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好計
「夫人錯了,下官並非一無所獲。」
「哦?」
「那乳娘的確生了一口鋼牙,無論下官用什麼方法都不能將其撬開,直到下官派人尋到了乳娘親生女兒的下落。這人嘛,都是有私心的,再怎麼為主家,多多少少也仍會顧及著自己的親生骨肉。」
「薛大人這是承認?承認是自己利用假的馬珏殺害了被你囚禁在牢中的景春以及參與通敵案的那些人。」
「是,下官承認了,可這是皇上的密旨,下官也是迫不得已的。」薛東來說著,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遞給顏素問:「這是皇上給下官的密信,相爺是皇上跟前兒的人,這信的真假,相爺一看便知。下官只不過是利用了馬珏想要害下官的心理將計就計罷了,除了皇上點名要的這幾條人命外,下官並未再傷及無辜。馬廉的死,發生在此事之前,與下官沒有絲毫牽扯。至於這個假的馬珏,請夫人放心,下官一定會儘力將其捉拿歸案。」
「林氏案呢?」
「林將軍是否被冤枉,這個還需進一步調查,夫人若覺得此事另有蹊蹺,可請准皇上另查。至於夫人方才說的,原戶部尚書讓心腹去謀害林將軍的事情,除了夫人手中持有的信件中記錄之外,可還有別的旁證?這信,是寫信人所寫,夫人如何肯定,這信中所寫就一定是真的,而不是對方在故意在誣陷本官?至於這八年前,的確有個自稱是林氏後人的人前來京兆府擊鼓鳴冤,可她手上,並無夫人信中所寫的證據,下官也沒有將其收押。這來喊冤的皆為原告,下官身為京兆府府尹,如何會知法犯法,羈押原告?夫人若是不信,盡可去問,這京兆府里的差役也都是老人,下官究竟做了沒做,他們最是清楚。」
「薛大人思慮的確周全。」
「不敢不敢,只是坐到了這個位子上,有些事情,該考慮的,總歸是要多考慮些的。」薛東來抬手:「夫人且忙著,下官還要去捉拿這個殺人兇犯馬珏,或者說林將軍的後人。」
目送著薛東來離去的背影,顏素問有些氣悶。從方才他的諸多表現,已經可以證實,自己手中所握的那封信件中所寫都是真的,可光憑著這樣一封信件是沒有辦法給薛東來定罪的。原戶部尚書已死,薛東來的父親也早變成了骷骨,景春的案子,就算是薛東來設計的,他也說了,這是皇上暗中示意的,他之所以放輕鬆,就是想明白了這裡頭的事情。顏素問若是不依不饒地繼續追查下去,到最後,可能會全部繞到皇帝身上。
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想要殺人,還需要給丞相夫人一個交代嗎?自然是不用的。
薛東來最後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他希望此事到此為止,京兆府的命案背在假馬珏身上。不管是宮內的通敵案,還是之前的林氏舊案,到此為止。至於藏在景春背後的陰謀,皇上必然有所洞悉,否則也不會這麼著急地用這種方法殺人。
顏素問盯著手裡的那兩封信,覺得自己跟顧長風也是被薛東來設計在內的人物。也是,這通敵案有了丞相夫人驗屍的憑證,有了相爺親自幫忙捉拿兇犯的記錄,除了塵埃落地,還能怎麼著。
這個薛東來,以往倒是真小瞧了他。
顏素問將手中握著的那封信都交給了京兆府的人,既此事已沒法追究,後續的事情,她也懶得再去理會。皇上既已准了她夫君的假期,就是這會兒出城去,也沒人敢說什麼。鄴城的事他們管不了,大不了不管也就是了。
帶著一肚子的不爽回到相府,尋了一張地圖,開始仔細研究外出遊玩的路線。還沒等到顧長風回府呢,這京兆府衙門裡的袁老頭就找上門來了。
「你說什麼?薛東來死了!這怎麼可能,就在一個時辰前……哦,不,看這天色,應該是兩個時辰以前了。這兩個時辰以前,我還與他見過面,他還說要去捉拿那個殺人兇犯馬珏,怎麼才一會兒的功夫人就死了。這人是怎麼死的?死在什麼地方?」
「回夫人的話,這薛大人是被人給誤傷的。」袁老頭搖頭嘆氣的。
「誤傷?」顏素問擱下手裡的地圖:「怎麼個誤傷?」
