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還有多長時日

喬母和喬父見了裴琅，也只是點了點頭，拍拍他的肩膀。

以前礙於裴琅的身份，沒能接受他，不過現在看來顧明珠喜歡他，想要與他成婚，定然有原因。

「姨母。」

「好，只要待明珠好，就什麼都好。」喬母語重心長的道，生怕顧明珠嫁過去了受委屈。

顧明珠的笑容尤為明媚，見到許久未見的人，她從未如此開懷過。

一行人在住了下來，開始讓下人整理行李，大多數珍貴的物品全部是顧明珠的嫁妝，讓人咋舌。

院子里，等事情塵埃落定安靜下來。

顧明珠抬頭怔怔望著梨樹，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喬子期不知何時走到她的身旁，嘆了口氣，神色憂鬱的道：「你身體狀況，我沒有和他們說。」

「謝謝你，大哥。」顧明珠勉勾起嘴角笑了笑，她不想讓其他人為她擔憂，要是讓喬老夫人知道，不知道會傷心成什麼樣，即便尋遍天地的名醫，也要為她醫治。

「大喜的日子，不要讓這些事擾亂了祖母他們的心。」

「明珠……」

「我沒事。」顧明珠搖了搖頭，轉過臉看向喬子期，微微一笑，「不管能不能懷有身孕都沒關係，我和裴琅的感情不會變，他不會離開我的。」

「唉。」喬子期於心不忍，每次看到她都會覺得心痛，他伸手搭在顧明珠的肩膀上，暗暗拍了兩下，「放心，不論發生什麼事，都有大哥在。苦了累了，就和大哥說……」

「大哥……」

顧明珠受到感觸，眼淚盈眶，轉身緊緊抱住喬子期。

「大哥，你還留在我身邊，真是太好了。」

她緊緊的抱住，生怕鬆手就會消失不見。

喬子期一怔，隨後輕柔的拍了拍她的後背，「都要嫁人了，還這麼容易哭鼻子，你啊……」

「明珠！」遠處，呼喊聲傳來。

顧明珠這才推開喬子期，暗暗抹去淚水。

抬眼望去，姜映月和姜成走了過來，姜映月的手中還提著兩壺好酒，晃了晃，「明珠，我們許久沒有一起喝酒了！」

姜映月說完，看向喬子期。

與喬子期對撞上視線時，她的臉色變得通紅，迅速移開目光，不敢多看。

顧明珠看著姜映月不禁搖頭，她為人單純，一往情深，只要是認定的就不會改變。只可惜，不知道她的大哥何時才能開竅。

「來，倒滿！」

梨樹下，四人圍坐，在酒碗里倒滿酒。

「沒想到我們當中最早成婚的是明珠你……真是沒想到啊！不過這也算是苦盡甘來了，裴琅失蹤的那段時間你憔悴了多少，生生等了他一年半載。」

姜映月的眼中滿是欽佩，同時又是心疼。

裴琅死訊傳來時，她時常來探望顧明珠，那個時候的顧明珠整個人像是丟了魂似的，臉色憔悴，消瘦成半張臉。

眾人都在跟她說裴琅已經死了，讓她接受事實，但她執意認為裴琅沒有死。

「我祝你們白頭偕老，幸福美滿！」

姜映月端起酒杯，開口道。

顧明珠笑了笑，端起酒杯與她碰撞，清脆的碰撞聲響起，之後仰起頭把酒一飲而盡。

「喬子期……我也要跟你喝一杯！」

幾杯酒下肚，不知道是不是壯了膽，姜映月終於開口跟喬子期說了第一句話。她紅撲撲的臉，樣貌柔美，長長的睫毛眨巴著，很是魅惑。

這個時候的她與往常不同，顯得更為小女人了一些。

「喬子期，我們來喝一杯……還是說你不喜歡喝酒的女子？你，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女子？」姜映月說著說著，委屈的噘嘴。

喬子期面色平靜，把端著的酒喝光，沒有回應。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明珠也不知道自己何時睡著的，等醒來時發現身上披了衣裳，自己則是靠在裴琅的懷裡。

四周寂靜，風吹過，樹葉聲沙沙響起，顯得十分靜謐，讓人心安。

顧明珠沒有起身，反而是靠在裴琅的懷裡，抬頭望著天空。

「他們呢？」

「在客房歇下了。」裴琅靜靜回答，握住她的手。

顧明珠嘴角勾起，揚起幸福的笑容。

「姜府的小姐性子直爽，心地善良，在京城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她誇讚道，「若是能與大哥走到一起，那將是一段美好姻緣，只可惜……不知道大哥何時才能對男女之事開竅。」

