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別欺瞞我

裴琅從衣袖裡拿出纖薄的人皮面具，面具精緻，薄如蟬翼，遮蓋在臉上一點痕迹都看不出來。

顧明珠看到人皮面具后一怔，她見多識廣，自然認得這是什麼東西。

人皮面具可以使人改頭換面，功夫強勁的人，更是可以把自己的身形，聲音也給掩蓋住，即便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也認不出來。

「這是……」

她顫抖著手，摸向人皮面具。

裴琅靜靜道：「應該早些跟你說的，你如此介懷。」

介懷？

顧明珠一口氣悶在心頭，身子一晃，差點沒栽倒過去。她飽受的折磨有多少，心裡一直在愧疚自己愧對於他，連清白都保不住，對於女子來說清白最為重要，失了清白，等同於把最珍貴的東西給失去了！

結果現在告訴她，都是他用人皮面具偽裝的！

「這麼說來，你就是朱念之？」顧明珠強忍住情緒，開口問道。

裴琅點了點頭。

他只能偽裝成朱念之行事，要是以他的身份出現在京城，定然會遭到三皇子的追殺，會演變成一樁麻煩事。所以他特地託付人做了一張面具，偽裝成其他身份。

來到京城，再次相逢顧明珠時，他差點暴露了自己身份。

顧明珠墜湖，他拼盡一切去救她，十分悔恨，為何沒能護住她。

現在一切事情塵埃落定，等扶持七皇子登上太子之位，他的事情就告一段落，以後不論顧明珠想要去哪裡，他都會陪著她。

「明珠……」裴琅伸手，想要撫摸顧明珠的臉。

顧明珠心神不寧，握著人皮面具久久沒有反應過來，心裡百感交集。

裴琅的手觸碰過來時，她的身子猛然一縮，下意識倒退了半步，錯開他的手。

裴琅的手僵持在空中，怔怔望著她，這一瞬間氣氛改變。顧明珠抬起的臉，眼中有著不敢置信，埋怨……許多複雜的情緒。

她暗暗捏住人皮面具，無法收斂神色，也沒辦法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回去吧。」

她清冷轉身，「天色已晚，夜色也有些冷了。」

說完，她大步離去，看都沒有回看裴琅一眼。

「明珠……」裴琅喃喃道，想要抓住顧明珠，但指尖擦過她的衣擺，掌心裡空空蕩蕩的，最後什麼都沒有抓到。

回到喬府。

顧明珠匆匆回了院子，臉色不太好看。

裴琅想追上去，但吃了個閉門羹，最後只能無奈離去。

「裴大人和小姐這是怎麼了？」青竹看到了一臉疑惑，直至剛才為止兩人還好好地，橋廊上，二人相依而立，眼中慢慢是情愫。結果一回來關係就變得冰冷，像是吵架了一樣。

不過二人估計也僵持不了多久，小姐深解人意，不是無理取鬧的主兒，裴大人也是如此。

青竹想了想，便沒有放在心上，轉身離去。

裴琅走在院子里，一臉惆悵。

顧明珠使脾氣的模樣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誤會已經解開，他說清了人皮面具的事情，朱念之就是他，明珠她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他很是不解。

