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他要娶我就得自己擺平一切
提起狼胥山,楊太后又想到了嬴黎,是她救了燕靖予,才讓燕靖予活著回來的。
一時間,楊太后越發覺得心火難忍。
「母后若無事,便請回吧。」宣德帝實在不願意和她多說,左皇后的孩子是怎麼沒得,他心裡有數。
對面前的親生母親,宣德帝已經徹底沒了指望,顧忌皇室顏面,他不能將這些卑鄙手段公之於眾,更不可能與楊太后撕破臉皮,所以他只求楊太后少來他面前晃悠。
楊太后突然搶走玉璽:「哀家要你冊立忱白。」
「母后,旁人先不說,你覺得老二會答應嗎?」
「忱白也是他的兒子。」楊太后大喊起來:「忱白是他的長子,他一直偏心燕靖予,也該彌補忱白了。」
她現在的樣子與瘋婆子沒什麼兩樣,宣德帝就靜靜看著,左皇后的孩子沒了,僅剩下一個五歲大的燕維燊,還從來不曾被當做儲君寄予希望,他實在提不起任何心力與楊太后爭執。
「哀家要忱白做太子,要他做太子。」楊太后緊緊抱著玉璽不放,念念叨叨,當真如同精神錯亂了一般。
她鬧了一陣,宣德帝還是下旨冊立燕靖予為太子,著國師夏徽玄選定了吉日,行冊封禮。
棲鳳殿內,左皇後手里捧著小孩子的衣裳,小產之後,她悉心呵護的容顏也露出了憔悴蒼老。
伺候的嬤嬤十分擔心,端著葯站在一旁:「娘娘,千萬要顧惜身子才是。」
「身子?沒了孩子,本宮要這身子有何用?」左皇后心都碎了:「熬了十幾年,本宮終於有自己的孩子,好不容易坐穩了胎,結果就這樣沒了。」
嬤嬤心疼她:「皇上已經伺候鬧事的美人了。」
「她們也不過是棋子罷了,死了又能怎樣?」左皇后心死如灰:「慈安殿里的毒婦還活著呢。」
嬤嬤勸道:「奴婢聽說,太后因皇上冊封太子的事,都有些瘋魔了,一直嚷嚷著冊封燕忱白才行。」
「就是為了那個燕忱白,她才害死我的孩子。」左皇后恨意滿滿:「就因為燕忱白身上流著楊家的血。」
嬤嬤沉默不語,楊太后幫扶娘家早就不是秘密了,只是誰能想到她竟然做得出害死親孫子的事。
「她不想讓燕靖予做太子,本宮偏不如她的願。」左皇后眼圈通紅:「本宮還要她親眼看著燕忱白輸的一敗塗地。」
她緊緊抓著孩子的衣服,難過的淚流不止。
離著冊封大典還有幾天的時候燕靖予才回來,臉上卻並無欣喜,入宮接旨后,他便去了城外。
雍王如今就住在城外,正值秋末,他提著籃子在山林間採摘野果,手裡拿著一根竹子探路。
燕靖予跟在他身後,背著一隻小竹蘿:「裁軍之後,各地出了不少事,雖然比先前好多了,可是百姓積貧積弱,日子過得清苦。」
「都知道大周將亡,當官的都想著斂財,能有幾人肯為民謀利?」雍王打下兩個野果裝進籃子:「立太子后,你要操心的事比現在更多。」
燕靖予微微垂眼:「事到如今,已經沒有退路了,儘快將朝局穩定下來,才能肅清官場。」
「嗯。」雍王繼續往前走。
燕靖予緊跟上去:「父王可聽說皇后的孩子是怎麼沒得了?」
「嗯。」雍王聲音低沉:「誰能想到她會惡毒至此呢?」
「父王,待冊立太子后,兒臣就要請旨,婚娶阿鯉,屆時,太后必定生事阻攔,極有可能請父王出面,兒臣希望父王不要阻攔。」
雍王看了看他:「那丫頭可願意安安分分的待在內宅?」
「我不會將她困於內宅的。」燕靖予知道他想問什麼:「如若真的有人要亡了大周,即便那個人真的是她,兒臣也心甘情願,她的才幹不輸任何人。」
雍王一陣沉默後繼續往前走:「你自己思量吧。」
他對大周的將來毫不關心,皇位給誰他都不在乎,燕靖予也不在乎。
他知道嬴黎想要皇位,在她對自己坦誠的時候,他就做好了與她競爭的準備。
不管結果如何,他都認了。
各憑本事,公平公正。