裴琅低頭看向顧明珠，寵溺的道：「好的自然會看到，或早或晚的事情。」

「就像你看到了我，是嗎？」

「是，從第一眼見到你，就已經認定了你。」裴琅將她的手握的更加用力，「但我怕，怕不能給你安穩的生活，怕因為我的身份，讓你背負上罵名。」

「……」

顧明珠聽著裴琅的話，緩慢閉上了眼。

這些好似都是夢裡的事，美的不真實，好似一睜眼就會從美夢中醒來，身邊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裴琅。」

她喃喃道，聲音沙啞，「不要走……」

「不走，我會在這裡陪著你。」裴琅將顧明珠擁的更緊。

顧明珠似乎聽到了裴琅的話，勾起淡淡的笑容，臉色十分平靜。

顧明珠覺得身子疲倦，昏睡的時間越來越長。

當她正眼，發現天蒙蒙亮，自己躺在閨房裡，不知何時被裴琅抱回來的。

她掙扎著起身，走到銅鏡前望著自己的臉，臉色蒼白，眼中露出疲態。明明昏睡了這麼久，還是覺得全身軟弱無力。

「小姐，您醒了。」青竹端著盆走進來。

顧明珠點了點頭，掩藏疲憊的神色。

「老夫人他們住的可習慣？這裡天色不比江南，冷了一些，讓丫鬟們也多注意些。」

「是，奴婢會去提點的。小姐就不用為這些瑣事擔憂了……您啊，只要把心思放在和裴大人成婚的事上就可以了！」

青竹笑了笑，打趣著顧明珠。

「你這小丫頭……我也會為你找一些好人家，你若是有中意的，大可以說出來。」

「小姐……」青竹聽了臉色羞紅，跺了跺腳，「青竹要一輩子跟在小姐身邊服侍，哪兒都不去。」

「那怎麼行。」

顧明珠臉色故作板正，青竹跟在她身邊多年，忠心耿耿，自然會幫她尋個好人家，讓她一輩子也無憂無慮的活著。

「小姐，青竹這條命是小姐你曾經救回來的，若不是小姐撿了奴婢，奴婢早就在冬天的街頭凍死了……是您讓奴婢有吃有穿……所以，不管發生什麼，奴婢一定陪在您身邊。」青竹神色認真，開口道。

顧明珠內心感觸，回憶起往事。

心裡更加暗暗想著，一定要讓青竹一輩子平平安安。

等梳洗過後，隨口問了句，「師父呢？」

「老人家的話方才給老夫人診脈去了，這個時候應該在偏院喝酒。」

顧明珠走到偏院，一眼就看到鬼醫坐在石桌前，獨自酌飲，好生瀟洒。

她走過去，拿起酒壺給鬼醫倒了一杯酒。

鬼醫抬頭看了一眼，看到是顧明珠，樂呵呵的道：「不去籌備婚事，來看我這個半百的老頭子做什麼？」

「師父。」

顧明珠直直看著鬼醫，視線定住。

鬼醫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飲完之後感嘆，「果然乖徒兒倒的酒是天下最香的！放心吧，方才給喬老夫人診脈，她的身子骨硬朗，不會有事！」

「那就好。」顧明珠笑了笑。

鬼醫正要自己倒酒，她先前一步搶走酒壺，慢悠悠的往酒杯里倒。

「師父……」顧明珠垂著眼，再怎麼掩飾，也掩飾不住憔悴和虛弱，「這些日子我越來越睏乏，昏睡的時間越來越久了。」她的聲音低沉，尾音發顫。

鬼醫聽了動作僵住，不敢看向她。

「明珠啊。」

「我知道，我可是師父您的徒兒，自身的狀況多多少少知道一些……」顧明珠放下酒杯，抬起臉看向鬼醫，「我還有多少日子了。」

一時之間，四周都寂靜下來。

鬼醫的臉色動容，動了動嘴唇，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顧明珠勉強一笑，眼眶發紅，「已經足夠了，我所希望的，我想得到的……已經全部握在手中了，已經沒有了遺憾。師父，您就如實告訴我還剩下多少時間，我就會更加珍惜剩下的日子了。」

「唉。」

鬼醫種種嘆了口氣，暗暗握緊拳頭。

他救得了世人，救得了只吊著一口氣的人……但唯獨救不了他的徒兒。

顧明珠如此平靜的模樣更是讓人心酸，他不知道有多少年沒這麼心痛過，現在十分痛恨上蒼。他的徒兒貌美善良，如今才年僅十七……

「少則十年，多則……二十年。」鬼醫開口道，說出話語時，聲音發顫。

「是嗎？」

「已經足夠了……」

輕聲感嘆，顧明珠轉過臉望向遠方，神色惆悵。

「這一次我要任性一回，為了自己而活，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會和裴琅成婚，剩下的日子我想和他一起走下去。」

「師父，我太狠毒了是不是，明知道命不久矣，卻還想著和他成婚。」

她苦澀的一笑。

越是看到如此的顧明珠，鬼醫心裡就越疼，「為師會想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