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明禮,你今日怎麼這般冷漠?」徐延不滿道。
傅明禮此刻正惦記柜子里的夏幼幼,聽了此話眉頭一挑:「我何時不冷漠了?」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總覺得今天特別如此,徐延苦巴巴的看著他,「我近日為忙傅家的事,都是過了亥時才睡,今日好不容易來找你說說話,你卻這樣對我。」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似乎也不能再趕了,傅明禮嘆了聲氣,隔著桌子坐到他對面:「繼續說吧,看我有沒有能幫到你的地方。」
「嗯!」徐延這才高興起來,興緻頗高的和他說話。
看起來好像說了很多,其實翻來覆去都那麼幾句,柜子里的夏幼幼都聽困了,小心的將傅明禮的衣裳挪到一邊,想要歪在柜子上休息一下。
外頭徐延還在絮絮叨叨說話,夏幼幼打了個哈欠,抹黑整理傅明禮的衣裳,邊整理邊暗暗吐槽,這人頂多在這裡一個月,拿幾件換洗就是了,竟然還準備這麼多衣裳,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在這裡長住呢。
收著收著,便摸到了一塊毛皮,夏幼幼心裡一奇,這怎麼連冬天的衣裳都拿進來了?正這麼想時,突然意識到手裡這塊毛皮有溫度。
……
徐延終於說夠了,起身和傅明禮道了聲別,剛要離開時便聽到一聲尖叫,猛地回頭便看到柜子里衝出一個『小太監』,還沒看清這小太監便衝到了傅明禮身上。
「有、有老鼠啊啊啊!」夏幼幼眼角掛著淚花花驚恐道。
傅明禮蹙眉將她護在懷裡:「這裡本就是牢房改成的,有老鼠正常,只是沒想到那群奴才做事不仔細,竟將老鼠放到我屋裡來了,可是嚇到你了?」
「嗯!我最討厭這種東西了。」夏幼幼回想方才的手感,忍不住乾嘔了一聲。
傅明禮立刻給她倒了杯茶:「喝點順一下。」
夏幼幼接過來便要喝,突然想到一件事,到嘴邊的杯子又還了回去:「我想喝溫開水,什麼都不要放的那種。」
傅明禮點了點頭,對外頭道:「劉成!」
「奴才在!」劉成聽到屋裡的聲響后便在門口候著,一聽到傅明禮叫便立刻沖了進來。
傅明禮看了他一眼:「去給夫人打倒壺溫水來。」
「是!」
劉成應了一聲,正要出門時便聽到某人幽幽的聲音響起:「站住。」
劉成立刻站住了,無辜的看向徐延:「皇上,怎麼了?」
徐延目光掃了眼前這仨人一圈,冷笑一聲:「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瞞著我私自讓她進來,還躲在柜子里,若不是那隻老鼠……」
「嘔——」一聽到老鼠兩個字,夏幼幼立刻乾嘔一聲,意識到自己打斷徐延的話后,忙朝他擺擺手,「抱歉,我就是太難受了。」
「……劉成,去給她拿水。」徐延額角青筋直露。
「是。」劉成趕緊出去了,逃離了這個修羅場。
屋裡只剩下三個人了,徐延沉默了會兒,挑眉道:「不解釋?」
「她來看我,怕你事忙,便沒告知你。」傅明禮平靜道。
徐延瞥了他一眼:「怕我事忙到連一句通知都不說、就跑進我家了?」這個理由騙鬼吶?!他可是大寧朝的皇帝,不是什麼三歲小孩子!
傅明禮抿唇,懶得與他解釋,這幅模樣落到夏幼幼眼中便成了『楚楚可憐』,她立刻攔在傅明禮前頭,倒打一耙道:「要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跑來宮裡了。」
徐延嗤了一聲:「為了我?」這倆人說的理由可真是一個比一個爛,一個比一個藐視他的腦子!
「當然,你還記得黑山嗎?」夏幼幼問。
徐延蹙眉:「記得,他怎麼了?」
「我把你的單子退了之後,他覺得是我擋了他的財路,所以便開始記恨我,這段時間一直想借刀殺人,我們府上的下人被他買通了在我飯食里下毒,若不是我識破了,可能這會兒已經變屍體了。」夏幼幼三言兩語解釋了。
「阿幼。」傅明禮不悅的看她一眼。
夏幼幼撇了撇嘴,不敢再說什麼不吉利的話。
徐延眯起眼睛:「你當初怎麼不說?」
「我當初也不知道黑山會這麼惦記啊,這不是被下毒了才知道,所以跑來宮裡避難了。」夏幼幼瞪他一眼。
徐延心裡信了大半,僅存一點懷疑的看向傅明禮,傅明禮頓了一下后還是點了點頭。
這個理由總比直說自己小心眼好。
傅明禮一點頭,徐延便全信了,又自覺方才反應過大,略為不好意思的看著夏幼幼:「那你是打算在宮裡住上幾日?」
「我已經住了好幾日了,就在司禮監,只不過沒告訴你而已。」夏幼幼坦然道。
「……哦,」徐延對這二位的先斬後奏已經沒了脾氣,只是突然想到一件事,「御膳房丟東西,是不是你偷的?」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裝傻道,「你在說什麼,我都聽不懂。」
徐延瞟了她一眼:「少裝,我思來想去這宮裡會做這事的,也就你一個了。」
「誰說的,周、嬌嬌也幹了。」夏幼幼立刻賣隊友。
徐延驚訝:「那個女人也來了?」難怪了,宮裡來了兩個潑皮撒歡,怎麼可能會安分下來。
「……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麼知道是我的?」夏幼幼皺眉,虧她還想掩飾一下,結果尚言立刻猜到是她不說,就連徐延也猜到了,難道她就長了一張賊臉?
