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妝

嫁妝

柳絮到東廂房廊下坐著等,就有院子里幾個管事娘子指指點點,偷著議論,「柳絮姑娘一步登天,成了一等貼身大丫頭,不說別的,就是每月一兩銀子,夠家裡嚼過,大姑娘不得勢,可月例銀子是真金白銀,別的好處自是不必說。」

一個知道底細的管事媳婦小聲道;「話是這麼說,大姑娘病身子,嫁過去也不能侍候丈夫,還不是打著挑兩個長相標緻,放在屋裡,籠絡丈夫的心。」

方才說話的那個媽媽道;「邵家特意派人來說屋裡小妾和兩個庶子女的事,可見邵姑爺對那個妾的重視,主子不受寵,又沒娘家倚靠,跟前丫鬟能有什麼臉面,做個通房,許能好些,那要看她造化。」

柳絮全聽在耳朵里,低頭尋思,走一步說一步,目前還顧不了那麼遠,等到了邵家,看情形在說。

許久,就見周興夫婦出來,等在院子里一干管家媳婦忙討好打招呼。

楊氏看著周興夫婦出去,長出一口悶氣,暗道,若不是礙著二姑娘和四姑娘說婆家,就是邵家她都不讓她嫁,嫡女若低嫁,丟了吳府的臉面,下面妹妹將來說婆家都跟著降了等,楊氏少不得不甘心,便想草草把她打發了,至於嫁妝,還要顧及吳府體面,置辦的嫁妝表面光鮮,都是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楊氏大處拿捏住,小處就做得大方,於是喚珍珠道:「你跟她過去一趟。」

珍珠過一會出正房門,尋柳絮,看見她,老遠笑道;「恭喜妹妹,妹妹今起就侍候姑娘了,我送妹妹過去,跟姑娘說一聲。」

二人從上房後門出去,沿著迴廊,過幾重門,順著甬道朝府後頭走,珍珠笑著打趣,「大姑娘冷清性子,沒想到你竟投了姑娘的緣法,你跟著姑娘嫁去邵家,沒準姑爺對上眼,就上去了,做了姨娘,不比嫁周大娘兒子強,要說你是有福氣的。」

柳絮苦笑,不說別的。

二人見到吳淑真,禮畢,吳淑真問珍珠道;「太太跟周家交割明白了?」

珍珠道:「回姑娘,太太找周管家寫下柳絮妹妹的賣身契,太太讓把柳絮妹妹的賣身契和晚秋姐的賣身契一併交給姑娘。」

珍珠摸出兩張紙,一張有點發黃,吳淑真接過看看,收好。

「太太說從今起吩咐府里管事的,把柳絮妹妹的月例算到一等,和晚秋姐一樣,別的份例比照晚秋姐,府里冬衣早已發下,柳絮妹妹的冬衣,太太吩咐府里針線房單做兩身,太太說既然是我府出去的人,要穿戴體面,不能讓邵家人笑話。」珍珠一口氣說完。

吳淑真點點頭,「太太想得周到,替我謝太太費心,柳絮的東西還留在周家,讓她回去跟周家告個別,你回太太一聲,柳絮家裡的事交代清楚,後日入府。」

珍珠應聲。

珍珠走後,柳絮重又給吳淑真叩三個頭,吳淑真坐著受了她的禮,道;「今起你我就是主僕,一損俱損一榮俱榮,我好,你們才能好,你若對我忠心,我自是不會虧待你的。」

說吧,從荷包里摸出一塊碎銀子,擱手裡掂了掂,遞給柳絮,「這點銀子雖少,是我一點心思,賞你,給你弟妹買點好吃的吧。」

柳絮忙叩頭,「謝姑娘賞」

吳淑真朝晚秋使了個眼色,晚秋會意,去門外看著人,吳淑真像是早已深思熟慮,神色凝重道:「你現在是我的人,我也不瞞你,我的境況你是知道的,邵家這門親事,斷不能更改,邵家的事想你也聽說了,我若沒有豐厚的嫁妝傍身,今後的日子怕不好過,我做主子的沒臉,你們下人也跟著沒臉。」

