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人去樓空
石琨玉最近這一段時間真是度日如年,甚至度時辰都如年一般。雖然他是蘇州的知府。但是偏偏最近讓他頭痛欲裂的李家案當中他居然是最小的一個官。不但說話沒什麼分量,連和事老都做不了。織造局那邊李錦會同他的上司江南織造局管事太監孫隆兩人沒事就派人到他這裡來鬧。
只是鬧他有什麼用啊。趙傳書很聰明的將文官體系拉到了他的背後,無論是應天巡撫周繼還是應天巡案彭而珩都非常關心此案的結果。也是每天派人來問。雖然石琨玉表面做到不偏不倚,但是實際上他當然是向著文官體系了,旦凡有點骨氣的文官,哪個會鳥太監的。
但是此案他偏偏是最無力的一個人,你說讓七海居投訴狀嘛,人家卻要皇帝來管。還看不起他蘇州知府。你說你不管嘛,上面天天派人來問。如果一般人嘛,也就派些捕快的去捉了便是,可這七海居的那些護院又非常的厲害。除非的陸營兵士,不然連一慣神氣活現的錦衣衛都攻不進去。你還能怎麼著。
但是如果攻得太急了,那裡邊也放話了:第一個死的必定是那內院的李霸王。
這真是象一個刺蝟,看哪哪扎手。根本就無從下手。但是問題是現在朝庭也有大問題,一幫子官員為了自己的前途正拉幫結派,互相攻擊。搞得三個閣臣沒一個能夠理事。
年輕的皇帝不得不兩頭和稀泥,哪裡有空管這裡的事。大量的奏摺都被拖了下來。沒一個消息了。結果上面沒消息,那七海居也就不依不饒,沒辦法十幾天下來這情況也就拖了下來。
哪裡知道到了今天早上情況急轉直下。一大清早便有人擊鼓喊冤。他派個小廝跑出去一看,好傢夥,衙門口上黑壓壓的都是人啊。一個個哭爹叫娘的狀告李霸王,也不知道今天都抽了什麼風。
儘管石琨玉也算是勤政愛民了。但是看到眼前的百姓也是倒吸一口冷氣。他心想,這回想不丟人也不行了。因為眼前雖然有人告狀,但是這人犯他一個父母官卻拿不到。若是人犯跑了也沒話說,問題是人犯不但沒跑,還跑不了。居然在別人手上。得,派人去請吧。
這大明開國一個半世紀以來人犯得去請的,估計他石琨玉也算是頭一個了。
於是石琨玉好生的叮囑的四個捕快。不得與七海居的人發生衝突,萬一人家一怒把他們也扣下來怎麼辦。實在不行就回來,他再去。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沒一會兒就把癱軟得象是一條狗一樣的李霸王給捉回來了。
這下反倒是石琨玉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一把拉過眼前的捕快的首領問道:「你們是如何捉到人的?」
「這,咱們去了,在門外叫了許久。見無人應,便小心的走了進去。只是那院里也是空空如也,無甚人影。我等便壯著膽子走了進去。果不其然,裡邊也是如此。於是我等便拍打內院之門,然後便有那小廝過來開門。待門打開之後我等便拉了這李霸王來了。」這捕快頗為得意的說道。
「你是說那院里空無一人了?」石琨玉瞪大雙眼看著這捕快。
「正是。」
「那你等可在院里巡找過。」
「巡了一圈?」
「可有何發現?」
「未見何發現。小理無論房屋,小院,池塘都正常如初。未見有何不妥之處。」
「可有問陸營之人那些人哪裡去了?」
「當然問了,陸營的陶把總便在當場。說是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那這些人還能飛了?」石琨玉一聽叫道這才讓這捕快意認到問題之嚴重。
「這……」
「快快,去將此事告知周大人與於大人。」
「是。」
……
當周繼知道了李家山莊的突變以後第一反應是驚。第二反以上是呆。
「人不見了?」周繼便這樣看著他身邊的按察使於呈知。
「是,是。」於呈知已經是滿頭大漢了。現在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那還不派人去找,那七海居的劉禹錫呢?還不將他拉來問一問。」周繼憤怒的說道。畢近七海居的那些人剛剛成為團練就發生這樣的事情,周繼感到這是這些人在他的臉上抽了一巴掌。並且他確定這些事情都是有預謀的,是有計劃的將他們這些文官綁上了七海居的維權戰車。
儘管相對來說在地方上興風做浪的太監們讓他憎恨,但是這個算計了整個文官體系的七海居也讓他沒有好感。
「已,已然派人去尋了。」於呈知一臉的鬱悶。
而就在於呈知派人去找劉禹錫的時候,他與趙傳書兩人卻在客棧里見客呢。
這是一個頭髮鬍子都有些白花的老頭。身上一身普通的棉布祆子。但是別看此人貌不出眾。趙傳書與劉禹錫兩人卻是倒頭就拜。
