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鏡湖小夜曲

055、鏡湖小夜曲

就在此時,范仰跑到廳門處大聲招呼道:「庄先生,丁老師,你們怎麼聊了這麼長時間?大家都等著呢,都餓了,該吃晚飯了!」

庄夢周起身道:「真是三句話不離本行,一屋子人都坐著呢,就你跑出來要飯吃!」

丁齊和庄夢周回到廳中,朱山閑道:「今天沒做晚飯,我們出去吃吧。庄先生想吃點什麼?我請客!」

庄夢周:「境湖的大排檔很不錯。我上大學的時候,就特意跑到境湖請女同學吃過大排檔,記憶非常深刻呀!」

葉行皺眉道:「大排檔,那種露天的大排檔嗎?」

庄夢周點頭:「當然,那才是境湖特色,要吃就吃特色,現在的天氣也正好。」

葉行:「既然是朱區長請客,大排檔也太沒檔次了吧?」其實他心裡真正想的是露天大排檔人流嘈雜,說什麼話都很不方便。而如今江湖八門高人齊聚,商量的可是很隱秘的事情。

尚妮卻反駁道:「就因為有朱區長在,所以我們才要吃大排檔啊!朱區長可是清官,現在八項紀律抓得很嚴,假如搞一個高檔場所,讓人看見了可不好解釋……大排檔好啊,一定要是境湖特色的大排檔,我喜歡,今天我請客吧!」

石不全打趣道:「哎喲,師妹這番話說得好有見識!」

朱山閑則連連搖手道:「這裡是我的地方,怎麼能讓師妹請客呢?」

境湖市的大排檔很有名,早些年遍布大街小巷,有居民區的地方就有大排檔,只要天氣不冷不下雨,太陽落山後便在街邊支幾張桌子,既隨意又熱鬧。可是近幾年,隨著申請國家衛生城市,整頓市容市貌的要求很嚴格,很多地方的大排檔都被取締了,只保留了幾條特色小吃街,價錢也比以前貴了不少。

如今最有名的大排檔,在市中心境湖公園附近的一條步行街上,最終一行九人便浩浩蕩蕩殺向那裡。共有三輛車,分別是朱山閑、范仰和丁齊開來的。丁齊上車前主動招呼了冼皓一聲,冼皓則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上,石不全叫上尚妮也鑽了後座。

葉行本來也想上這輛車呢,結果不好意思再往上擠了。還有另外兩輛車都很空,這一輛車擠滿五個人是什麼意思?葉行只好上了范仰的車。而譚涵川和庄夢周自然是坐朱山閑的車,譚涵川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丁齊以前也經常來那條大排檔一條街,和朋友、同學或同事一起,他知道有一家挺不錯的。到了地方,老闆娘居然還認識丁齊,雖不知道名字,但應該有印象,沖他點頭道:「又來了呀,自己挑地方坐!」

九個人拼了兩張方桌圍著坐下,座位在不經意間也有了微妙的變化。長方形的桌面,庄夢周把頭獨佔一邊,很自然地就取代了朱山閑原先的「領導」位置。沒有任何人推讓座位,大家很自覺地就把那張座位空給他了,這也算是對江湖前輩的尊敬吧。

庄夢周左手邊橫坐的是朱山閑,右手邊橫坐的是譚涵川,這兩人面對面。從朱山閑這邊數,接下來依次是范仰和葉行;從譚涵川這邊數,依次是石不全和尚妮。另一側把頭與庄夢周對面的位置,是丁齊與冼皓並肩而坐。

丁齊的旁邊橫坐的是葉行。冼皓旁邊橫坐的是尚妮,這兩位姑娘當然挨在了一起,卻沒有並排坐。因為是丁齊先坐下的,冼皓則主動坐到了他的身邊,尚妮就只能坐另一個位置了,而石不全也是主動湊過去的。

朱山閑拿過菜單,請庄夢周先點。庄夢周只點了一道腌白菜燉香鹵肥腸鍋,然後就讓每人都點。倒是尚妮點的最多,石不全看著菜單和尚妮一起討論哪道菜好吃,而冼皓根本就沒點菜,丁齊則根據自己的記憶推薦了幾道。

