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外頭的日頭漸漸高了,陽光避著樹蔭撒進房裡,在地面上形成斑駁的光斑。夏幼幼睡得不□□穩,腦子裡全是這些日子的細節,最後嫣兒絕望的眼神出現時,她猛地從夢中醒來。
「呼……」床上只剩下她一人了,夏幼幼坐了半晌吐了口濁氣,暗道自己真是越來越沒出息了,竟然因為一個間諜做了惡夢。
她緩了緩便捂著傷口起床了,四處找了一圈沒有見到傅明禮,索性就回了自己的別院。
走到距離別院還有段距離的時候就聽到小翠的哭聲,她的腳步一頓,嘆息一聲往別院走去。
一進門便看到小翠趴在一副草席上哭,她旁邊站的是劉成和管家。
夏幼幼面色沉重的走到院中間,劉成見她來了,低聲道:「老爺說看在她以往會討柳小姐歡心的份上,給她留一份體面。」
她擰著眉點了點頭,半晌道:「你們先出去吧。」
「老爺給柳小姐安排了旁的住處,柳小姐待會兒記得來找我。」因著她今日不怕死的擋在督主面前,劉成對她說話的語氣好了許多。
夏幼幼答應了,劉成和管家才走。別院里只剩下她們三人,夏幼幼走到離小翠比較遠的地方蹲下,也不與她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面前的白布。
小翠淚眼朦朧的看著她,可憐巴巴道:「小姐,我堂姐真的要害老爺么。」
夏幼幼頓了一下,半晌才微微點了點頭。
「她、她為什麼這麼傻啊嗚嗚……」小翠哭著去掀嫣兒身上的白布,小小的身子不停的顫抖,掀開后便看到嫣兒已經成絳色的臉,她哭得更厲害了,「大伯還生著病,姐你怎麼這麼狠心啊。」
夏幼幼抿嘴看著她還稚嫩的臉,半晌道:「不哭了,你堂姐若是有靈,可能正在此處看著你,若你再哭下去,她會傷心的。」
小翠愣了一下,看著嫣兒不再溫柔的臉,匆忙擦了擦眼睛:「你說的對,我不能讓堂姐傷心。」
「你通知家裡把嫣兒帶回去吧。」夏幼幼嘆了聲氣,轉身走了。
她最終還是搬去了靠傅明禮寢房更近的院子,走時本想帶著小翠一起走,結果被劉成攔了下來,說是傅明禮怕再惹她傷心,不想讓她與跟嫣兒有關的人或事再接觸。
夏幼幼無奈,只好一個人離開了,小翠又回到了廚房幹活兒,每到閑時,兩個人便偷偷見上一面,不過被傅明禮的人告了幾次狀后,夏幼幼便不再去了。
新院子樹上的葉子越來越茂盛,夏幼幼坐在石墩子上,睜著一雙圓眼認真的看著桃樹,安靜的樣子乖巧極了。
「近日可盯著那個丫鬟的堂妹?」傅明禮站在院子外面,看了夏幼幼許久后問。
劉成道:「一直看著,不過沒見有什麼行動,不過今日病了,大夫過去看了,是真的。」
「仔細看著,不要讓她跟阿幼接觸。」
「是,」劉成彎著腰,小心的對前面站著的男人道,「督主,柳小姐近日好像心情不怎麼好。」
傅明禮沉默片刻:「去買糖葫蘆。」
「……是。」劉成對督主這個什麼事都用糖葫蘆解決的習慣很是牙疼,但他堅決不會說出來。
夏幼幼察覺到門外站了人,扭頭開心道:「尚言!」
傅明禮的唇角微微勾起,還沒等抬步邁進去,對方便已經蹦蹦跳跳到自己面前,他將落在她頭髮上的葉子輕輕摘了下來,低聲問:「在幹什麼?」
「在看樹,」夏幼幼剛說完便接收到劉成奇怪的眼神,於是又解釋了一句,「想看看桃子什麼時候熟。」
「……柳小姐,您院子里的這棵是看桃,只開花不結果的。」劉成忍不住提醒。
夏幼幼有些失望:「不會吧,虧我這麼認真的等著。」
「你這些日子一直在看樹?」傅明禮挑眉。
