一下。
那邊的牆角里,瘋瘋癲癲的禿頭男人縮成了陰影。他似乎根本不知道屋裡多了一個人,依然碎碎叨叨地念著什麼,前後小幅度地搖晃著身體。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獵人甲的注意力都在大部隊這邊,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那個落單的人。
就在獵人甲走到禿頭身邊的瞬間,人群中有人驚慌地抽了一氣。
「嗯?」
獵人甲突然停住步子,歪過頭。
「卧槽。」
於聞低呼。
獵人甲這頭歪得十分嚇人,脖子扭轉的角度絕不是正常人能做到的。就像個貓頭鷹,臉橫在肩上。
他就這麼歪著頭,看到了縮在腳邊的禿頭男人。
「啊……這裡還有一個客人,我怎麼給漏了,讓我來看看。」獵人甲說。
他腿太粗,蹲得十分艱難。
禿頭兩眼渾濁,完全沒發現面前多了一張大白臉。
獵人甲不滿自己遭到無視,捏著禿頭的下巴,拍了拍他的臉:「醒醒?親愛的客人?」
醒了兩下,沒醒成功。
獵人甲「啪」地給了他一巴掌。
眾人:「……」
禿頭一個激靈,兩眼終於聚起焦。
他瞪大渾黃的眼珠,跟獵人甲無聲對視。
兩秒后,獵人甲的鞋被尿濕了。
甲:「……」
張白臉抽動了一下,又裂開嘴笑了:「我看這位客人就很符合我的要求,來,幫我端一下盆子好嗎?」
禿頭癱軟在地,完全不會動。
「起來!」獵人甲站起身,一把將禿頭拎起來。
禿頭瘋狂發著抖。
「站直!」
禿頭被嚇住,顫顫巍巍地站在那裡。
獵人甲又笑起來:「看,這才是一位好客人。跟我來。」
禿頭男人回頭看了看人群,還沒等得到回應,獵人甲又說:「我希望其他客人呆在原地,誰動一下,我都會不高興,那這位客人就很危險了。」
原本想給他打手勢的人都默默縮回來,禿頭嚇得再不敢回頭,抖抖索索跟著獵人甲。
·
獵人甲準備食物很粗暴,廚房到處都濺著碎肉。
案台上擺放著13個空瓷盤,剁好的肉則裝在一個玻璃盆里,擺得滿滿當當。
肉凍得很硬,一時間看不出來源。而餘下的都被扔回了麻袋,麻袋口緊緊扎著。
禿頭抖如篩糠,渾黃的眼睛瞄著桌上的剁骨刀。
「您在看什麼?親愛的客人?」獵人甲突然輕聲問。
禿頭腿一軟,連忙收回目光。
「啊,這樣才對。」獵人甲拿了兩個盤子放在他手裡,說:「盤子可能有點重,你的腿又抖得這樣厲害,一定要小心謹慎,走穩一點。如果你不小心摔了它,那……我們的食物可能就夠了。」
禿頭嚇蒙了。
走出廚房的時候,獵人甲又對著所有人強調了一遍:「記住了嗎?幫我忙的時候一定要小心,這屋子裡,誰不小心損壞餐具,誰就會受到處罰。唔……你們也不想餓著肚子,變成別人的食物吧?」
眾人聽見這句話,不約而同看向答題牆。
那上面,答題要求後面就跟著一句話——不得損壞餐具。
原本他們以為這道題的死亡人數是1,萬萬沒想到後面還跟了個陷阱。
·
禿頭和獵人甲把13個餐盤端出來,沿著長桌放了一圈,又把盛著肉的玻璃盆放在桌子正中間。
擱下最後一個餐盤的時候,禿頭長長地鬆了一口氣,順著桌沿滑下來,兩股戰戰地癱坐在椅子上。
「別!」
有人驚叫了一聲。
禿頭愣了一下,看向人群。
就見老於擠眉弄眼地指了指答題牆。
禿頭慌忙看過去。
·
之前題目更新的時候,禿頭剛從禁閉室回來,從頭至尾一直癱在牆角發癲,根本不知道變動。
他看見那句「只能宴請12個人,有一個人註定死去」,臉色刷地就白了。
誰知道他坐的位置是不是要死的那個?