有菜怎能無酒,庄夢周叫了一箱當地的簡裝啤酒。范仰推說要開車所以沒喝。朱山閑這位「地主」卻不能不喝,便對譚涵川道:「老譚,待會兒你開車,我陪大家喝幾杯。」

丁齊也開車,但是沒說話,其實真要喝酒如今叫代駕也很方便,所以他主動給自己倒上了。步行街上人來人往很熱鬧,幾杯酒下肚,桌上的氣氛也變得很熱烈,大家都聊開了。沒有什麼江湖隱秘,聊的都是風月八卦、各地的風土見聞,這些人各有各的見識,令丁齊感覺大有收穫。

酒桌上的氣氛很好,杯子也不算大,誰要是敬誰酒,就自己幹了而對方隨意。庄夢周和朱山閑被敬的次數最多,而這兩人是來者不拒,雖說被敬者可以不幹但也都幹了。敬酒最多的是尚妮,她連著敬了庄夢周好幾杯,喝出氣氛之後,很有些想找人斗酒的意思。

倒是旁邊的石不全有些拉著尚妮,沒讓這姑娘多喝,估計她也肯定喝不過庄夢周。桌上沒人灌酒,尚妮後來卻拉著石不全喝開了。

丁齊能看出來,尚妮雖然表面上大大咧咧,好像對庄夢周也最不客氣,甚至在他進屋的時候還說了一句「你個大忽悠」,但在這一桌人當中,她心裡是最怕庄夢周的,潛意識中其實很尊敬,只是沒有直接表現出來。

至於石不全,真是個自來熟,這不已經帶上塑料手套主動為尚妮剝小龍蝦了。而尚妮和他之間感覺也沒什麼隔閡、很融洽,也許有些人之間天生就沒有太遠的心理距離。

葉行喝得不多,只是隔著丁齊向冼皓敬了好幾杯酒,而冼皓只是淡淡地舉杯抿了抿,並沒有和他干。

這條街可能是境湖市晚間最熱鬧的地方,吃的菜也可以不是一家的,各家大排檔之間可以串菜。尚妮覺得旁邊另一桌客人吃的菜挺有特色,結果那是另一家店的桌子,石不全就跑到那家店也買了那道菜端過來。

丁齊也跑了出去,買了兩盤剛出鍋的鍋貼,沾著陳醋和當地特色辣椒醬吃,既是下酒菜也可以做主食。味道很好,眾人紛紛稱讚。

步行街上還有賣唱的,背著樂器一邊演奏一邊唱歌,手裡拿著幾張塑封的歌單,沿街各桌遊走。有一位賣唱的姑娘來到這桌,站到了丁齊和冼皓旁邊道:「帥哥、美女,點首歌助助酒興吧,十塊錢一首!」

丁齊剛想說到那頭請領導先點,冼皓就已經開口道:「我們就點幾首歌吧,照顧照顧生意。」

庄夢周隔桌揮手道:「好呀,這裡還能唱歌,真的太好了!……小姑娘,能不能我們自己唱?你伴奏就行,還是一首給你十塊錢。」

一桌人都笑了,朱山閑打趣道:「庄先生啊,您這可就吃虧了。她唱一首歌,您得給她十塊錢;現在您唱一首歌,您還得給她十塊錢!」

庄夢周笑眯眯道:「人家得唱一晚上呢,先讓她歇歇嗓子,我們自己過過癮。來來來,大家點歌!」

丁齊有種感覺,自從庄夢周來了之後,這個團隊的氣氛就變了,好像變得很有意思。眾人紛紛點歌,讓領導先唱,朱山閑唱了首老歌,庄夢周連唱了兩首,然後是葉行獻唱新歌,這酒喝得越來越有趣了。

總共唱了十首歌,恰好一百塊,朱山閑掏的錢,簡直把這大排檔當成卡拉OK了。這頓飯吃了兩個多小時,喝了一箱酒,但看上去誰都沒多。叫結賬的時候老闆娘過來道:「一共六百四十八,都是老顧客了,給六百就行。」

