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3)

番外二(13)

郭滿非常想打死這人,然而最終還是沒有。一把將絹花搶回來,郭滿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把打死沐長風的念頭給咽下去。求人辦事威逼利誘是必要的,沐長風這傢伙接二連三地得罪她,正好,郭滿自覺可以得往死里威脅他。

沐長風有驚無險地吐出一口氣,心想,小姑娘雖說兇巴巴的,其實還是很有度量的。

於是尋了個位置,在郭滿隔了一個椅子的位置坐下。聽說幾日後便是郭昌明的四十歲壽辰,沐長風挑了挑眉,轉頭看向郭滿。這小可憐兒過得如此拮据了,還得絞盡腦汁地備壽禮以博得父親的憐愛,真是太惹人憐惜。

沐公子的同情心都要泛濫成災:「這不是什麼難事兒……」

看著郭滿在他面前晃來晃去的禿腦殼兒,短短的毛髮茸茸的,他突然就很想摸一把。

正在他這個念頭蠢蠢欲動的檔口,郭滿突然轉過頭,大大的黑眼兒直勾勾盯著他說話。沐長風頓時一個激靈,醒過來。他心想,這丫頭可不是長雪,也不是才四五歲的小姑娘,隨便朝她頭上呼嚕一把不當事兒。這可是十五歲及笄的姑娘家,好懸他及時收住手,否則摸下去就真成了登徒子了。

「扇面兒往日我也畫過,仔細一些,不難。」沐長風沉吟道。

「字我能給你題,扇面兒我也能畫。」沐長風垂眸凝視著郭滿的眼睛,輕聲道,「這樁事兒不必求兩個人。我的丹青雖不如博雅出名,自問還是拿得出手的。若是你實在著急,快的話,一日內便能替你畫好……」

郭滿砸了咂嘴,想著有些事兒得說清楚。

其實她想去找周博雅,並非想要什麼丹青,她只是想要執筆之人的名氣。畢竟郭昌明那人可俗氣了,假清高且又極重名氣,誰的名聲響亮,他便推崇誰:「沐公子來,也並非不可……只不過,你在作畫上,是否也有著與字一樣的名氣?」

沐長風愣住:「……嗯???你說什麼?」

「那個,」郭滿覺得有些尷尬,「我是說,你作畫的名氣,跟你的字……」

「……那倒沒有。」

「那沐公子有信心在丹青上的名氣能與博雅公子相較一二么?」既然問出口了,郭滿也不怕得罪人便繼續問道。

沐長風心一堵:「……沒有。」

郭滿嘖嘖地搖了兩下頭,頗為遺憾地低下頭。雖沒說話,但這態度,一切盡在不言中。

沐公子:「……」

……沐公子覺得堵心了。這小丫頭是看不上他的畫技么?這絕對是吧!

二十三年從未較真過的沐長風沐公子這一刻突然較真了。他丹青上沒有名聲,但比一般人強了不知多少,「六姑娘,若是你想要我題字呢,那就莫找旁人畫扇面兒,你若要要找旁人,那莫指望我替你題字……」

「哦,」郭滿瞭然地點頭,小心翼翼:「那我的字畫都要博雅公子的方便嗎?」

沐長風微微一笑,單手撐在桌子上,手肘支撐著桌面,手掌拖著下巴,另一隻手突然從懷裡掏出一把匕首遞給郭滿。郭滿眨巴著眼睛,就見他突然頭朝著她這邊歪了腦袋。肩上的墨發順著他的姿勢如流水般灑落下來,沉甸甸的,看著十分有分量。

握著一把匕首的郭滿:「???」做什麼?

「吶,怕你夠不到我彎下腰給你夠,」沐公子一如既往的大氣,他口氣淡然道:「你自己選一塊削吧,我跟你一起禿!」

郭滿:「……」誰他娘的要跟你一起禿,她還沒禿好嗎!

沐長風看著郭滿小臉兒上又青又紫,跟開了染坊似的,心裡突然暢快了。瀲灧的桃花眼微微眯著,他變換了個坐姿,換了手撐著下巴,另一隻手修長的大手手指穿插自己的髮絲中,黑與白,襯得他手指瑩白如冷玉。

須臾,他又問:「可想好了嗎?想好削哪兒便說,本公子奉陪到底。」

郭滿被他噎了半晌,把匕首往桌子上一丟,「給你,給你,扇面兒就拜託你了,請沐公子務必費心!小女子感激不盡!」

雖然終於噎了郭滿一回,砸了咂嘴,沐公子絲毫沒覺得扳回一城。

想半天,看著摺扇鋪子里掌柜的夥計們疑惑的眼神,沐長風又覺得好笑。他一個二十三歲的大男人居然跟個小姑娘較真,還非氣了人家小姑娘好半天才罷休。

想想,他警告地掃了一圈。

掌柜的夥計立即乖覺地收回打量的目光,低下頭看書的繼續看書,擦桌子的悶聲不吭地擦桌子,十分裝模作樣。沐長風懶得跟他們計較,抬手曲了兩根手指敲了敲桌面:「方才郭家小姑娘的話你們也聽到了,扇子一日內製出來。」