到了冊封大典那天,按規矩,需一早起來,沐浴更衣焚香,先到太廟叩拜先祖敬香,再到宮裡領旨授印,然後依次去慈安殿與棲鳳殿謝恩,最後入主東宮。
領旨授印后,燕靖予帶著浩浩蕩蕩一大群禮官去往慈安殿,禮官說道:「皇後娘娘小月後身子不好,已經送話說今日不必謝恩,讓太子殿下早些回去休息。」
「嗯。」不用去棲鳳殿,燕靖予樂的自在。
到了慈安殿,楊太后已經等著了,她高坐在鳳椅上,目光冰冷的看著燕靖予,對他那一身太子朝服怎麼看都不順眼。
按規矩謝了恩,楊太后也賜了座,只是語氣很不好:「恭喜了,布局了這麼久,終於得償所願,你如今也弱冠了,既然入主了東宮,也該定下太子妃才是。」
張嘴就提這件事,燕靖予都知道她怎麼想的了,「這個不勞太后操心,孫兒早已有了意中人。」
「怎麼?你存心膈應哀家不成?」楊太后的目光越發冰冷:「你可別忘了,楊家滿門因嬴鯉而死,若是讓她做了太子妃,那要將哀家與皇上的顏面置於何地?」
燕靖予微微歪頭:「楊家罪有應得,怎麼太后至今覺得是阿鯉的錯?哀家的顏面如何,與我何干?」
「哀家是你祖母,哀家不許嬴鯉踏入宮牆。」楊太后拍案而起,依舊自視甚高:「莫非,你身為太子,卻要行事不孝嗎?」
燕靖予笑了:「若是不受太后擺布就算不孝的話,那我早就是個不孝子孫了,太后不許阿鯉踏入宮牆也請放心,東宮與慈安殿相距甚遠,阿鯉不會來太後面前的,若太后康健永壽,我也會為太后選一處山清水秀的行宮頤養天年,絕不讓太后給阿鯉添堵。」
楊太后險些被這番話氣死,指著他的手指不停的顫抖,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燕靖予不想和她啰嗦,見了禮就離開了棲鳳殿,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去了東宮,東宮已經修繕過了,所有的陳設全部改變,與原先的差別甚大,東宮伺候的奴才有宮裡撥的,也有從王府帶來的,如今都在忙碌。
今日大喜,東宮設宴,百官都來恭賀,燕靖予少不得要一一應酬。
待客人散盡,已經是深夜了,他坐在台階上吹著晚風醒酒,楓揚就帶著一位嬤嬤走了過來。
嬤嬤規規矩矩的問:「殿下,可要傳人伺候?」
「什麼?」他一時沒明白過來。
嬤嬤又說了一遍:「太後娘娘送了幾位姑娘過來,已經安排住下了,可要讓她們...」
「轟出去!」燕靖予徒然變臉:「東宮上下都記著一條規矩,太子妃過門之前,東宮只有做活的嬤嬤與宮女,誰敢生出別的心思,不必回我,一律轟出去,太子妃過門后,東宮是否需要增添女眷,由我們自行商議,任何人送來的都不要。」
嬤嬤嚇了一跳,應了聲急忙去把那幾位姑娘連夜趕出東宮,生怕自己被遷怒到。
楓揚哼哼了一聲,問他:「太子殿下,想不想去瞧瞧嬴姑娘?」
「呵~」他一臉醉意的笑了:「想去,可是都這麼晚了。」
「嬴姑娘睡得晚,屬下帶你去翻牆頭。」
他故意虛扶了燕靖予一把,結果他真就站起來跟著走了。
他喝的有點多,被楓揚扶著跌跌撞撞的翻過丞相府的牆頭,來到嬴黎的小院門口,推不開院門就繼續翻牆,結果楓揚一個沒拉住,他『砰』一下就從牆頭砸了下來,把嬴黎種在牆角的菊花給壓扁了。
動靜很輕,驚動不了其他人,但嬴黎警惕性很高,直接就醒了。
點了蠟燭,她睡眼朦朧的推開窗戶,發現是他們,瞌睡醒了一半,立馬開門出來。
「從牆頭砸下來的?傷著沒有?」
燕靖予坐在地上,身上沾了不少泥土,酒勁上頭后意識已經有些模糊了,揉著腦袋點了點,突然就撲過來抱住她。
「阿鯉。」
「嘶~」嬴黎倒吸一口涼氣,忙問楓揚:「他都喝醉了,你把他帶來幹嘛?」
楓揚眨眨眼:「殿下喝醉了就喜歡找姑娘你,我就帶過來了。」