其實也做了一些別的事,夏幼幼笑:「是啊。」
傅明禮捏了捏她的臉:「可是無聊了?等我這陣子忙過了,便帶你出去走走。」
「好啊,那你先去忙吧,趕緊忙完帶我出去。」夏幼幼推著他往外走,傅明禮無奈,只好先離開了。
等他一走,夏幼幼鬆了口氣,一路小跑回了屋子,喝口茶后才道:「出來吧。」
小翠從床後走出來,輕輕的捶著胸口:「幸好你發現的及時,不然我一定被老爺給抓到了。」
「那是,我的耳朵可是相當靈敏。」夏幼幼朝她挑挑眉。
小翠笑笑,十幾歲的臉上還帶著孩子氣:「那我們快些走吧。」
今日嫣兒頭七,小翠跑來約她去祭拜。夏幼幼點了點頭,想了一下道:「我去換件衣裳,你先等等。」
小翠應了一聲,坐在外間等著。夏幼幼很快便換了件利落的裙裝,跟她初見傅明禮時那件款式很像,她一出來小翠的眼睛便亮了一下:「還從未見過你穿這樣的衣裳。」
夏幼幼笑笑:「出門方便,走吧。」
二人很容易便溜了出去,坐上小翠提前準備好的馬車,朝著鄉下的墳地走去。馬車噠噠跑出去許久,二人都沒有說話。
許是氣氛尷尬到讓人看不下去了,小翠訕笑著開口:「多謝小姐幫我溜出來。」是夏幼幼幫她做出了生病的假象,再用了金蟬脫殼的計策把她帶了出來。
「無事,」夏幼幼低頭把玩自己手腕上的鈴鐺,彷彿沒有聽到周圍越來越多的馬蹄聲,「不過我很好奇,你拜祭堂姐天經地義,為何要偷偷摸摸的出來?」
小翠一僵:「因、因為堂姐死的不光彩,我不想讓人知道。」
「你若真覺得這麼丟人,為何不辭工回家去?」夏幼幼抬頭,看著臉色僵硬的小翠,眉頭微挑道,「還是因為你必須把我帶出來,所以才求我幫忙的?」
小翠綳著臉不說話了,眼神中閃過一絲慌亂。夏幼幼耐心的看著她:「我本來還沒往深處想,畢竟跟你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比起來,嫣兒更像一切的始作俑者,可自從看了你精彩的哭戲后,我便覺著有些不對了。」
其實一旦開始懷疑,一切就很容易想通了,在整個事件中,小翠的角色似乎要比嫣兒更重要。打破水煮魚的是她,說送雞絲粥的也是她,整個過程中,雖然看似主線是嫣兒,可小翠卻起到了更重要的推進作用。
夏幼幼本不想去懷疑一個孩子,可懷疑了,便越覺得不對,越覺得嫣兒是冤枉的。她殺手做得久了,對命並不如一般人看重,更何況是一個可能要害自己的人。只是嫣兒死前絕望哀傷的眼睛,讓她覺得有必要知道真相。
「你、你什麼意思,我聽不懂。」小翠別過臉。
夏幼幼嘆氣:「你一開始表現出來的性格的確是我喜歡的,可你露餡還是因為這一點,小翠,沒有哪個直性子的火爆脾氣,在見了姐姐的屍體后還會對加害者好顏色,更不會繼續留在那裡做工,不是很奇怪嗎?」更何況嫣兒生前死後,這姑娘情緒轉變的太急了些。
她當時就是因為怕小翠攻擊她,所以在去看嫣兒屍首的時候離得遠了一些,沒想到小翠對自己竟然沒有一絲排斥,這本身就很奇怪,也就是那個時候,她才開始懷疑。
「你不要胡說,你這種富貴人家的小姐怎麼會理解?我是為了生計才留下的!」小翠怒道,也不知是真不高興了還是心虛了。
夏幼幼眨眨眼:「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你以為尚言真的不知道?怕他現在已經發現我不見了,正帶著人馬往這兒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