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六章一直,永遠
馬車裡的蘇長衫苦笑一聲,「你們說,好好的他為什麼要出家啊?」
不圓:「不知道,可能……和尚的俸祿高吧!」
蘇長衫:「……」那是你沒見過銀子!
了塵:「不知道,可能……他有悟性,要不做我的弟子得了,我正好少個關門弟子!」
蘇長衫:「……」你怎麼不去死啊!
溫湘:「可能……他覺得喜歡上一個男人是個有罪的事情,他想在佛祖前懺悔!」
蘇長衫不能忍了:「你還喜歡上江鋒呢,你怎麼不想著懺悔?」
溫湘氣急敗壞道:「他是男人,我有什麼好懺悔的?」
「他不喜歡你,你就得懺悔!」蘇長衫自個心裡痛,就要往別人心口插刀。
溫湘撲過去,掐住他的喉嚨,咬牙切齒道:「蘇長衫,你個沒良心的,我要和你同歸於盡,啊--」
老和尚怕鬧出人命來,趕緊一揚鞭子,馬車呼的竄出去,瞬間,馬車裡安靜了。
這一路緊趕慢趕,終於在第三日的清晨,趕到了靈隱寺。
此刻的靈隱寺,香煙裊裊,佛音陣陣。
兩百僧人整整齊齊,盡披袈裟,分作兩班到法卒下合掌作禮。
謝奕為一身灰袍跪在大雄寶殿門口,背影消瘦。主持手持佛珠,慈眉善目的站在他面前。
「謝奕為,我要為你剃髮了,你可想好了?」
謝奕為咬了咬牙,舌頭有些打結道:「我,我想好了!」
「謝奕為,你想好個屁!」
這一嗓子叫出,謝奕為瞬間愣住了。
他面色一僵,猛的轉過頭,目光落在溫湘身上,像是難以置信、像是慌亂、又像是躲閃,好半晌,嘴唇才微微顫動了一下:「溫,溫姑娘,怎麼會是你?」
溫湘跑得血腥氣都湧上來了,氣喘吁吁道:「怎麼就不能是我,我問你,好好的為什麼要做和尚?你做了和尚,他怎麼辦?他都已經死過一次了,你難道還想讓他再死第二次?」
謝奕為愣怔地跪在那裡,似乎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
「謝奕為,你怎麼能,怎麼能……不要他了呢?」溫湘都快急哭了。
九死一生的時候,老和尚已經放棄了,她聽著那邊動靜,心中突然一動,啞啞地喊了幾聲「三爺,三爺」,隨後就聽不圓在那邊鬼叫道:「喘氣了,喘氣了!」
「是他先不要我的啊!」謝奕為低聲道:「他走了!」
「誰特么說我走了,老子活得好好的,能長命百歲呢!」
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橫出來,如山石坍塌,如泥土洪流,如大地震動,謝奕為的心,狂跳起來。
遠遠的,一個形銷骨立的男人跌跌撞撞跑過來,他披散著頭髮,身上穿一件寬大的袍子,一腳高,一腳低,跟個跛子似的。
謝奕為蹭的一下站起來,目光死死的盯著他,一動不動,彷彿在分辨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是他嗎?
--真的是他嗎?
謝奕為踉蹌衝過去,緩緩抬起一隻手,捧住了他的臉,觸手冰冷,像是比常人的體溫低一些。
眼睛還是那雙眼睛,鼻子還是那個鼻子,只是右邊的側臉上多一道像被雷劈過的猙獰疤痕。
謝奕為顫抖著用手指扶過那道疤痕,「你,是人是鬼?」
本來蘇長衫憋著一肚子氣的,他甚至都想好了,見了面要做的頭一件事情,就是一拳把這人打趴下。
王八蛋的,他九死一生的回來了,他卻要去做和尚,玩兒呢?