走了兩步，院子中間梨樹下，鬼醫坐在石凳上獨自酌飲。

他抬起臉，看了眼裴琅，開口道：「要不要過來陪老夫飲一杯？」

裴琅頓了頓，大步走了過去。

鬼醫將白玉杯推到裴琅面前，給他倒滿酒，自己倒是直接對著酒壺飲酒，一下子灌下去一大口。

「不錯，還是明珠這個丫頭懂得我的口味！當年就是被她用兩壺酒騙到了這裡，之後就再也離不開了！」鬼醫笑了笑，提起此事時，滿面笑容。

他半輩子狂傲不羈，不願留在任何人手底下，唯獨一個顧明珠，讓他心甘情願的留下。

顧明珠還是他唯一的徒兒，自然寵溺。

裴琅頓了頓，聽著鬼醫的話，他也記起曾經往事，初次見顧明珠的時候。他端起酒杯，端詳了一會兒，之後仰頭把烈酒一飲而盡。

「好酒！」裴琅開口感嘆。

「哈哈哈！」鬼醫見到裴琅好爽，頓時心生好感，又給他倒了一杯，「不錯，你是個有眼光的！我那個徒兒就不行了，滴酒不沾，嘖嘖，這麼好的酒，不享受真是浪費！」

「是啊。」

裴琅笑了笑，與鬼醫把酒言歡。

幾杯酒下肚，酒意逐漸上頭，他緊繃的心思也舒緩下來，心中的疑惑不解更重。他不知道顧明珠突然反應冰冷是為何，也不知道她在介懷什麼。

鬼醫搖了搖頭，「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裴琅一臉疑惑的看向鬼醫。

鬼醫又是灌了一大口酒，望向遠處，語氣惆悵，「明珠那丫頭是個死心眼的，只要是認定的，就算天地崩塌，她的心思也不會變。」

「你死訊傳來的那段時間，屍骨被送了過來，明珠見了之後，硬生生一滴淚都沒有留，反倒是整個人日益消瘦，短短半個月臉都憔悴的不成樣子……

無論誰開解都沒有用，她認定了你還活著，必須要找到你，同時心裡還堵著一口氣，要找害了你的那些人報仇。

她整整熬了一年多，誰都不知她心裡承受了什麼……「

鬼醫說著，認真的看向裴琅，「她最在乎的人就是你，為了你，可以付出一切代價。」

話語輕淡，但字字誅心，裴琅下意識握緊拳頭，心裡受到觸動，有什麼弦在緊繃著，「明珠……」

砰！杯子直接被碾碎，化為飛灰。

鬼醫收回視線，他倒是想幫明珠出出氣，教訓一下面前的人。哪管他是什麼大人，又或是皇子，這些身份名聲權位一點用處都沒有，他就是讓乖徒兒傷心落淚的負心漢！

只可惜，乖徒兒一心繫在他身上，要是教訓她，還不得心疼壞了。

另一處院子里，顧明珠翻來覆去不能入眠，只能起身坐到椅子上。

燭火映照的明亮，她拿起人皮面具翻來覆去的看，人皮面具的模樣，正是朱念之的樣子。

回想第一次見到朱念之的時候，她認定他就是裴琅，不論身上氣息，還是神色都太過相似。但他卻直接反駁，並且隱瞞身份數月，連一點風聲都沒有透露給她。

明明這麼做是對的，她也理解。

但為何心裡如此鬱悶，好似有塊大石頭堵在心口，壓抑的她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呢，他的做法明明是對的，為何我卻如此生氣……」顧明珠暗暗撫著心口，眼眶泛紅，差點沒落下淚水。

「他做的是對的，京城危險重重，以他的身份出現定然會遭到三皇子追殺……但……」

淚水模糊視野，劃過臉龐。

「但他不應該欺瞞著我啊。」聲音落下，顧明珠一手緊緊握住人皮面具，另一隻手沉悶的拍打著心口，「他……最不應該欺瞞的是我！」

他們的感情已經到了至死不渝的地步，那為何還要欺瞞她，讓她受這麼多年的折磨。

「裴琅。」

想起那天夜晚，如今事情明朗，已經知曉是他，但她的內心還有無法釋懷的地方。

顧明珠深吸一口氣，身子顫抖。

最後披上披風向外走去，準備吹一吹冰冷的夜風，只有這樣才能讓她心裡平復下來。

今夜的月光明亮，喧囂的街道也紛紛收場，變得靜謐下來。

喬府宅院還掛著一個個明亮的燈籠，抬頭望去，映襯著星光點點的夜空，顯得更加美麗。

顧明珠深吸一口氣，走到院子中間。

「真美。」她輕聲感嘆。

不遠處，石子兒掉落的聲音傳來，顧明珠警覺，但沒有回頭，以為是裴琅暗暗找來。一道身影出現在院牆旁，靜靜看著她。

兩人沉默，院子顯得冰冷平靜。

顧明珠深吸一口氣，哭了一場，氣也消了大半，她對裴琅的埋怨似乎也減少了大半。

她沒有回頭，繼續仰頭看著燈籠，道：「我只是睡不著，出來走走而已。」

身後的人沒有回應，也沒有動作。

顧明珠等了許久，也沒等到他的迴音，不禁轉過臉看向他，「你……難道沒有什麼要說的？」

這一轉過臉，看到的不是裴琅，而是另一個男子。

她一怔，望著熟悉的面容，「寧皓軒？」

「三殿下，您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來人大大出乎顧明珠的意料，她轉過身，話語冷漠疏離的道，完全沒了方才隨性的樣子。

三皇子直直看著她，盯著她的雙眼。

兩人視線對撞，過了一會兒，顧明珠先是低頭錯開視線對撞，開口道：「三殿下，夜已經深了，若有事情請明日再來拜訪。」

「顧明珠。」三皇子開口，他的聲音沙啞，有些滄桑。

近些日子發生了許多事，顧明珠雖然沒有特地打聽外界的事情，但還是聽到了一些傳聞，三皇子遇到了大麻煩，皇上準備剝奪他皇子位置，讓他去邊境當一個閑散王爺。

他謀劃了十年，為了得到這個皇位，暗養私兵，勾結官員……結果到頭來，全部都是一場空。

讓他希望落空的最大主謀，正是裴琅。

裴琅時他最大的天敵，從一開始就與他不合，他想盡辦法出掉裴琅，本以為那一次下手已經殺了裴琅，沒想到又死而復生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