徐延看出她的想法,恰巧劉成端著水壺進來,徐延咳了一聲,對劉成道:「你這幾日沒在宮裡,可能還不知道御膳房丟東西的事吧?」
「丟什麼了?」劉成忙問。
徐延平靜道:「我和兩位太后的膳食,那賊還專挑好的拿。」
「……」劉成怔了一下,無語的看向夏幼幼。
夏幼幼嘴角抽了抽,確認自己的確長了張賊臉,這些人一碰上什麼壞事就都找自己來了。
劉成控制不住的打了個哈欠,打完忙彎腰道歉,他為了帶夫人來見督主,根本沒有休息好。
「算了算了,我也困了,劉大哥我們走吧。」夏幼幼將帽子扣頭上催促道。
劉成立刻看向徐延,徐延也累了,乾脆一起走了,房間里瞬間只剩下傅明禮一人。
夏幼幼離開后,傅明禮躺到床上盯著床幃看了會兒,便閉上眼睛休息了。
窗外月光如漫,似乎要溢出這個世界去,整個宮廷都籠罩在夜色中,有人安眠,有人整夜孤寂。
翌日,窗框被小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聲音不大卻足夠讓人煩躁。夏幼幼被迫從睡夢中醒來,打著哈欠起身去抓惡作劇的人。
門猛地被推開,她跨出門檻,果不其然看到周書郊在院子里待著。
「最好給我個理由,否則我就弄死你。」夏幼幼不悅道。
周書郊嘴角抽了抽:「你有沒有發現自己脾氣大了不少?」
「少廢話,你被吵醒你還掛著笑?」夏幼幼白他一眼。
周書郊嗤了一聲,做作的伸出雙頭,以誇張的樣子擊掌三下,接著門口便進來一溜小太監,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食盒,打頭的那個過來問他:「請問公公在哪裡用膳?」
「就在這兒就行。」周書郊指了指庭園中的涼亭,一溜小太監立刻排著隊往涼亭去了,把吃食給擺了一桌子后拿著空食盒離開,模樣別提有多乖了。
夏幼幼看得目瞪口呆,周書郊招呼了她才想起到涼亭里坐下,看著桌上的山珍海味,半晌道:「你就為了這麼點吃的,真把自己給閹了?」
「……我在你心裡就這麼點出息?」再說閹了就能有這些好吃的了?他又不是傅明禮!周書郊無語的瞥她一眼,「這是徐延讓人送來的,我方才跟劉成說了會兒話,你昨天被徐延發現了?」
「嗯,劉大哥呢?」夏幼幼拿起筷子開始吃飯,上去就夾了塊紅燒肉,也不嫌大清早吃這個齁得慌。
周書郊也坐下用膳,邊吃邊道:「他好像有事出去了,走之前還囑咐我不讓你亂跑,安心在這兒待著,也別去御膳房偷東西了……對了,他昨夜對你刑訊逼供了?怎麼會知道我們偷東西的事?」
「……人家直接就猜出來了,哪還用得著逼供。」夏幼幼無奈的聳聳肩。
周書郊卻不相信:「我平時表現的那麼嬌弱,他怎麼可能會直接猜出來,肯定是你說漏嘴了。」
夏幼幼懶得戳破他的自我良好感,給自己盛了碗雞湯開始喝。周書郊熱情的指了指那盤蛤蜊:「這個不錯,你嘗嘗,就是女子不能多用,有些寒涼。」
「寒涼?那就不吃了,我要吃溫補的。」夏幼幼果斷拒絕。
周書郊眉頭一挑:「你何時這麼在意自己身子了?」
「昨天晚上開始,」夏幼幼說完頓了一下,傻樂一聲隨後收斂表情,「當然,或許是我多想了,這東西真那麼好吃?」
「是啊,你要嘗嘗?」周書郊問。
夏幼幼微微搖頭:「再等個幾日吧,等我確定了之後,若是我多想了,便嘗嘗這道菜。」
「確定什麼?」周書郊八卦的湊近。
夏幼幼瞟了他一眼,突然神秘的看了一眼周圍,朝他勾了勾手指,周書郊眼底閃過一絲興奮,開心的往她旁邊蹲了蹲,夏幼幼在他耳邊小聲道:「秘密。」
「……」周書郊一口氣噎在喉嚨里,氣得差點翻白眼。
二人打打鬧鬧的吃完飯,又接著打打鬧鬧,不知不覺時間便過去了大半,等到下午放值時,劉成沒回來,徐延倒是來了。
徐延來時,二人正趴在庭園的石桌上研究皇宮地形,徐延好奇他們在做什麼,便沒讓人傳聲,悄摸摸的靠近。
可也不想這二人是做什麼的,徐延一個普通人的腳步聲,他們隔得老遠都聽到了,立刻停下了討論,扭頭便看到了徐延。
周書郊:「……?!!」他如今可是男子裝扮啊!
