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9)
六千兩銀票藏在胸口,郭滿整個人都舒泰了,果然錢財能安人心。
雙喜雙葉倆也興奮得滿面紅光,她們長這麼大,還從未見過這麼多銀子。雙喜比不得雙葉穩重,綳不住就有點想落淚。她抹著眼角道:「……真好啊,往後咱們姑娘再不用怕沒好東西補身子了。」
雙葉聽到這沒忍住伸手抱抱她,也激動得雙眼濕潤。
是啊,真好,自家姑娘往後抓藥不用怕拿不出銀子。銀子可真是個好東西!「姑娘,既然畫已經賣出去了,那咱們還去廟裡么?」
郭滿慢慢撫著胸口,感覺今日的下盤都比往日穩了許多:「去自然是要去。既然跟老太太說好了,咱們便在山裡多住些時日。」郭滿是不信佛的,不過親自經歷了靈魂穿越之事,她對菩薩佛祖之類的便多了幾分敬畏心:「走吧,上山。」
折騰這一會兒,太陽也快下山了。
山裡比山下涼得快,雖說這個時節並不冷,但郭滿的身子與一般人不同。雙喜看了眼還有半截的山路,有些擔心地皺了眉:「可是主子,山上的日子很清苦的。廟裡總不比家裡舒適,奴婢怕您的身子受不住。」
「不必擔心,」她只是去小住兩日,不是往後都吃齋念佛徹底出家。
山裡清凈,除了吃食上清淡些,不會比府上差太多。若住久了實在饞,出來插兩條魚烤解解饞便是,「上山吧,我能撐得住的。」
說罷。她不等兩人,在地上撿了根趁手的樹杈,拄著便徑自往山上而去。
雙喜雙葉見狀,顧不上勸,連忙挎上行禮跟上。
兩人其實不是篤信佛之人,但人在弱勢的時候難免想抓著什麼,好給自己繼續掙扎的勇氣。多年為了向菩薩祈求庇護,久而久之,兩人對神佛要比郭滿對神佛敬畏虔誠得多。想著興許廟裡的菩薩慈悲,見她們姑娘命苦便多多保佑姑娘呢?廟裡多住幾日,去一去晦氣也是好的。
於是也不敢耽擱,抬腳便跟了上去。
三人爬上山之時,天色已經全黑了。廟裡點了長明燈,燈火通明。相國寺供奉的是彌勒佛,雖說遠在山頂,香火卻還算鼎盛。
進了寺廟,便有一個小沙彌過來迎她們進去。
這相國寺跟平常所見的和尚廟不同,廟裡設有客房。因著廟宇建在山頂,沒有公香客上下山的車道,香客們平常上一趟山十分不易。禮佛之人上了山,一日內山上山下地往返是不可能的。所以來廟裡禮佛的都會借住,且招待香客的客房不拘男女。
小沙彌向郭滿主僕道了聲阿彌陀佛,然後引著主僕三人往女客的客房而去。
日子一晃兒就過,眨眼便在廟裡待了十多日。山上的景緻是真的好,空氣清晰。廟裡的師傅日日晨昏禮佛誦經,郭滿雖聽不懂佛經奧義,但日日傾聽著也感到心中寧靜。
這一年佔據小郭滿的這具身體,郭滿時常被病痛折磨,她嘴上從不說疼,其實有時候也很難熬。手腳無力四肢酸疼只算平常,偶爾還會心悸胸悶的毛病。然而在山上這小十日,雖說吃食清淡無味,但胸悶心悸的情況幾乎沒有再出現過。
雙喜雙葉見在住山上,自家姑娘的身子有明顯好轉,便也歇了催促郭滿早日下山的心思。
事實上,在府中衣食上雖精細些,卻要時常憂心金氏暗地裡的手段。金氏為人歹毒心胸狹窄,一不小心便著了她的道兒。如此細算下來,府里的日子實則並未比山上好過多少。
主僕三人於是在山裡多住了幾日。
廟裡都是出家人,相處起來十分融洽。兼之郭滿時常會添些香油錢,廟裡的燒飯師傅很是照顧郭滿主僕。這般一住就是一個月,郭滿日日吃著沒油星子的素齋飯,不僅沒瘦反而養胖了許多。
轉眼就到了五月,天兒漸漸熱了起來。雙喜雙葉倆見郭滿的身子一日比一日輕快康健,喜在心頭。
如今兩人也不提回府的事兒了。既然吃齋飯養人,就盼著郭滿在廟裡將養得跟一般人一樣康健。在她們的心中,沒有什麼比郭滿的身子更重要。
這日,兩人見帶來的日用物品見底了。
想著既然常住,該有的就不能少,於是便要多置辦些東西來。倆人不放心郭滿,於是託了廟裡相熟的小沙彌無真小師傅看顧郭滿,下山去採買些日用的物品。
郭滿跟無真小和尚玩得還挺好的。這小和尚才十三歲,長得粉面桃腮,水靈可愛。若不是胸口一馬平川,郭滿都以為這其實是個粉嫩的小姑娘。不過即便才十三歲,他也比郭滿高出整整兩個頭。蓋因這小子是個武僧,自幼練武,一身的腱子肉。
他見郭滿瘦巴巴小俏俏的一個小姑娘,身子弱,平日里在山裡淘來什麼好吃的果子總會送來一捧給郭滿嘗鮮兒。一來二往的,兩人就跟饞死鬼頭胎的大兄弟和二兄弟,時常結伴去山裡東躥西躥地淘野貨打牙祭。
順便說句悄悄話,這小子別看面上虔誠信佛,打野雞野兔誰都沒他下手准。雖然每次都會對著死雞死兔子念阿彌陀佛,但祭五臟廟絲毫不含糊。