本來說是朱山閑請客,不料尚妮卻堅決要求結賬,她喝得有些興奮了,搶單的理由還很充分:「今天石不全幫我省了三百,庄先生又還回來三百,加起來六百塊,正好可以請大家。」

仔細一算還真是這個賬。尚妮叫三輪車先給了一百,下車時司機卻要六百,石不全拿了兩百將人打發走了,尚妮回頭當然又把這錢給了石不全,算是省了三百。庄夢周來了之後,又把昨天收的三百「卦金」還給了尚妮。

最後還是庄夢周擺手道:「朱領導,這頓就讓她請吧。賬算得不錯,這樣能記得更牢。」

吃完飯往外走的時候,庄夢周又突然說道:「剛才唱得挺開心,感覺還不過癮,我們再去卡拉OK唱歌吧?」

尚妮拍手道:「好啊好啊,我也想去!」

冼皓小聲道:「不早了,還去嗎?」

尚妮拉住冼皓手道:「姐姐,我們一起去唱歌唄!」

冼皓不適應和人有身體接觸,本能地就想把手抽出來。可是尚妮喝得有點興奮了,就是抓住不放,還在那兒晃,可能是覺得假如就自己一個小姑娘,陪一群男人唱歌不太好,所以堅決要拉著冼皓一起。

冼皓只得無奈地點頭道:「好吧。」

已經掏出手機準備叫代駕的丁齊也改了主意,決定和他們一起去唱歌。葉行也隨聲附和。今天本該做東的朱山閑一見這個場面,便對譚涵川道:「我陪他們去唱歌,你去不去?」

譚涵川搖頭道:「我就不湊熱鬧了,先回家。」

范仰也說道:「我也不唱了,先回朱區長那裡。正好趁著你們不在,我得空好好研究研究那道門。」

譚涵川和范仰分別開車走了,另外七人就在附近找了一家KTV,要了間大包開始唱歌。庄夢周是個麥霸,連著唱了好幾首,調都跑出花樣了。後來麥被石不全搶了過去遞給了尚妮,尚妮和石不全也是兩個麥霸。到最後葉行酒也喝興奮了,也開始搶起麥來,庄夢周倒坐下不怎麼唱了。

至於朱山閑,就是陪著丁齊和冼皓坐著,沒怎麼唱歌,但也沒有耽誤和大家喝酒。他們一直唱到了半夜,最後當然是朱山閑結的賬。假如不是庄夢周說了一句:「時間差不多了,朱區長明天還要上班呢!」估計另外那三位麥霸還得唱一陣子。

葉行自己打車回家,朱山閑叫了輛專車,帶著石不全、尚妮、冼皓一起回去。而丁齊則叫了個代駕,先送庄夢周回酒店。

庄夢周坐在車上還問:「小丁啊,你看我喝多了嗎?」

丁齊很專業地答道:「界乎多與不多之間。根據我的研究,喝酒分三個階段,清醒階段、精神興奮階段、神經麻痹階段。酒量因人而異,但規律是相同的,如果到達第三個階段,就是進入了醉酒狀態。我觀察您的反應,差不多正處於精神興奮與神經麻痹之間的臨界點。」

庄夢周呵呵直樂:「我隨口一問,丁老師就答出了這麼一套研究成果,看來也是沒少喝呀。你們搞心理學的,難道也研究喝酒?」

丁齊:「我學的是精神衛生專業,飲酒和醉酒也伴隨著精神與神經現象,還有心理狀態的變化,當然是研究領域之一。我剛才說的三個階段,對於有些人來說,體現得並不明顯,比如有人酒精過敏,可能直接就進入第三階段了,但在庄先生身上體現得很明顯。」

庄夢周:「觀察得這麼仔細,你累不累啊?」

丁齊笑道:「您這話說的!其實我自己根本沒感覺,只是平時養成的習慣而已,並不是故意要觀察誰,就是對各種事物的印象比較清晰,有直覺式的判斷。」

庄夢周:「丁老師是天才啊!我再請教一個問題,有誰喝到什麼程度,你能看出來,可是喝酒的人自己,比如說我,又怎麼能知道呢?」

丁齊想了想道:「很多人自己其實是意識不到的,在精神興奮的時候,臨界狀態很快就會過去。如果非要說辦法,倒是有一個,那就是體會自己的呼吸。什麼時候覺得呼吸變粗重了,也就是說好像感覺比平常氣悶、需要更急促的呼吸,那就是進入神經麻痹狀態了。」