櫃檯後面掌柜的抬起頭,手裡的書合上了。一旁的跑堂小夥計也湊過來,看著沐長風笑道:「主子,要不要苗師傅多制幾把?」

沐長風捋了一把鬢角灑落的頭髮,笑了:「還是子兮懂事兒。」

小夥計嘿嘿一笑,撒歡兒地就跑去了後院。

沐長風又跟掌柜的去後院說了一會兒,過了一刻鐘才起身離去。門外小夥計已經牽著駿馬從小巷子里出來,將馬韁繩遞給他。沐長風上馬之前,想起郭滿那毛茸茸的腦袋,便順手呼嚕了一把小夥計的腦袋。

只是,嗯,感覺毛刺刺的。

離去之前,沐長風心道,小子的髮絲是不是與姑娘不同?真是太不趁手了。

……

沐長風其實初三便畫好了扇面兒。

當日聽郭滿說這扇面是獻給郭昌明的賀禮,為了迎合郭昌明迥異的品味,扇面上題的字兒其實是一首風花雪月的詞。沐長風寫不來這等酸腐的悲春傷秋,這詞兒還是郭滿託了人,特意送來給沐長風謄寫的。

扇子制好了,郭滿原本跟他約定的初四來取。沐長風體諒郭滿是女兒家出門不便,這扇子便在榻手裡多留了一日。

說來也是巧合,就多停留一日的功夫,扇子卻叫沐長雪給發現了。

沐長雪當即就來勁兒了,非纏著沐長風,逼問他是否在心儀的姑娘跟前受挫了?否則以他這等沒心沒肝的人,怎會生出如此千轉迴腸的愁緒來?沐長雪嘿嘿地賊笑著,於是又提及那日在沐長風屋裡見到的那節烏黑的頭髮。

「你若不告訴我,我便告訴娘去!」

沐長雪覺得真心不容易,她家頑石一般冥頑不靈的兄長終於開竅了,「我要告訴娘,兄長你私藏姑娘家的貼身物件兒,你還背著人偷偷寫這些情詩!你不告訴我,我就叫娘去查!到時候查出來,看你還說不說!」

說著,沐長雪就一溜煙跑了個沒影兒。

沐長風原本以為沐長雪這話只是嘴上說著玩兒的,沒當一回事兒。誰知當日用罷晚膳,元氏便著人把他喚去了主院。母子兩坐在涼亭,元氏是拐著彎兒地打聽他身邊姑娘的事兒。那刨根究底的勁頭,沐長風被逼得沒辦法,最終還是倒出來不少東西。

除了這姑娘姓甚名誰,郭滿的什麼情況都被元氏給逼問出去。

元氏聽完了,心裡既欣慰又有些猶豫。欣慰是欣慰沐長風二十多歲的人了,終於開竅了。眼裡終於入了一位姑娘。猶豫是聽說,兒子看入眼的姑娘身子骨兒很差,似乎身世也十分可憐。元氏擔心,這樣的姑娘家會不會不懂事兒。

「娘您想到哪兒去了!」沐長風只覺得頭大。

「是誰跟你說兒子看上她了?那就是個小姑娘,小姑娘您懂嗎?」為求逼真的,沐長風還抬起手來比劃,愣是把郭滿肋骨上面的高度比到了自己腰的位置,說謊不眨眼地道,「就是這麼點兒高的一個小姑娘,就這麼點兒!兒子一隻手都能拎起來!」

「就是我,你也能一隻手拎起來。」元氏才不信他這一口胡言:「別蒙我,若真是這麼小的姑娘,人家家裡也不安心放她一個獨自出門。」

糊弄人也不說點靠譜的理由!

「千真萬確,」沐長風覺得比這麼矮確實有點過分了,他大方一點,又提高了一點點,到肋骨下面,「或許有這麼高?左右不到兒子咯吱窩!」

「姑娘家小巧些惹人憐愛!」

沐長風捏了捏眉頭:「……只是偶然撞見過幾次。」

「這就是緣分。」元氏道。

「……」

母子兩說了一會兒話,元氏才提及了正事兒。說來也是沐長雪胡鬧惹下的事兒。若非長雪賞花宴發了脾氣,愣是把郭家的姑娘往外趕,落了郭家一個大臉面。這回郭昌明的四十歲生辰壽宴,沐家是絕不會去人的。

實在是沐長雪鬧得太過,哪怕元氏事後派人送了賠禮過來,但到底還是過了分。

這次郭昌明的生辰,沐家怎麼也得彌補一二,元氏便打算送份賀禮去郭家。

不必與郭家深交,沐家只表示一個態度,叫郭家往後能少些因長雪那日的舉動而被京中人非議排擠。道歉,本該是當事人去。可長雪的性子倔強,脾氣又火爆。認定了就是不認錯,元氏跟道理說了,她不願去,元氏便只能叫沐長風代替她去一趟。

沐長風去跟沐長雪去,代表的意思可就不一樣了。

元氏心裡明白這個道理,但誰叫她只有兩個子嗣。仗著自家是武將之家,行事粗放,不像文人那般刻板講究。她權當自己沒這個意思,就叫長風代勞。

好在長風不計較這些,思索片刻,他便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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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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