禿頭掙扎著要起來,一雙大手重重摁在他的肩膀上。
獵人甲湊在他耳邊說:「你已經選好座位了,不可以再換,站起來也沒用,算了吧。」
一句「算了吧」,把禿頭當場算暈了。
他陷在椅子里,再沒動彈過。
·
獵人甲有點遺憾:「哎……怎麼就暈了呢?這才剛把肉端上來而已,還有酒呢。」
飯都還沒吃,先倒下去一個。
獵人甲那雙瘮人的眼睛又瞄向了其他人。
「我還需要一個人,來幫我拿一下酒杯。」他又笨拙地走向眾人,嘴裡咕咕噥噥:「誰呢?我喜歡孩子,挑個孩子吧……」
他說著,眼珠滴溜轉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於聞身上。
於聞瞬間沒了氣。
獵人甲笑著抬起手。
「就你吧——」
話音剛落,游惑一聲不吭,橫插在了於聞面前。
「——孩子」
獵人甲剛伸直的手指,不偏不倚正指著他。
大白臉瞬間僵硬。
游惑涼涼地看著他,「我?可以。」
獵人甲:「……」
可以個屁。
他看上去有一點點生氣。
游惑又說:「反悔了?」
獵人甲縮回手指,皮笑肉不笑地抽了一下,說:「不會,怎麼會。作為主人,當然要說話算話。」
他嫌棄了片刻,還是招了招手:「來吧,好心的客人。」
說的是「來吧」。
聽著像「你怎麼不去死」。
獵人甲轉身往廚房走去。
游惑眼也不抬,就要跟過去。
於聞嚇了一跳,急忙拽住他,低聲喝道:「哥!你幹嘛!」
游惑瞥了他一眼:「端酒。」
「你沒聽他說啊!不小心摔一個杯子,那是要死的!」於聞急道。
游惑:「……我是偏癱還是麻痹?端個杯子都能碎?」
於聞:「……」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
他總覺得他哥什麼都幹得出來。
「你先告訴我,你幹嘛要主動端杯子。」於聞不依不饒。
游惑朝答題牆抬了抬下巴,把袖子從於聞手裡拽出來,說:「看見答題要求了么?」
「當然啊,我又不瞎。」
游惑不咸不淡地說:「那教你一件事。」
「什麼?」
「越是強調,越是有鬼。」
說完游惑便走了。
於聞在原地愣了半晌,猛地看向他爸:「我哥他什麼意思???我怎麼這麼慌?!」
老於更慌。
·
游惑來到廚房。
獵人甲正在腰間掏鑰匙。
黃銅圓環上一共栓了7把鑰匙,他從中挑出三把來,依次打開紅木櫃右邊的門,慢吞吞地從裡面拿出了13隻高腳杯,在案台上又排成行。
游惑隨手拿了一隻起來翻看。
乍一看就是普通的高腳杯,沒發現什麼特別。
獵人甲皺著眉發脾氣:「放下!我讓你碰了嗎!你這位客人怎麼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游惑嗤了一聲,把杯子擱回案台。
他越過門,朝客廳的鐘看了一眼,冷聲催促:「以你的速度,一天的時間夠兩頓?」
獵人甲:「……」
他瞪了游惑一眼,低聲咒罵了幾句,又勉強擠出一個笑:「沒關係,沒關係。大度的主人總能容忍客人出言不遜,我知道你是太餓了。」
游惑冷笑一聲。
獵人甲:「……」
他可能頭一回碰到這麼剛的客人,頓時不想再說話,扭頭準備他的美酒去了。
趁著獵人鼓搗酒杯,游惑扶著木櫃門,把柜子里的東西掃了個遍。
除了已經布置好的瓷盤,還有正在準備的高腳杯,柜子里只剩下銀質的醬汁小盅,一捆刀叉和一捆銀勺。
「好了!」獵人甲突然出聲,「偷看是不禮貌的行為。」
游惑沒搭理。
獵人甲又說:「幫我把刀叉銀匙一起拿出來,謝謝。』
游惑瞥了一眼他的表情,把柜子里的東西掏給了他。
·
獵人甲小心地把鑰匙掛回腰間,又摸出圓形的托盤,把高腳杯一一放上去。
游惑說:「我發現一件事。」
獵人甲動作一頓,大白臉盤子警惕地看著他:「什麼?」
游惑:「你對高腳杯格外小心。」
獵人甲:「……」
他沉默了片刻,又辯解道:「你看錯了,用餐是一件神聖的事情,我對每一樣餐具都很虔誠。」
游惑「嗯」了一聲。
獵人甲依然警惕地看著他。
游惑:「我剛才胡謅的。」
獵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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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廳里,於聞正為他哥牽腸掛肚,生怕游惑天不怕地不怕,把廚房餐具悉數搗毀。
結果就聽獵人甲一聲怒氣沖沖的:「滾!」
游惑面無表情出來了,兩手空空。
「什麼情況?」
眾人俱是一愣。
「杯子呢?」於聞比劃著,「不是讓你端杯子去嗎?怎麼被轟出來了?」
游惑沒有回到人群里,而是插著口袋站在餐桌附近:「他改主意了,打算自己端。」
眾人驚疑不定,總覺得惹怒獵人甲不是什麼好事。
人家是題目啊!