夏幼幼知道他在想什麼,在看到徐延後的第一秒她就擋在了周書郊面前,可她個子又沒周書郊高,儘管盡心儘力的遮擋了,徐延還是立刻看到了周書郊的臉。
「你……」徐延怔怔的看著他。
周書郊一臉慘不忍睹:「……」完遼,這次完遼,他最後的一層馬甲也被扒了,這下以後就不能隨意調戲徐延了,否則人家通緝時用兩張畫像,他可就不好逃了。
這下傻子才看不出周書郊是個男人了,夏幼幼嘆了聲氣,默默站到一邊,靜等徐延發火。
徐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肆無忌憚的指著周書郊的臉:「我說你這女人為何每次都化一臉濃妝,原來是因為長得像個男人哈哈哈……」
「……」這還真是個傻子,夏幼幼無語的看向周書郊,剛好看到對方鬆了口氣,想到就這麼個傻子都能猜到她是偷御膳房的賊,夏幼幼默默嘆了聲氣。
「不過也是清秀的,比後宮那些女人好看些,」徐延想了一下自己似乎笑得太猖狂了,為了避免傷人家姑娘的心,還是好心安撫道,「至少那些女人可沒你像個太監。」
「……謝謝皇上誇獎。」周書郊咳了一聲,嬌滴滴道。
徐延朝他擺擺手,看向夏幼幼道:「我以為你會去找我玩,怎麼一直沒去?」
「找你有什麼玩的,你這麼忙。」夏幼幼抽了抽嘴角,尚言不讓她和傻子玩,她才不去找他。
徐延不滿的看著她:「你就不無聊?」
「不啊。」夏幼幼果斷道。
徐延被她噎了一下,羞惱的看向旁邊看熱鬧的周書郊:「你也不無聊?」
「……不啊。」周書郊無辜道。
徐延冷哼一聲,周書郊立刻識相的改口:「無聊死了,皇上,你閑著時我能去找你嗎?」
徐延被他問得一頓,事實上他已經許久沒有閑著的時候了,而且就目前的趨勢來看,等他有閑工夫恐怕得等到他退位那天。
徐延到底年輕,又沒有多少朋友,如今做了皇帝宮裡人人都怕他,也早就寂寞難言了,否則也不會大半夜跑去找傅明禮說話。
此刻好不容易有兩個朋友般的人在宮裡,他不想放過和他們吃茶談天的機會,可夏幼幼又不肯去找他……徐延心中一轉,對周書郊道:「你既然無聊,剛好我這裡又缺個伺候的人,不如你來如何?」
「……皇上你確定?我什麼都不會啊。」周書郊驚恐的看著他。
這樣一來夏幼幼一個人無聊,定然也會常去找他了,徐延笑了一聲,越想越覺得自己這個辦法好:「又不讓你做什麼,就是在我無聊時陪我說說話而已,做事的有其他人呢。」
周書郊還想說什麼,徐延果斷道:「就這麼定了,你馬上就跟我走,每日晚上回司禮監休息。」
「可是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奴家怕啊!」周書郊泫然欲泣。
夏幼幼本還想幫他說話,可看到他這德行立刻閉上了嘴。穿了男裝還這麼噁心的撒嬌,就不怕她把早上那頓山珍海味吐出來么?
「討朕的歡心了,朕便將先前藩王進宮的那幾顆夜明珠賜給你。」徐延挑眉,他可記得當初自己把裝滿寶物的箱子拿出來時,這女人的眼睛有多亮。
他的話音剛落,周書郊便福了福身,溫柔道:「那就多謝皇上了,奴家定然好生伺候著。」
兩副面孔之間無隙切換,夏幼幼第一萬次覺得這人做殺手可惜了,演技這麼好滾去現代當影帝啊!還做什麼殺手!
「……你現在是個太監,說話時注意些,莫讓人看出你是個女人了。」徐延吃不消道。
周書郊咳了一聲,用自己的真聲道:「那皇上覺得我這樣如何?」
「咦?」徐延稀奇的看著他,半晌道,「你還有這本事,可真厲害。」
「……皇上,你們能出去聊嗎?我這會兒困了。」夏幼幼無言道,總覺得自己的智商跟著被羞辱了。
「得嘞,那皇上,我們走?」周書郊狗腿道。
徐延滿意的看他一眼,忘記了自己來是找夏幼幼玩的,帶著周書郊便離開了。
夏幼幼盯著二人的背影看了半晌,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不、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