「夫人說的沒錯,這薛大人的確在追查那馬珏的下落,可這追查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有結果的事情。根據大人身邊兒的人說,這薛大人是偶然間路過那個茶寮這才停下來喝茶的,沒曾想,這喝茶的時候,正好碰見兩伙人在爭執。這爭執不知怎的,就演變成了鬥毆。這兩伙人都是極不擅長打架的,可越是不擅長,就越是打得沒有章法。薛大人身為京兆府尹,如何能看到這種常見,就起身制止,哪曾想,竟被牽扯了進去。待隨行人員發現不對時,這薛大人已經被打身亡。現場參與打鬥者甚多,誰都不清楚這薛大人究竟是被哪個給打的,又是被哪個給打死的。這堂堂朝廷命官,就這麼稀里糊塗的死了,這事兒不好處理啊。」
「再不好處理,也有處理此事的地方。這京兆府就算不歸吏部管,也歸皇上管。您老跑到咱們相府來做什麼?咱家相爺已經跟皇上告假了,暫時不會理會這鄴城中發生的事情。」
「那……」袁老頭兒猶豫了一下:「那我去吏部問問。唉,夫人說說,這都叫什麼事兒啊。老頭兒我一個仵作,竟摻和起人家朝廷命官的事情來了。」
「袁叔,這薛大人不是有夫人的嘛?這種事情,就算是要出面,也該是由薛夫人出面的呀。」
「夫人說的沒錯,按理,這事情的確該由薛夫人出面,可這薛夫人不在府中已久,眼下怕是尋不著人回來。」
「薛夫人不在府里?」
「夫人不知嗎?這薛大人兩年前納了一房小妾,且對這個小妾寵愛有加。這薛夫人受不了,就賭著一口氣從薛府搬了出去。這一晃都兩年了,再也沒有回來過。」
「兩年前?」
「對,就是鄴城正鬧騰的那個時候。薛大人在出去辦差的時候遇見了那位姑娘,姑娘貌美,又十分嬌弱。薛大人不忍心見她一人流落街頭,就給帶回了府里,沒幾日就成了姨娘。這薛夫人本就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眼瞧著薛大人對那名女子一日好過一日,就賭氣離了家,直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那薛大人的那名小妾呢?」
「不知所蹤。」袁老頭兒摸了摸鼻子:「這若是能找得到那名姨娘,大人身邊兒的人也就不用來找老頭兒我了。」
「既如此,那就辛苦袁叔你跑一趟吧。這京兆府的事情,我與相爺都不想再摻和了。」
「老頭兒明白,老頭兒這就跑一趟。」袁老頭走了幾步后又轉過身來對顏素問道:「這薛大人中了一種毒,此毒若是不被觸發,則一生無礙,一旦觸發,便會立即毒發身亡。」
「什麼毒?」
「茶毒。」袁老頭輕撫著鬍鬚道。
「茶毒?這種毒,我從未聽過。」
「此毒與花臉蛛毒一樣,都屬於極為罕見的毒物。老頭兒我這裡有一本書,名為《毒經》是從一江湖人士那邊得來的。至於這撰寫《毒經》的是何人,書中記載又出自何處,老頭兒一概不知。不瞞夫人,老頭兒早些年都揣著這個當解悶兒的東西看。這茶毒,就記錄其中。若不是在查看薛大人的癥狀時,覺得有些眼熟,老頭兒還想不起這本書呢。」
袁老頭兒說著,將《毒經》從懷裡掏出來遞給顏素問。
只見這書破破爛爛的,書頁上還沾了不少的東西。有茶漬、飯漬、湯汁還有一些黑乎乎的,無法識別的東西。書的表面還有一個十分清晰的桌子印兒,這預示著,這本書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都被當做墊桌子的東西使用,從而也印證了袁老頭兒之前說法,他拿這本書當解悶兒的。
「這茶毒是如何提煉的,這書上沒說,但提到了毒發時的癥狀,以及觸發茶毒的是那一種茶。」
「這茶毒是需要用茶來做引子的?」
「不錯,所以老頭兒猜想著,這茶毒之所以會叫茶毒就是因為它是跟這茶有關的,至於這毒物本身,興許跟這個『茶』字沒有半毛錢的關係。對了,這觸發茶毒的是雷鳴茶,茶厚而圓,色紫赤味,可袪宿疾。若單是這毒,沒問題,不會死人。若單是茶,也沒問題,多喝對身體還有益處。可若這毒碰上這茶,那就不得了了。」
「這毒是喝茶時才中下的嗎?」
「非也,茶毒是種慢性毒,需要經過一段時間才能被雷鳴茶給引出來。據老頭兒推斷,薛大人中此茶毒,至少在一年半以上。許是倒霉,這薛大人今日在茶寮中喝得剛剛好就是這雷鳴茶,若非這茶,依著薛大人的體格,是斷然不會被打死的。這外傷是有,可真正讓薛大人魂歸陰間的是茶毒,是雷明茶。可偏偏,這種案子又不好斷。夫人既不能說這下毒的是兇手,亦不能說這茶寮主人是兇手,更不能說那些打人的是兇手,因為只拎出其中一個來都不足以讓薛大人致死。可若說他們是合謀,又有些牽強。所以,老頭兒估摸著,這案子就算到了刑部,也只能是樁糊塗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