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羅雲楹毛骨悚然,她死死的壓下差點要脫口而出的尖叫聲,饒是如此,她的呼吸也比平常粗重的兩分。那輕巧翻過窗戶的高大人影一頓,顯然是意識到房間里的人已經醒了。羅雲楹也很緊張,她也看出這身影已經知曉她醒了過來,她不敢亂動分毫。
那高大的身影猶豫了一下,踉蹌的朝著床頭走了過來。羅雲楹只覺得血腥味越來越重,這人速度很快,不等她做出什麼反應來,他已經站在了床頭捂住了她的嘴,低聲道,「對不起,我不會傷害你的,可否請你也莫要聲張?我很快就會離開的。」
羅雲楹唔了一聲,正想說句什麼,屏風外的紅秀驚醒了過來,悉悉索索披上衣裳的聲音,「大奶奶,可是您醒了?要喝水嗎?」平日里伺候人習慣了,紅秀的睡眠一向很淺,偶爾羅雲楹翻個身她都會醒過來。
黑壓壓的房間里,羅雲楹似乎都瞧見那男人灼亮的眼神,他沒動,只是鬆開了羅雲楹的嘴巴。
外頭的紅秀已經覺得不對勁了,她聞見了濃重的血腥味,慌忙下了榻點上了油燈,晦暗的燈光亮起,羅雲楹隱隱看出那男人的長相,劍眉斜飛,目光清朗,面容俊朗。那男人捂著右腰側,血跡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男人也在一瞬間看到了羅雲楹的長相,面上怔住。
她看著他,心中不知為何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覺,察覺出紅秀要過來,她小聲的道,「紅秀,你過來之後瞧見任何事都莫要慌張,莫要高聲尖叫可知?」
紅秀也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低聲恩了一聲,等拿著油燈繞過屏風看到床頭的情況,還是受到了驚嚇,手一歪,差點連燈油都要掉了,她哆嗦著走到床頭,護在羅雲楹身前,盯著那手上的男人小聲問道,「你是什麼人,為何出現在我家大奶奶房間中,還不趕緊出去!」
男子竟揚了揚嘴角,笑容和煦溫暖,「對不起,嚇著兩位了,請莫要慌張,我沒什麼惡意,只是遇見惡人,受了重傷,外有惡人追趕,逼不得已入了兩位的房間,容我歇息一下,很快就會離開的。」
紅秀還是有些怕,道,「這是女子的房間,你還是趕緊離開吧,被外人知曉了,會壞了我家大奶奶的名聲的。」
男人遲疑了下,目光放在了羅雲楹面上,竟隱隱的能夠從他的目光中看見幾分溫柔,他輕聲道,「既然如此,我這就離開了。」
「等等!」羅雲楹低聲道,剛說罷,她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連她自己都不清楚怎麼會生出救這男人的想法來,她覺得這肯定不是自己的情緒,若是她碰見這種情況,絕對有多遠躲多遠的,她笑了笑,有幾分不自在,「你……受了這麼嚴重的傷,若是不礙事的話可以在這裡休息一會再走也不遲。」
不顧紅秀垮下來的小臉,她又沖紅秀小聲說道,「紅秀,這院子後門出去有一片淺水,裡面的蒲黃已經結果,你去砍幾根過來,小心一些,莫要讓人聽見了聲音。」
紅秀欲言又止,半響后終於還是乖乖的開門出去了。男人轉頭看向羅雲楹,輕笑,「你不怕這樣毀了你的名聲?」
羅雲楹沉默著,心說紅秀是個好丫鬟,不會多嘴說什麼的。男人也不再開口,只看了她幾眼,饒過屏風去到了前頭。羅雲楹暗暗的鬆了口氣。
不多時,紅秀就回來了,看見男人坐在前面,心中鬆了口氣。
羅雲楹接過蒲黃,找了個空碗出來,把蒲黃碾的粉碎,來到外間,看著那男人正沉沉的坐在桌前,她把碗替了過來,「把這些敷在傷口上,能夠止血的。」
男人沖她笑了笑,眼神溫柔,接過碗。羅雲楹轉身回到床榻前,隱約透過屏風能夠看見男人脫去衣衫的背影,她默默的扭過頭去。紅秀小聲的在她耳邊嘟囔,「大奶奶,這樣太危險了,要是他是個壞人可怎麼辦?」
羅雲楹拍了拍紅秀的手,小聲說,「不會的,他待會就會離開了。」
男人很快就敷好了,找到角落的水桶,洗了空碗,把空碗歸回原處,又找來抹布清理了地上的血跡,將抹布和放下剩下的蒲黃丟在了一旁溫著熱水的炭爐裡頭,這才饒過屏風,沖兩人笑道,「多謝兩位了,我這就離開了。」