「劉某的身家性命,便全都託付給楊大狀了。」劉禹錫幾呼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道。
「哪裡,哪裡。楊某何德何能。請劉員外起來吧。這狀,老朽一定儘力便是。」這頭髮花白的老頭馬上來到劉禹錫的身上將他拉起。而趙傳書也跟著起來。
原來此人便是蘇州城知名的金牌大狀師,楊致,沒有遠字。不是楊至遠。
狀師,也稱訟師。這個職業在中國歷史里很早便出現。北宋時代便有專門的訟師學問——訟學。原本趙傳書看了許多反應清代的狀師的肥皂劇。以為這個職業只有清代有。但是深入一研究明代的司法才知道。明代訟師已經非常發達了。
原來訟師這個職業從十六世紀的明代才開始興起。有人將之歸結於這個時代的民間經濟開始蓬勃發展。是不是這個原因趙傳書不知道。但是明代的訟師並不象電視劇里一樣口若懸河,能夠把一些無能官老爺吃得死死的。
實際上在明代訟師一直被主流的文人們所貶低。並且制訂法律來阻止他們進入明代的司法流程當中。
但是這些訟師們卻自己發展出了一套相應的——官司致勝術。這些人通過鑽研法律的空子為自己的主雇致勝。所以當趙傳書知道了這麼一個職業之後想都不想就決定請最好的。
這個楊致也是少年清苦,多年苦讀不中,便投身狀師這個很有錢途的行列了。結果幾十年下來,現在已經是蘇州城數一數二的金牌狀師了。但是訟師也不想後世人們看到了肥皂劇里那樣是高收入,風光體面的工作。實際上明代的訟師地位低下。是最低級的文人。就算是楊致這樣的金牌大狀,打一場官司的收入不過二兩而以。
所以眼前的這個狀師楊致也不象是肥皂劇里的狀師那般住大屋,穿錦秀。
「那好,劉某一切事都託付給楊大狀了。」
「劉員外便放心吧。一切有楊某在,便絕不會讓劉員外受一絲苦。」說著楊致便讓下人將他們送了出來。
走在回客棧的路上,劉禹錫與趙傳書也聊了起來。
「傳書以為,有此些證據便足以告倒那李霸王?」
「李霸王死與不死不在其罪證,而在其背後之權利博弈。而今看來無論張鯨也好,田義也罷,在此事上並未見支持於李錦這樣一個他們並不熟悉的小太監。且宮中這幾日塘報中提到大變。皇帝與大太監們之心全繫於此。於我等並不關心。如此便是應天府內之事了。」趙傳書的話說得非常自信。說到應天府有意停了停,然後繼續說道。
「故而方能讓我等安然於李府度過了十三天。可見這場權利博弈當中,其上層人物們並不關心。這便是我等的優勢。只要短時間裡突然發力。一舉將此案定性。那將來反覆便極為困難。」趙傳書也知道想要一舉通過司法將這李霸王從**上消滅非常困難。因為在大明是一個對死刑非常重視的國家。
除去通倭,做亂一類的必死罪名。死型是要皇帝勾朱才能執行的,如果皇帝沒有勾,那便不用死。如果運氣好坐個幾年牢,說不過皇帝掛了,新上任的來個大赦天下,說不定就出來了也不一定。所以趙傳書並不指望一舉要了李霸王的命。只需短時間他不能給自己製造麻煩就行。他相信三五年後七海居便不是這個七海居了。
「而且,在下也相信其只要關入牢中,便難翻身了。」趙傳書突然詭異一笑,說道。
「哦,為何?」劉禹錫一聽便知道話中有話,關切的問。
「哼,因為這李霸王已經沒有銀子了。」趙傳書是什麼人,他太解人性了。在他所處的那個物慾橫流的年代里,人們是笑貧不笑娼的。但是這並不是時代的特點。實際上在明代人性依然存在,只是沒有網路的情況下,許多象後世的怪物一般的人物沒有機會出名而以。
「銀子?」劉禹錫想了想很快便恍然大悟。因為在明代,沒有銀子想打官司是不可能的。無論是疏通關節還是打點上下。甚至便是李錦那裡,若是李霸王一點銀子都不給,他會心甘情願幫助這個侄子嗎?
「那傳書便是通過那飯與水將李霸王之銀捲走一空?」
「對,只要銀子不要地契。」趙傳書得意的說道。五萬兩一頓飯,二萬兩一碗水。這一段時間裡光是這一手不但讓李霸王的手下與他離心離德、眾叛親離。而且將他手中不多的一點銀子都給刮光了。不過也虧李霸王此人愛買地。所以手中的現銀也不多,趙傳書這樣刮也才刮到三十多萬兩而以。其他都是房契地契。
「到時一但上了公堂,那些地都是李霸王巧取豪奪而來,將來都是證據。怕是要被封了吧。」劉禹錫微微一笑說出了趙似書的想法:「故而傳書對其不加理會?」
「正是。此番倒要看看,一個銀子都沒有的李霸王,尚有何人願幫助於他。只是怕就算鬥倒了他,將來這李錦也不會放過我們。不過眼前只能過一關是一關了。」趙傳書說到此神色一黯。而劉禹錫一聽也是有些擔心的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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