誰知道能幹出什麼事來?萬一張口就能說死一個人呢?
就在大家面面相覷的時候,獵人甲自己端著一個大托盤出來了。
上面放滿了高腳杯和刀叉。
獵人甲把游惑轟開一些,自己一套一套地擺放起來。
不知為什麼,游惑就那麼站在一旁看,好像擺放餐具是個多值得觀賞的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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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聞快要急死了,他用誇張的口型招游惑:「哥!哥你先過來啊!站那兒幹嘛呀!」
游惑卻像是沒看見一樣,一直垂著眼,懶懶地看著獵人甲。
「滾開!」獵人甲毫不客氣地沖游惑罵。
罵完,他又轉頭對眾人露出一個笑:「怎麼傻站著?快來坐啊,我們就要開飯了。」
他說著,似乎有點餓,便自顧自地停下來,伸手從玻璃盆里抓了一塊生肉。
眾人眼睜睜看著他嘴巴張得像個黑洞,把整塊肉吞了進去,連骨頭帶渣地嚼著。就像他之前描述的那樣,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兩個老太太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屋裡恐慌感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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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人甲吃完,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又輕聲細語地說:「啊,失禮了。」
他指著游惑責怪道:「都是這個莽撞的客人,讓我有一點生氣。我這人有個毛病,一生氣肚子就會餓。」
他眼珠又轉了一圈,數了數盆中的肉塊,說:「怎麼辦,我不小心吃了一份,只剩11份了。」
眾人一愣,死死盯著他。
獵人甲端起最後一個高腳杯,笑著說:「那隻能委屈你們……再死一位了?」
眾人臉上瞬間沒了血色。
一片死寂中,一個冷調的聲音突然響起來:「這不合規定吧?」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游惑。
獵人甲一愣,想要轉過頭去看他,但因為身子不協調,又扭成了一個怪異的姿勢。
「又是你!」
獵人甲皺著眉,正要發怒。
游惑突然抬起長腿,對著他就是一腳。
一瞬間,天旋地轉。
接著就聽「啪」的一聲,他那張大白臉就摔到了地上,跟他一起摔下來的,還有他手裡的那隻高腳杯。
「……」
獵人甲盯著杯子碎片茫然了兩秒,眼睛陡然瞪大,滿是驚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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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裡沒有人敢動。
所有人都維持著某個姿勢僵在那裡,目瞪口呆。
緊接著,讓人心驚肉跳的半夜雞叫又來了!
四個多小時沒動靜的答題牆上,又多出來一句話。
違規警告:違反考試要求,已通知監考。
監考官:001、154、922.
眾人:「……」
於聞瞪著答題牆,傻了半天,突然有點心疼監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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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林深處的小洋樓里,922抓著一張通知單跑進了辦公室。
「老大……」
秦究皺起了眉,第一反應是去看鐘。
「別看了,剛送回去一小時。」154一臉木然。
秦究短促地笑了一聲,不知喜怒:「這回又是什麼?搶著答題?」
154搖了搖頭:「不是,比這個嚴重一點。他搞死了題目。」
秦究:「搞死了什麼?」
154面無表情地說:「您沒聽錯,題目本人死了。」
秦究:「……」
跟上來的922一臉懵逼:「題目還他媽能死?怎麼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