但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他所有的氣都呼的一下被風吹跑了,他壓著心頭激烈的跳動,輕輕按住他的手,握在掌中,然後一字一句道:
「我要是人,你還做和尚嗎?」
……
千里之外,風雪剛剛停下來,幾個穿著皮衣的男子正往場地中間架柴火。
遠處,傳來女人們的歡笑聲,今天晚上王庭有一場盛宴,據說是為了遠在江南的蘇世子辦的,她們正在為盛宴準備豐盛可口的晚餐。
王帳里,阿古麗端坐主位,七八個彪形大漢分坐在兩旁,他們在商量國事。
差不多都商量完了,阿古麗從帳篷里走出來,往右邊的帳篷看一眼,不出意外,依舊是排了長長的隊,她能幹的王夫正在為百姓看病呢!
夜幕降臨,盛宴開始。
男人喝酒,女人圍著篝火跳舞,
玉淵把自己裹成個粽子,擠在女人堆里,手腳並不十分協調,甚至跟不上拍子,卻不妨礙她開心的跟個孩子似的。
李錦夜手拿酒杯,目光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看,嘴角揚起。
張虛懷踢他一腳,「得了,別看了,都老夫老妻了,那臉上還能看出花不成?」
李錦夜索性扔了酒杯起身,走到玉淵身旁,拉著她的手,大喊道:「跟我學,你要這樣跳,真是笨死了!」
玉淵跟著李錦夜的步伐,往前,退後,旋轉,很快就像模像樣。
這時,有幾個年輕的姑娘圍上來,朝李錦夜伸出手,眼裡都是赤裸裸的愛戀。
李錦夜沒動,抬眼去看玉淵。
玉淵輕哼一聲,拉著李錦夜轉身就走,別說跳舞,姑娘們就是多看她男人一眼,她心裡都是酸的。
「帶你去個好地方!」李錦夜握住她的手,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走。
「去哪裡?」
「到了就知道!」
「我走不動了!」
「跳上來!」
玉淵趴在男人身上,使壞的往他脖子里吹氣,「也不知道三叔和世子遇見了沒有,這陰差陽錯的!」
「能不遇上嗎?」
「這麼篤定?」
李錦夜把她往上顛了下,「長衫運氣好到連了塵都遇環保,還能遇不上三爺?」
玉淵笑起來,親親他冰冷的耳朵:「他沒死,你後悔嗎?」
「後悔什麼,皇位嗎?」李錦夜咳嗽了一聲:「阿淵,你後悔嫁給我嗎?」
「從來沒有!」
李錦夜沉默了一會,又放柔了聲音,說道:「我卻後悔一件事情!」
「什麼?」玉淵好奇。
「後悔那年我去揚州府,把你帶上屋頂,沒趁機親你一口。」
那晚月色太美,身旁的人兒長得太好看,鬼知道他是用了多少毅力,才把那個念頭壓下。
玉淵笑:「李錦夜,我那時候才十三歲,你真要敢親上來,我定一個巴掌把你打回去?」
「你捨得嗎?」
「捨不得!」玉淵回答的倒是快,「我其實那時候也想親你一下來著,可不敢。」
李錦夜停下腳步,突然手上輕輕一使勁,玉淵只覺得天懸地轉,人落到了厚厚的雪上。
還不等叫喚,李錦夜在她身旁躺下來,「現在,我們兩個的樣子,像不像那一夜?」
玉淵仰頭,天上一輪明月,和當時揚州城裡明月一模一樣。
「像極了!」
那一夜,他們並肩躺在屋頂上,安安靜靜,兩人之前的對話也很平靜,當時的他們還各自裹著厚厚的盔甲,心裡卻期盼著去了解對方最真誠的那一面。
李錦夜扭頭去看她,聲音溫柔極了:「那,你還不過來親親我?」
玉淵撐起半個身子,趴過去,出神的看著他明亮的眼睛,然後,輕輕的,將吻落下。
高家沒了,爹死了,娘死了,連江亭都走了……就像一場盛宴,大伙兒喝完酒,跳完舞,就各自告別,去往各自該去的地方。
「李錦夜,我希望這場盛宴永遠不要散場!」
李錦夜輕輕拍打著她,笑道:「傻丫頭,天下哪有不散場的宴啊,我陪著你就好!」
「你會一直陪著嗎?」
「會,一直,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