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怎甘心淪落至此
段珩瞥了顧皎皎一眼,想起兩人上次不愉快的事情,便放下帘子,坐回了原地。
見狀,顧皎皎抿了抿嘴,沒再說話。
抱琴則嘟著一張嘴,微微有些不滿。
這王爺的性子怎那般陰晴不定的,小姐都不生他的氣,他反倒兇巴巴的……
她將顧皎皎扶上馬車,與車夫一左一右坐在了馬車外面。
馬車裡,顧皎皎與段珩都沒說話,各自閉目養神,一路無言。
直到了慈安宮內,兩人朝太后請安。
太后靠躺在軟榻上,拉著顧皎皎與段珩的手不放,看向兩人的目光滿是慈愛,卻只笑著,默然不語。
太後面色憔悴,身形消瘦,偶爾還會咳嗽兩聲,霜雪染白了雙鬢。
「母后,您怎麼樣?」段珩見狀,怒喝道:「來人!你們是怎麼伺候的?母后如此,為何無人來向本王稟報?」
先前他離京時,太後分明精神矍鑠,發間都尋不到一根白髮,可如今……
他每每要來看她,卻總被人拖住,加上他也是真忙,一回京,所有事情都接踵而來,父皇突然駕崩這事,他當初也來求見過她,可她當時病重,皇帝不準任何人接近,之後病好,他就忙著娶顧皎皎了……片刻不得喘息。
太后搖搖頭,一個勁兒拍著他的手背安撫他:「母后無事,不必擔憂……」
段珩料想這其中定是有何不可言說的緣由,便強壓下心中的憤怒,蹲下身趴在太後腿上,悶聲道:「母后……」
顧皎皎的唇角微微抿起,有些心疼。
她還是第一次見段珩如此脆弱的一面,眼眶不由得酸澀了起來。
段珩最受先皇喜愛,太后也是最看重他,感情極深,如今太后這般,他自是難受的。
再說起太后這病……太后與先帝是少年夫妻,伉儷情深。先帝駕崩后,太后受不住打擊,一夜之間便病倒了。自此身體便每況愈下,如今甚至得了癇症,行動不便,須得時時有人伺候。
只是顧皎皎瞧著瞧著,覺得太后雖面色蒼白,形容憔悴,說話間卻很有條理。若真是對外宣稱的癇症,不該是如此癥狀。
她轉身問詢:「太后平日里都用些什麼?喝的又是哪些藥物?病發時有何癥狀?」
那老嬤嬤立即看向顧皎皎,眼中含有警惕之意。
下一秒,顧皎皎的衣袖被人拽了一下,她轉頭一瞧,見是太后在隱晦搖頭,她便猜到自己貿貿然問出來,恐引起了他人的猜度。
於是,她佯裝羞澀的一笑。
「兒媳與王爺在宮外,無法在母後跟前盡孝。兒媳想著,或許有遊方郎中見過母后這種病也未可知,若能尋得幾張偏方,也算是兒媳盡了心。母后便讓嬤嬤告知兒媳您的飲食喜好吧,兒媳下回入宮,還可做些吃食給母后。」
「皎皎有心了。」太后笑著點點頭,看向那老嬤嬤:「你帶秦王妃去偏殿用些茶點。」
段珩瞥了她一眼,顧皎皎心下瞭然,太后是有話要與段珩說。
那老嬤嬤躊躇著不肯離開,顧皎皎笑得天真純善,「咱們走吧,嬤嬤,我是第一次來母后這裡,還勞您帶我認認路。」
老嬤嬤撇撇嘴,不得不帶著顧皎皎去了偏殿。
顧皎皎自然而然的詢問起太后的病情,那嬤嬤只隨意敷衍著說了幾句,她也不惱,笑著謝過那老嬤嬤,抱琴還湊上前去,偷偷的給老嬤嬤塞了一個荷包。
老嬤嬤面上露出了些許笑意,也不管顧皎皎,任由她在偏殿四處打量。
正殿內,太后自袖袋中,摸出了一方帕子。
打開層層疊好的錦帕,裡面是塊一分為二的玉佩,中間是鯊齒狀,兩半並在一處嚴絲合縫,也分開也無違和感。
太后將其中一半,塞到了段珩的手中。
「珩兒,母後知道你對顧家有怨,但母后在宮中三十多年,看人也還算準,顧皎皎與顧盼盼不同,你斷不可將對顧家的怨恨,遷怒到她的身上。你對那人不服,母后也知道,但事已至此,切不可將仇恨看的太重。」
「你啊,聽母后的話,往後只需好好的與顧皎皎過日子,最好快些生個孩子。那個位子,不要也罷,想法子謀一塊封地,帶著妻兒去封地,一輩子別再回來了……」
段珩靜靜地聽著,他低著頭,太后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但她知曉他的性情,不由嘆了口氣:「珩兒,母后不求你成為九五至尊,只盼著你一生平安喜樂,便足夠了。」
段珩點點頭,聲音有些沉悶:「是,兒臣明白。母后也要保重身體,等兒臣……兒臣接您出宮,頤養天年。」
太后應了,面露欣慰之色:「好,母后等你。去吧,叫你的王妃進來,母后與她說會兒話。」
段珩應好,可轉身出去時,俊美無濤的臉上卻已沒了方才的乖巧,他冷著一張臉,周身的氣勢極為駭人。
一年前,父皇已有意立他為儲君,明艷可人的未婚妻待嫁等他,明明萬事盡在掌握之中……只因敵國來犯,他為保家衛國,征戰沙場。而等他回來,一切都變了。
迎接他的不是父皇,不是愛他的母后與未婚妻,而是那個已然即位的皇兄,與一道非他所願的賜婚聖旨。
顧家,原本與他是一條戰線的,他只離去一年,顧清便背叛了他,將他的未婚妻獻給新皇,父皇猝然駕崩,他也不曾告知自己,母后重病,也沒見他捎來隻言片語。
倘若當初他並非全然信任顧清,而是留了眼線在京城,如今何至於如此被動?
更可恨的是——
母後事事為他著想,事情也都已經是這般田地,他竟然對顧家的女兒動了惻隱之心,連情緒都受她所累,來時還與她置氣,他怎會淪落至此?
他怎甘心淪落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