他又從來時的木窗跳了出去,餘下羅雲楹跟紅秀兩人面面相覷的,等到房間里的血腥味散去,紅秀這才關了窗戶,道,「大奶奶,時辰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等到滅了油燈,兩人躺下沒多久,外面忽然傳來鬧騰騰的的聲音,整個寺廟的人都被吵醒了,隔壁的宋家女眷也都醒了過來,紅秀又點上油燈,起身替羅雲楹穿好衣物,擔憂的道,「大奶奶,這是發生了事情事兒?可別是因為方才那人。」
羅雲楹輕聲道,「沒事的,我們出去瞧瞧。」
出去后,宋家女眷都已經在院子里站著了,大家還來不及說什麼,院門忽然被人拍的砰砰直響。
方氏有些被嚇住了,畏顫顫的扶住老太太,「娘,這是咋回事啊。」
聲音剛落,院門砰的一聲被人踹開,幾個佩著刀劍,握著火把的衛官沖了進來,跟著進來的還有住持和幾個小和尚。宋家人大驚,老太太也有些嚇住了,壯著膽問,「你們是何人,進來作甚?我們是禮部左侍郎的家眷,你們快快離開。」
住持阿彌陀佛了一聲,「幾位香客莫要驚怕……」
剛說罷,一身形高大的男子踏進院中,一瞧見這男人的相貌,羅雲楹心中就有些不妙,這男人正是前些日子進宋府的簡指揮使,他今日穿著一身平常的錦袍,眉目間是比那日更加濃重的戾氣,看見他,一院子的女眷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簡煜神色平淡,視線在院中掃過,落在羅雲楹身上停頓了下,又繼續看了下去,片刻后,他走到宋老太太身邊,說道,「宋老太太莫要驚慌,方才有逃犯竄入寺廟,我們正在捉拿逃犯,等搜了房間自會離開的。」
這是羅雲楹第一次聽見他說話,聲音和他渾身的戾氣有些不符,嗓音微微有些低沉,竟意外的很好聽。
宋老太太顯然有些怕他,點了點頭,「要搜你們就趕緊搜吧,搜了快快離去。」軍官辦案,她再大的膽子也不敢阻攔。
簡煜帶著幾個衛官一間間的房間搜下去,最後搜的是羅雲楹的房間,等到他們進入房間,紅秀緊張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她拍了拍紅秀的手背,示意紅秀莫要緊張。
雖然這般安慰紅秀,羅雲楹心中還是有些擔憂,她知道父皇對這人的評價極高,自是有些真本事的。她沒忍住,跟著進了房間,宋家女眷猶豫了下,也都跟著走了進去。
羅雲楹一進去就看見簡煜在方才那男人上藥的桌子前停留著,食指順著桌面劃過,他舉起手指,對著燭光看了看,面色有些沉。
羅雲楹心中緊張萬分,手心都不自覺的顫了兩下,她似乎感覺簡煜的餘光朝她看來。好在只是一晃而過,等到簡煜把整個屋子查看了一遍,最後走到床側旁的木窗,他盯著那木窗半響,轉過身子,再也沒有看羅雲楹一眼,只道,「撤了!」
等簡煜跟衛官離去,宋家女眷鬆了口氣,好幾人腳都有些站不穩了,老太太說道,「好了,都趕緊回去休息吧,這事兒跟咱們沒有什麼關係,以後也莫要再外亂嚼舌根。」
宋家女眷都回了房,羅雲楹和紅秀也跟著回房,忙把房門插好,紅秀整個人都有些站不住了,撐著一旁的桌子直抖,「大奶奶,幸好沒出什麼事兒,可真是嚇人。」又疑惑的小聲問道,「大奶奶,您說方才那人真的是逃犯嗎?」
羅雲楹不回答,只說,「快些去休息吧,這事兒莫要再提了。」
翌日一早,羅雲楹身上難受的緊,昨天夜裡折騰了半宿,都沒休息好,一想著今天還要繼續跪,她就忍不住想嘆氣。等到紅秀伺候她梳洗,她瞧著這丫頭鬼鬼祟祟的從床頭下拿出兩個護膝,紅秀小聲道,「大奶奶,這連續跪上幾天您怎麼受的住,奴婢昨天夜裡縫了兩個護膝,您瞧瞧帶上,不會有人知道的。」
羅雲楹又不是古板之人,當然不會在意這些,接過護膝大力讚賞了紅秀一番。
有了護膝,跪著舒服多了,人舒服了,心中還是擔憂,昨天夜裡的事情記憶猶新,她不清楚救下的那人是什麼身份,直覺不是壞人。倒是擔心簡煜這人,他昨天搜查的太仔細,甚至在木窗前站了好一會,她不太肯肯定他到底察覺出什麼沒,總覺得這人太過危險,深怕他半路返回做出什麼事兒來。
擔憂了好幾日,等到滿了七日簡煜跟那男人都再也沒有出現,羅雲楹這才漸漸的放心了。
滿了七日,宋老太太帶著宋家女眷回府,宋老太太挺擔心在寺廟發生的事兒,告訴了宋遠,宋遠聞言,道,「母親,下次碰見簡指揮使只管離的遠遠的就是了,這人性子不好捉摸,只管遠離他就是了。」想了想,又仔細的問了具體的事情。
宋老太太道,「應該是沒什麼事了,簡指揮使搜了房間就離開了。」
宋遠也鬆了口氣,覺得莫要跟這簡指揮使扯上關係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