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喝下毒酒
「舒安,舒安。」宋鏡時一遍遍喃喃念叨著這個名字。
顧明珠看著宋鏡時溫柔的抱著孩子,那其實就是他的親生孩兒啊,顧鳶兒生下孩子時,以命拜託她,不要把宋舒安的身份透露出去,就讓他在喬府開心快樂的長大。
就算回到宋府,他也不會有什麼好日子。
顧明珠抿著唇,即便知道事情真相,也沒告訴宋鏡時。
沒過一會兒,照看宋舒安的奶娘快步跑回來,「小姐,小姐……實在對不起,老奴稍不留神就讓少爺溜走了……」
「沒事,把舒安帶走吧。」
「是。」
奶娘過去抱宋舒安,宋鏡時抱著溫軟的孩子,竟然一時之間不捨得放手。宋舒安抬起頭,直勾勾的看著宋鏡時,隨後甜甜的一笑,「叔叔再見。」
「舒安……」
宋舒安被奶娘抱走,宋鏡時的懷裡一下子變得空空蕩蕩,好像什麼最重要的東西失去了。
涼亭里,一下子變得寂靜下來。
宋鏡時低頭怔怔看著白玉酒杯,苦笑一聲。
「我本以為……名利仕途,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宋府外表看起來威風凜凜,實際上早已腐朽的不成樣子,我每日都能瞧見母親因為家事在精打細算。
我想著,只要能登上那至高點,得到權位,就再也不會受人冷眼。「宋鏡時靜靜開口,訴說著自己以往的事情,這些事情就算在前世他也沒有與他人說過。
他曾經最為窮困潦倒的事情,像是禁忌,容不得任何人觸碰。
但現在靜靜地與顧明珠說出來,聲音輕淡。
「以往我從不會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我所想的是,得到最好的一切后,再用雙手把這一切奉獻給最心愛的女人……這樣,她就可以露出最為歡快的笑顏了。」
宋鏡時說出這句話時,看向的是顧明珠。
「我從來不知道她想要什麼,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這也是我一輩子最大的遺憾了……」
「梨花樹下,她的身影孤寂,是那樣的孤獨……」
宋鏡時的眼神愈發迷離起來,難得的溫柔,他端起面前的白玉杯,仰頭把梨花釀一飲而盡。馨香芬芳的味道充斥在腦海,好似要把人灌醉。
他痴痴地笑了起來。
「若是我當時陪著她站在樹下看花多好。」
顧明珠看著宋鏡時的目光,渾身不自在,他現在說的這番話,好似在留下最後的遺言一樣。
「你可以陪著你的夫人看梨花。」
她冷聲斬釘截鐵的道,到如今,不管宋鏡時怎麼做,她的內心都不會有動搖。
她伸手就要去拿面前的酒杯,沒想到白皙修長的手擋在她面前,一把拿過屬於她的酒杯。
「顧明珠。」宋鏡時把玩著酒杯,靜靜喊道。
顧明珠抬眼看他。
宋鏡時的臉色慘白了幾分,他勉強的一笑,道:「照顧好舒安,他是個好孩子,純粹如一張白紙,什麼都不知道……」
「你……」
宋鏡時如今模樣,明顯認出舒安是誰。
「這下子欠你的我也還清了,我們兩世的債……再無瓜葛了。」
他頓了頓,把手中的酒盡數飲下,閉上了眼,氣質洒脫淡然。
「宋鏡時……」顧明珠心中猛然一跳,總覺得有不安的事情發生。
突然間白玉杯破碎的聲音傳來,宋鏡時用手扶著石桌,才沒讓自己身子倒下去。他臉色慘白,從嘴角流下一行鮮血,觸目驚心。
「宋鏡時!」顧明珠驚呼一聲,猛然起身去扶住他。
「你怎麼了?酒……梨花釀……」顧明珠拿起酒壺,嗅聞一下,臉色大變,仔細嗅聞之下才發現酒里有問題。
「你在酒里下了毒!」
她驚呼出聲。
宋鏡時只是笑了笑,並沒多說什麼,從嘴角流出的血越來越多,他弓起身子,開始猛然咳嗽起來。
「宋鏡時……來人!來人啊!」顧明珠慌張大喊,宋鏡時竟然喝了有毒的酒。
宋鏡時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近處,認真的看著她。
「不用……喊人了……咳咳!」
「宋鏡時,你到底想做什麼?」
「我本是抱著和你同歸於盡的心思,你如此狠絕斷我後路,那麼我要帶著你一起上路,沒想到……」宋鏡時的神色變得迷離起來,想起那個孩子,他眉目變得柔和。
「舒安,宋舒安……」他喃喃道。
「好好待他,你本心善,想必你也不會虧待他。」