庄夢周:「這可不太好掌握。」

丁齊:「本來就很難掌握。」

兩人說了一路酒話,或者說討論喝酒的話,丁齊本有心想請教一些江湖門中的秘事,但當著代駕的面又不太好開口,車很快就到地方了。

到了第二天就是周四,丁齊在醫院有挂號預約,沒和大家一起吃午飯,晚上下班是和葉行一起過來的,到院門口的時候恰好碰見了范仰,三人一起進屋。庄夢周中午的時候已經過來了。朱山閑又過了半個多小時才下班,他回來得最晚。

吃晚飯的時候變成了九個人,還是在二樓的露台上,一點四米長、零點七米寬的餐桌就顯得擠了,但將座位向後撤一點,倒還勉強能坐下。誰也不想被這個小團隊排斥出去,那就大家一起擠擠吧。

尚妮顯得有些沮喪,同時也有些疲憊,因為整個上午和下午,她都在後院門口坐著,依秘術運轉心盤,分明有所感應,可是感覺總是差那麼一點,依然沒有看見小境湖。

石不全一直在小聲安慰她,譚涵川則勸道:「你先歇幾天吧,不要再這樣持續運轉心盤了,消耗很大的。你這算是身體很棒了,假如換一個人,說不定下午就暈過去了。」

朱山閑也和聲細氣道:「尚妮師妹,不要著急,小境湖自古就在那裡,誰也偷不走。我們都已經發現了,好好休息休息,再找找狀態,你遲早也會發現的。」

庄夢周輕輕點了點頭道:「有些事的確急不得。我今天聽譚老師又講了一遍,就是朱師兄的祖師陳眠竹的故事。陳眠竹進入了小境湖,可是他的弟子卻沒有找到。那時候梁雲觀還在,後院門就在這裡,我想他有可能也看見了小境湖,但是沒能進得去。」

一聽這話,眾人都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朱山閑擺手道:「庄先生,您就別叫我師兄了。」

庄夢周一笑:「跟著大家叫順嘴了。」

譚涵川卻神色凝重道:「庄先生,您方才那話是什麼意思?」

庄夢周:「我就是勸大家不要著急的意思。既然有人進去過,就說明是能進去的。阿全的想法也許不錯,但是需要時間。現在雖然尚不清楚想打開小境湖需要多長時間,但是回頭想想,你們發現小境湖用了多長時間?」

范仰答道:「自從聽葉行講起他爺爺的故事,到現在,我不多不少用了一年。」

葉行:「那我也是用了一年。」

石不全插話道:「你不算髮現了。」

葉行反駁道:「我從頭到尾都參與了,和大家一起發現的。我雖然沒有親眼看見小鏡湖,但是通過你們的觀察,我也確認了它的存在,這就是發現!」

丁齊點頭道:「葉總的話,從邏輯上是沒錯的!假如按照這個邏輯,從我給田琦催眠開始,去年十月到今年五月,我用了大半年。」

朱山閑:「話要是這麼說,從我師父臨終時講述了祖師代代相傳之事,那我豈不是用了十幾年?」

石不全嘀咕道:「十幾年恐怕還不止,別忘了我們是憑藉傳承秘術才發現的小境湖。從我自小學藝時起,用了二十年都有了吧?」

冼皓總結道:「你們出來兩種演算法了。如果從學藝時起,那麼我也等於用了十幾年。但從聽說消息時算,我和庄先生倒是最短的,發現小境湖差不多隻用了三天。」

丁齊:「假如按照另一種演算法,我怎麼算?」

冼皓又說道:「其實我是借了大家的光,你們都費了這麼長時間的心力,方外秘境也是你們發現的。假如真能進得去,無論有什麼收穫,也都是你們先得。」

尚妮道:「我也是。」

庄夢周不得不表態道:「我當然不會和大家爭什麼收穫,而且談這些言之尚早。剛才的意思就是說,大家發現小境湖是因為具備了很多條件,這麼多人也用了這麼長時間,所以從發現小境湖到打開小境湖,恐怕同樣急不得。我想問問在座的諸位,你們願意花多長時間,又能在這裡待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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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之消失的八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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