吳淑真氣脈不足,停頓下,喘口氣,柳絮馬上端過茶盅,吳淑真呷了一口,接著道:「剛才我跟珍珠說讓你回家,過兩日上來,其實我是有事吩咐你做。」

柳絮接過茶盅,「姑娘有事儘管吩咐。」

吳淑真聲音徒然變得冷清,「我母親嫁給我父親時,從娘家帶來不少嫁妝,我母親死後,都在太太手裡握著,按說我母親的陪嫁,當歸我所有,就是我有個三長兩短,也該歸柏家所有,吳家無權動用,可是,我實話跟你說了吧,我外祖家人丁凋落,就剩下我舅父一人,我舅父與我母親情分上平常,未必肯出頭管我的事,太太防我像防賊一樣,不讓我甥舅單獨見面,我想了很久,我行動不便,你替我出面…….」

吳淑壓低聲,跟柳絮面授機宜。

吳淑真一口氣沒有停頓,說完長長的一段話,氣息有點不勻,面色微紅,柳絮忙替她摩挲胸口,順氣,表態道;「姑娘放心,柳絮一定把姑娘的話帶到,只是…….」

吳淑真偏頭瞅瞅她,「只是什麼,有話但講無妨。」

「只是,舅爺沒見過我,怎樣才能信我,姑娘可有能證明身份之物。」

吳淑真站起身,走到床邊,搬出一個匣子,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小小的玉飾,玉色已烏,像有些年頭,遞給她,「這是我八歲過生日,去外家,舅父送我的禮物。」

柳絮接過,看是一個玉兔,小心揣在懷裡,「奴婢不敢說有十分把握,但奴婢會儘力的。」

吳淑真低聲囑咐道:「此事關係重大,你不能走漏一點風聲。」

「奴婢知道」

柳絮從吳府出來,先去了周家,周興倆口子蒙主子恩典賜還賣身契,依著吳府過上滋潤的小日子,舊主子是不敢得罪的。

周興看柳絮,眼神複雜,些許不舍,周大娘想明白了,賣了也好,省得丈夫惦記,在買個丑點的,看這老不修的還打什麼主意。

周興端著架道:「大姑娘要你做丫頭,大概你早就知道了,怎麼不和我們說」

柳絮垂目道:「我是今才知道的。」

周大娘繃臉道:「你就不用跟福哥告別,免得他捨不得你,他現在身子不好,怕受刺激」

柳絮正不想見周天福,痛快答應聲,回西廂小屋收拾幾件換洗衣衫,包上,盞茶功夫,柳絮提著來周家時拿著的藍花布包袱來到上房。

把包袱放在堂屋桌子上,解開,把裡面東西弄散落,以便周興倆口子看清楚,然後退過一旁,「請大爺大娘驗看」

周興擠出一分笑容,「看什麼,難道我們還不相信你,你連大姑娘都哄轉,可見你是有些長處的,留在周家,埋沒了你」

柳絮垂首,「還是驗看清楚的好,大姑娘看上我,我自己也不知道為甚,也許是看我老實吧」

周興倆口子那裡信,揣測她定是借著廚房差事,巴結討好大姑娘,周興假意囑咐,「你日後若出頭,莫忘了我夫婦與你一段子女緣分」

柳絮淡淡地道:「柳絮命賤,不過一個使喚丫頭而已,大爺大娘若看清楚了,我可以走了。」

說吧,柳絮動作麻利把包袱系好,提著轉身往出走。

她一轉身,周大娘一眼看見她頭上插著銀簪子,忙道:「慢著,你頭上的簪子是進周家我送你的,如今你在主子跟前得臉,自然有更好的,這個就留下」

柳絮掉轉身,伸手拔下頭上細長銀簪,烏髮撒落,一點沒遲疑,走過去放到桌子上,眼神不屑,周大娘暗罵一句,「如今得意了,攀上高枝,打著做邵姑爺通房的主意,打量誰不知道。」

瞅眼她身上的青緞夾襖、月白裙,「我記得這身衣裙是我給你的」

周興忙打斷他渾家,「好了,衣衫就讓她穿走吧,明到吳府沒像樣的衣衫,別人還以為我周家刻薄她。」

周大娘的方不說話了。

柳絮冷冷地道:「還有什麼落下的,若沒有我就走了」

說吧,也不看周興倆口子,轉身走出房門。

柳絮跨出周家烏漆大門,仰頭,晴空萬里,徒然覺得天地廣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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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婦的古代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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