雙喜雙葉下山,無真便蠱惑了烤肉手藝人郭滿一起,又偷摸跑去山裡獵食。
郭滿跟他一拍即合,說走就走。
說來郭滿覺得自己與沐長風之間,是真的有緣。明明旁人都說這沐家大公子神龍見首不見尾,最是難攀上。平常貴女想見他一面,說上兩句話,比什麼都難。她呢,不過兩個月的功夫,都遇到這人三次。
郭滿四肢抱樹的姿勢猴在樹上,低頭看著樹下叼了一根草仰頭看著她的沐公子,突然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中。
沐長風:「……你在做什麼?」
郭滿的五指手指死死摳在樹榦上,姿勢丑得一筆。
半長的裙擺被扎進了腰帶里,晌午天熱,郭滿身下清涼的褻褲其實只有一層,被山風來回地吹,屁股蛋兒越來越涼。她的羞恥心這一刻忽然覺醒了,郭滿終於,默默為自己的這姿勢感到羞恥萬分。
「……沒看到嗎?爬樹。」她面無表情。
「哦,」沐長風噗地一聲吐掉草根,點了點頭又問道,「你爬樹是要做什麼?」
郭滿心裡恨不得打爆這盯著她屁股看得人狗頭,小臉兒上又青又白:「看到那個沒?」郭滿手腳不便,小幅度地昂了昂下巴指著不遠處樹杈上一個鳥窩:「那兒有鳥窩。」
沐公子瞬間懂了:「你想養鳥兒?」
他不由地撫了撫額,頭疼不已。這傻姑娘是窮瘋了么?想養鳥就去花鳥鋪子買幾隻畫眉養一養便好,用得著親力親為地來深山老林里掏鳥窩?
「你們這等小姑娘就愛沒事兒找事兒!養鳥也要分種類的,這片山林沒有適合豢養的禽類,」沐長風順了一把額角灑落的碎發,語重心長地與她講道理道:「若是信我,我告訴你。這附近除了猛禽便是麻雀烏鴉,都養不熟的。」
郭滿死死巴在樹榦上,手腳都快脫力了。
誰他娘的要養鳥?她是為了吃好嗎!郭滿奮力地動了動腰肢,企圖借住腰肢的力量巴得更緊些。可是誰知他剛要動,就聽耳邊傳來噼啪一聲樹皮脫落的聲音,郭滿目眥盡裂,直愣愣地就往下砸。
沐公子看著似乎漲了點肉的小姑娘石頭一般往下墜,下意識地就嚮往旁邊跳。
然而才跳離了樹下,又想起這小姑娘可不是他家長雪皮糙肉厚,這小姑娘脆得一巴掌就能扇死。於是瞬間腳尖一點,離玄的箭一般飛過去,落地之前接住了郭滿。
沐公子跳過來跳過去,時辰太趕,落地的姿勢便有些不對。這般倉促之間,腳猜到樹下一個不知裝了什麼玩意兒的荷包,啪嘰一下滑倒了。
而郭滿被他包裹在懷裡,摔下去除了震了兩震,毫髮無傷。
本來郭滿是有些惱火的,惱火這人看不懂眼色非在這兒看她出糗。但看在沐公子捨己為人的份上,郭滿寬宏大量地原諒了他。
於是拍拍身下人的胸口,麻溜地爬起來。
沐公子二十三年的漫長歲月除了剛滿月的沐長雪,根本沒抱過女子。今日他才發現,甭管女子多瘦弱,實則都是藏了肉的。郭家這小姑娘,明明都只剩一把骨頭了,摟在懷裡卻軟綿綿的好似小貓兒一般,尤其臀上還很多肉。
臉有點紅的沐公子倉促地鬆開不小心抓在小姑娘臀上的手,道貌岸然地坐起來。好似尷尬一般,蹙著眉左顧而言他:「什麼東西害我滑了一下?」
郭滿順著他眼睛看過去,是一個丑不拉幾的荷包。
這一瞬間,她趕緊瘋狂地搖頭表示不知道。
沐長風將荷包撿過來,打開了,往外倒東西。裡面是一顆顆大小差不多的圓潤的石子。若是他沒看錯的話,不遠處還有一把做工很粗糙的彈弓。
郭滿:「……」
虛,心虛。
……算了,懶得跟小姑娘計較!
心胸寬廣的沐公子拍了拍衣袖,準備爬起來。然而腳下輕輕一動,他眉頭猛地一抽:「嘶~」
「怎麼了?」郭滿扭頭。
「好像扭到腳了。」
郭滿心裡那是真的虛啊。雖然沐長風救她並不是她要求的,害她掉下來,她沒怪他。他自己受傷也是這人活該。但郭滿看著這人,想著這沐長風多次救她,良心還是有那麼點痛的。
「傷得厲害嗎?小女幫你看看。」郭滿於是掀了這人的衣裳下擺,肉爪子抱著沐公子一條大長腿就想擼他的褲管。
沐公子哪裡容許女子去扒他的褲子,趕緊彎腰去攔。
然而彎腰得太急切,一下子就跟身前的腦袋撞在一起。他這人不似一般公子,頭髮總不好好束冠。倒霉也是真倒霉,這麼一會兒,他的頭髮就絞在了郭滿鬢角的珠花上。
兩人一個彎腰一個抱腿的,頭髮絞在了一起。
郭滿嚇一跳,迅速抬頭,扯到沐公子的頭皮,痛到發麻。沐公子就保持著這古怪的姿勢,面色鐵青。
須臾,他終於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了郭滿的後腦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