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宋淼

慢慢的安撫了宋淼的情緒后，葉軒這才將他帶上了馬車。

他那身衣服破舊的早已沒了形，就像是一條條碎布掛在身上，臉上一塊一塊的污垢，頭髮更像是許久沒曾洗過，結成了塊狀來。

上了馬車后，葉軒直接駕著馬車就回了葉記染坊，一路上也並未跟宋淼說話。

直到回到染坊，葉軒這才對宋淼道：「小淼，這就是我現在的家，你暫時就先住在我這裡吧，還有兩間閑下來的房子，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你就先住著。」

說著，也不管宋淼的掙扎，拉著他就進了院子。

「兮兒，我回來了！」葉軒進了院子便開口喊了句。

聽到聲音，將熟睡中的聽雪放下，葉兮這才走了出去：「怎麼這麼晚才回……」

話未說完，抬頭就見葉軒的身後拉著一個身子瘦削，低垂著腦袋的孩子。

微愣了下，葉兮便上前道：「你就是哥說的宋淼吧？」

聞聲，宋淼羞赧的抬起頭來輕輕地掃了葉兮一眼，眼前卻彷彿煙花盛開一般，猛地一亮。

借著皎潔如水的月光，這段時間修養下來越發靚麗白皙的葉兮在宋淼看來就彷彿一朵盛開在池塘之中的潔白水蓮，讓人嚮往卻又不敢靠近。

見宋淼定定的盯著自己，葉兮抬手抹了把臉，奇怪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沒有啊？怎麼了？」葉軒湊上前去瞧了瞧，並未發現她的臉上有異物。

聽到葉軒的聲音，宋淼也終於回過神來，忙垂下頭糯聲答道：「我叫宋淼~」

「你好，我叫葉兮，是葉軒的妹妹~」葉兮淡笑著問了聲好。

許是從未有人這麼對他說過話，在葉兮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宋淼再次抬起頭看著她，眼中有氤氳霧氣。

抬頭看了看天色，葉軒忙開口問葉兮道：「還有熱水嗎？我覺得小淼應該先洗個澡才是！」

「熱水是有呢，怕是不夠他洗澡用了，我再去燒些，哥也順便洗了吧。」葉兮說著便轉身去了廚房。

如今已是五月，天色也已轉暖，所以晚上洗澡倒也不覺得冷。

這邊葉兮去廚房燒水，另一邊葉軒便帶著宋淼進了他自己的房間，找出一身自己的衣服來給他待會換上，順便聊起了這幾年來的變化。

當初葉軒還在清河鎮的時候，宋淼還有個生病的奶奶。

可奶奶雖然生病卻也並不是什麼都不能做，所以有些事情宋淼根本不用自己來做。

就包括洗衣服，奶奶也從來都沒有讓他動手洗過，只要她還能下地，只要她還能動，都盡量給宋淼洗衣做飯。

當宋淼把葉軒帶回去的時候，奶奶也很是慈祥的對待葉軒，甚至把他跟宋淼一樣看待。

然而，後來奶奶的病情加重了，葉軒也離開了清河鎮，宋淼身上的膽子一下重了起來。

他不希望奶奶出事，所以很是努力的掙錢，小小年紀就開始到處找活干，只為了能夠掙夠給奶奶看病的錢。

甚至跟著一些人去偷竊。

直到那次，他失敗了，偷竊的時候被人發現，然後被人暴打了一頓扭送到了官府。

因為人贓俱獲，所以宋淼沒有一點反抗的餘地。

由於他年紀尚小，又沒有父母看著，所以判他入獄一年。

一年的時間對於宋淼也許不算什麼，可是對於奶奶來說卻是最後的時光，可能甚至等不到宋淼回來就已經撒手人寰。

想到這裡，小小的宋淼不停的求著審案的亭長，還有那個被他偷竊未果的男人。

「求求你們了，我偷竊是因為我有個奶奶重病急需用錢，現在奶奶一個人在家，如果我回不去的話，她就真的只能等死了，我不能進大牢啊，我不能讓我奶奶臨走的那一刻都看不到我啊！」宋淼一張小臉上布滿了淚水，嘴唇也跟著顫抖。

他的心裡只想著他不能進大牢，他得回去！

此情此景，讓圍觀的人也不禁心裡泛起了酸楚。

「你小小年紀就學著偷竊，竟然還敢讓我們放了你，不放！絕對不能饒恕這種人！」那被偷盜之人很是堅決。

亭長倒也不是個不明事理的，見宋淼哭得凄慘，口中所說也不像是假話，便問道：「你當真有個要錢治病的奶奶？要不你帶我們去確認一下，若是所說屬實的話，我倒是可以重新考慮一番。」

「亭長！」那被偷的那人明顯沒想到亭長竟會答應下來。

「我們先去看看，若是真有這麼回事，他也是因為孝道不是嗎？自古孝為先，若是他奶奶臨走前都不能見到他，我們於心何忍呢？」亭長說著便在宋淼的帶領下朝著那破舊的草棚走去。

回到草棚的宋淼站在門外久久不敢進去。

身後跟來的亭長倒也並未催促，反而是那個被盜之人不耐道：「是這裡嗎？是這裡你還不進去？難道是說了假話，怕沒辦法圓謊嗎？」

宋淼咬著牙瞪了那人一眼，轉身撲通一聲跪在了亭長，懇求道：「亭長大人，我奶奶已經病了很久了，她並不知道我再外面偷竊一事，她一直希望我能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我也不想讓她失望，所以還請亭長不要在她的面前提起我偷竊一事~」

見宋淼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心思，亭長便點頭答應了下來。

當亭長跟著宋淼走進草棚的時候，卻被眼前的景象給驚到。

一張破舊的只用幾根木樁支撐起木板做成的床上躺著一位頭髮雪白的老嫗，身下一床補了無數個補丁的床單，身上蓋著一個看不出原來樣子的棉被。

躺在床上的老嫗身子有些微微的顫抖，在聽到聲響的時候忙開口道：「是小淼回來了嗎？」

乾澀嘶啞的聲音讓宋淼忍不住落下淚來，忙衝到床邊跪下，一把抹掉眼淚，假裝輕鬆道：「奶奶，今天有沒有感覺好一點啊？」

「嗯嗯！好多了，小淼是不是又出去幹活了呀？身上是不是又弄髒了？」老嫗說著便轉過頭伸手朝著宋淼摸了過來。

原來因為久病不治，老嫗的一雙眼睛早已瞎掉，再也看不到宋淼的樣子。

宋淼忙抓住老嫗的手，看了眼身上被人揍到髒亂不堪的衣服，咬著唇連連搖頭：「沒有奶奶，我今天很好，一點都沒有弄髒衣服！」

「那就好那就好，奶奶現在看不見了，沒辦法給你洗衣服了，你自己要……」

老嫗的話越說越弱，嚇得宋淼忙接道：「沒事的奶奶，我以後可以自己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