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伯父
「非是宣侯爺棋差一招,而是有人故意將他賣了。」
「爺的意思是,這件事背後還有人?」護衛看了看左右,小聲的問。
顧長風斜睨了他一眼,沒有吭聲,而是直接揮鞭,策馬奔進了夜色里。
破廟這邊,顏素問也沒有再睡,而是抱著短刀回到馬車裡,將琉璃燈點著,湊合著將剩下的那一小半兒醫案給看完了。
合上醫案時,正好天亮。顏素問下車,捧起路邊的雪簡單洗了下臉,再用手扒拉了幾下頭髮,繼續駕車往鄴城去。
趕到鄴城,已是兩日之後。站在偌大的城門樓子前,她有片刻的恍惚。她來,是去找顧家退親的,可這顧家在哪兒,那位管家卻沒有說清楚。
這鄴城,怎麼說也是一朝的都城,她一個剛滿十六歲的小姑娘,總不能滿城轉悠,見人就問顧府在哪兒吧?這顧,也不是什麼稀罕的姓氏,半路不就遇見一個叫顧長風的。這萬一,鄴城有個幾十家,幾百家姓顧的,她難道挨個上門去退親?
想到那個場景,顏素問就覺得腦仁疼。
「你……是素問吧?」
正發愁呢,耳邊突然響起一個猶猶豫豫的聲音。轉身,對上一張有些面熟的臉。
「您是?」
「我叫顏白朮。如果你叫顏素問的話,那麼我恰好就是你的大伯父。」中年男子笑著,抖開了手裡的一幅畫卷:「這是我弟弟,也就是你爹顏白青前幾日寄來的,說是你的畫像。我瞅著,這畫像畫得倒不像你,更像是你那個脾氣火爆的娘。」
可不是嘛。
這畫像上雖說寫了她的名字,可一顰一笑,儼然就是她的娘親。好在,她與她娘杜若也是有幾分相似的,否則她這個大伯父還真不一定能憑著這麼一張畫像就找到她。
「侄女顏素問見過大伯父。」
「都是自家人,用不著這些虛禮。你的事情,你爹在信中已經與我說過。這與顧家的親事,也不是一日兩日就能處理妥當的,依著你爹的意思,你先在京中住一段時日,再看看這顧家人究竟作何打算。」
「一切都聽大伯父的。」顏素問乖巧的笑著。
眼下,她也的確沒有要去顧家的打算。這俗話說的好,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她連她那個沒有見過面的未婚夫是個啥來頭都不清楚,貿然上門退親,只會陷入被動。按照那位顧管家所說,顧家在這鄴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想來,她入京的消息很快就會傳到顧家人的耳朵里,到時候,她不去找顧家的人,顧家的人也會來找她。
進城時,顏素問與她那個才剛見面的大伯父公乘一輛馬車。馬車寬敞,內置的軟塌坐起來又十分舒服,便於拉個家常,聊個天。
「我從記事起,就跟著爹娘住在莊子里,不曉得這鄴城還有那些長輩與親戚。」
「你爹沒有與你說過?」
顏素問搖搖頭。
顏白朮無奈的嘆了口氣:「這個顏白青啊,他自個兒不打算回京也就算了,怎麼……若不是因為你的親事,估摸著他也不會讓我這個大伯父來見你這個親侄女。」
「我爹他是不是與家族決裂了?」
聽大伯父的口吻,顏素問腦海中只能浮現出這麼一個答案。
「決裂?」顏白朮頭一次聽見這個詞兒,有些疑惑的看著顏素問。
「就是跟家裡鬧翻了,離家出走,發誓永遠都不再回來的那種。」
「沒有沒有。」顏白朮擺擺手:「吵吵兩句是有的,卻也不像素問你說的那般嚴重。咱們顏家世代從醫,從我大魏立朝時便在宮中做御醫,專給宮裡的那些貴人們看病。這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咱們顏家做的這份差事,也是擔著大風險的,稍有不慎,便會落得個身首異處,滿門抄斬。」
「既如此,那就不要再做御醫了,做個普普通通的大夫不好嗎?」
「這世間的事情,哪能事事如意,事事都依著咱們的心思辦。顏家幾代都是給宮裡頭看病的,這看的是病,也不是病。這頭疼腦熱,生老病死,擱在尋常百姓家不算什麼,可擱在宮裡就是不能為外人知曉的秘密。顏家握著這許多的秘密,又如何能夠全身而退,只做個在街頭看病的尋常大夫。」
「可我爹……」
「顏家總得給自己留個後路吧。」顏白朮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你爹雖和顏家其他的人一樣,自少年開始便在太醫院學習,可他性子張揚,學習醫術又不太認真,宮裡哪個要緊的貴人敢讓他看診。後來,又出了他跟你娘的那些事情,鬧得人人知曉,整個鄴城都在議論紛紛。顏家順勢,將你爹從顏家除了名,然後請旨朝廷,將你爹趕回了咱們顏家的原籍,也就是你打小就待著的那個顏家莊。」
「我爹離京不是為了帶著我娘闖蕩江湖嗎?」
「你信嗎?」顏白朮反問,見顏素問愣住,便開口道:「這些不過是說給外人聽的。這世上,很多的真相都隱藏在看似美好的假象背後。」
「所以,我爹不是為了帶我娘闖蕩江湖,欣賞大魏的壯麗河山才離開的鄴城。我爹也不是走累了,所以才帶著我娘在顏家莊住下的。」
「自然不是。」顏白朮看著顏素問的眼睛,又問了句:「這些年,你可曾見過你爹或者你娘走出過顏家莊?」
本是極其平常的一句問話,顏素問卻感到一股寒意自腳底竄了上來。的確,從她來到這個世界,在這具身體里蘇醒,記得所有事情那天起,她爹顏白青與她娘杜若就沒有走出過莊子。即便採買,也是托請莊子里的人辦的。
寒意起了落,落了起,反覆幾次之後,顏素問才終於平復了心緒。
她本就不是一個過於在意細節的人,這些年,她爹娘是自願留在顏家莊也好,是被朝廷監管著不能離開顏家莊也罷,至少她清楚,他爹娘是開心的,快樂的,在顏家莊過的每一天都是知足和幸福的。
只要能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