宋鏡時已經沒有力氣支撐自己,他的手一松,跌坐到地上,粗喘著氣。從這裡側過臉,正巧能看到不遠處梨花滿園的景象,孩童銀鈴般的笑聲傳來,無比安逸。
若是早停下來看看如此景色該有多好……
「宋鏡時,你堅持住!鬼醫馬上就回來了,他會給你解毒的!」
「明珠……」
顧明珠一臉急躁的蹲坐到他身邊,手無足措的看著他。
宋鏡時看到近在咫尺的顧明珠,虛弱的笑了,笑容凄慘。
「明珠,若是能重新來過,我不再追求名利,我們二人站在樹下看梨花,下棋……那該有多好……」他漆黑的眼開始變得空洞,再也找不到神采。
「明珠……」
最後的一聲喃喃,瀰漫在心頭。
顧明珠怔怔的,不知該說什麼,手發顫去探宋鏡時的鼻息。
他服用的毒藥是最為烈的毒藥,凡是喝下去了,就再也沒了活路。他本想與顧明珠一同飲下毒酒,到最後瞬間,恍然大悟,獨自一人喝下全部毒酒。
「小姐,小姐,發生了何事?」青竹急忙趕過來,看到宋鏡時倒在地上,嚇了一跳,「這……」
「酒里有毒。」
顧明珠低頭看著沒有氣息的宋鏡時,伸手將他的眼睛閉上。
心中不知是何種感覺,前世最為痛恨的人,讓她咬牙切齒的人,如今躺在面前沒了氣息。心裡異常平靜,沒有大仇已報的欣喜,也沒有其他感覺。
青竹震驚的張大口,久久的沒有反應過來。
過了好一會兒,才詢問,「那麼小姐,現在該怎麼做?」
「把屍首抬到宋府,交給穆思雪。」顧明珠起身,不悲不喜。
「是。」
雖然有些覺得不妥,但青竹還是應了一聲,用喬府的馬車把宋鏡時送回宋府。
穆思雪看到宋鏡時的屍首后意外的平靜,她本該是不折不撓的個性,但看到宋鏡時慘白的臉時,淚水滑落,暗暗哭成淚人。
「夫人……」
穆思雪擺了擺手,不用別人攙扶,獨自一人走上前,用衣袖擦乾淨宋鏡時嘴角流出的鮮血。
「到死,你都不願意多看我一眼,既然如此又何必當初娶了我。」
她看著宋鏡時,淚水滑落,滴落到宋鏡時的臉上,「你真是好狠,真的太心狠……我痴心只等待你一人,做盡一切惡事,最後還是換不到你的一眼。」
穆思雪深吸一口氣,突然間腦子頭暈眼花,身子一晃,直接栽倒過去。
「夫人!」
「夫人……」府邸的下人亂成一團,急忙前去扶住穆思雪。
這件事情傳入顧明珠的耳內,她微微皺眉,並沒多說什麼。
過了兩日,宋府辦了喪事。
宋鏡時被稱為是英年早逝,誰都不知道他暗地裡做的事情,只看到了他表面上的豐功偉績,如此一來也算是他想要的結局。
相府要接穆思雪回去,但卻被穆思雪婉拒,她要獨自一人撐起宋家。
宋家,還有宋鏡時的影子在,在這裡能夠感受到他的氣息。
這些日子顧明珠一直在思慮宋鏡時當時說過的話,說她給出的地契是假的,與裴琅合謀欺騙的他。
她猜測過裴琅沒有痴傻,一切都是裝做出來的,並且乘上馬車去郊區宅院尋找他,沒想到宅院里人去樓空,已經找不到昔日的影子。
裴琅再次不見蹤影。
趙忠與喬子期告別,說是要離開京城,去遙遠的荊州生活。
佩蘭以淚洗面,不知道他為何要突然離去,他們二人已經定了終身,等過兩年就成婚,在京城買塊田,過著男耕女織的生活。
趙忠閉口不言,只是深深低著頭,第二日就告別離開了喬府。
趙忠離去的那一天,佩蘭病倒在床,無法起身,大夫來了診斷,稱是心病無葯可醫,想要醫治心病,解鈴還須繫鈴人。
顧明珠暗暗讓陸寒尋找裴琅的蹤影,既然得知他沒有痴傻,定然能在京城找到他的蹤跡。
同時她也介懷,當天夜裡發生的凌亂事情,還不能讓她原諒自己。
「明珠,明珠。」院子里傳來一道聲音。
那是消失了許久的鬼醫聲音。
顧明珠循著聲音走出去,看到的是熟悉的蒼老聲音,她不禁淚意朦朧,「師父……」
鬼醫不辭而別,讓她著實擔憂。
醫治裴琅,並且欺瞞她一事,當時她氣惱上頭就對著鬼醫發火,沒想到過了兩日鬼醫就不見蹤影,再也沒有回來過。
現在……鬼醫終於回來了。
「師父!」
顧明珠跑過去,一把抱住鬼醫。
鬼醫拍了拍她的後背,慈愛的道:「傻徒兒。」
「師父……」
「看看我把誰帶回來了?」鬼醫讓開身子,在他身後不遠處,門口站著的是一道修長身影。
顧明珠抬眼望去,看到身影時,身形一震。
那眉眼,神色,就算是化成了灰,她也能認得。
裴琅回來了……
鬼醫暗暗給兩人讓開位置,他們分別了這麼多日,自然是極其想念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