「你是真不怕出事啊。」嬴黎對這小子的心大無話可說,看了看醉懵了的燕靖予,直接把人扛在肩上:「你就沒想過萬一遇上刺客?如今想殺他的人應該很多。」
楓揚搖搖頭:「沒想過。」
無語。
嬴黎不想和他說話了,扛著燕靖予進屋,楓揚做賊心虛的啞著嗓子喊:「嬴姑娘,我明天早上來接殿下。」
說完,他就歡快的走了。
嬴黎更是無語,看來等燕靖予酒醒了一定要提醒他,喝醉后容易被楓揚那小子賣了,得當心。
秦嬤嬤已經不跟她一屋睡了,所以嬴黎只能自己動手給燕靖予脫了衣裳鞋襪丟進自己睡暖和的被窩,在床邊猶豫了許久,還是重新拿了張被子出來,準備在小榻上對付一宿。
被窩可以再暖,她快困死了,實在沒心力去佔便宜。
安安靜靜過了一夜,拂曉的時候燕靖予就醒了,雖然有些頭疼,可是陌生的環境讓他一激靈,立刻坐起來。
羅帳裡面掛著的東西很多,他看著有些眼熟,四下一打量,就發現了還在裹著被子呼呼大睡的嬴黎。
想不通自己怎麼會睡在了她屋裡,燕靖予狐疑的走過去,見她沒有要醒的跡象,確認屋裡沒有其他人後,反倒鬆了口氣,彎腰細細的瞧著她。
嬴黎動了動,懶洋洋的掀開一隻眼皮,瞅了他一眼又堅持不住閉上了,翻個身拉著被子蓋住腦袋,不願意被打擾。
「呵~」他忍不住想笑,輕輕拉下被子:「阿鯉。」
嬴黎懶洋洋的應了一聲,意識都還在睡夢裡。
「我去上朝了。」他不能在這裡久待,一旦讓人發現,說不清的。
嬴黎依舊懶洋洋的應了一聲,摸摸她的臉,又伏身親了親,把她抱回床上,趁著嬤嬤們還沒出來,燕靖予很快就走了。
回東宮梳洗更衣,他踩著時辰趕上了早朝,到也什麼都沒耽誤。
就是秦嬤嬤聞著嬴黎被子上的酒味有些疑惑,一整天都在追問她是不是悄悄喝酒了,嬴黎否認了她也不信,怪讓人頭疼的。
沒幾天,太子妃的事就提上了議程,雖然所有人心裡都清楚,太子妃之位定然是嬴黎的,可是依舊有人想要搏一搏運氣。
早朝之上,便有人上折進言:「太後年事已高,因楊家的事傷了心神,若是冊立嬴家小姑姑為太子妃,只怕會刺激太后,還望皇上與太子殿下三思。」
「楊家罪有應得,為了一個罪臣之門,耽誤我的婚姻大事,值嗎?」燕靖予率先開口:「太后心性堅毅,不會因此事傷心的。」
那人還是堅持:「嬴家小姑姑年長於太子殿下,若傳出去,豈不是讓人恥笑?」
「爾等也都是五六十歲的人了,誰家裡還沒個二十齣頭的美妾?」燕靖予打量著他們:「怎麼?你們一房跟著一房的納小姑娘為妾的時候,怎麼不想想會不會被人恥笑呢?」
那人被懟的無話可說,好些準備幫腔的人也不敢開口了。
沈畢說道:「嬴家小姑姑知禮懂事,直率良善,雖不是溫柔賢惠的性子,卻聰明好學,有容人雅量,大家風範。」
他捧著嬴黎,附和的人自然很多,有的沒的都是一頓誇,燕靖予則仔細觀察著宣德帝的反應。
他並沒有當朝表態,聽大臣說完就宣布退朝了。
沈畢有些擔心,出宮時與燕靖予念叨:「楊家的事讓皇上心裡也有著芥蒂,只怕賜婚的事不太好辦啊。」
「如今也輪不到他做主了。」燕靖予壓低聲音:「外祖父不知,我問過太醫院,說因為皇后沒了孩子的事,皇上的心神遭受重創,時日不久了。」
沈畢驚了:「當真?這一年來,見他精神還不錯啊。」
「病了幾十年,夏氏替他調養了十幾年都不見好,哪裡是幾個月的時間就能調理過來的?皇後為了懷孕,給他用的都是虎狼之葯,瞧著精神不錯,其實內里早就虛透了。」
沈畢一陣唏噓:「當真是不擇手段吶。」
「外祖父可知燕忱白與許氏回家探親的事?」
沈畢點點頭:「自然知道,他如今能依仗的只有兩江總督了,不巴結好還能如何?」
「許氏也不是省油的燈,燕忱白有孕的兩房小妾,一個摔倒小產,一個吃錯東西沒了孩子,還都是許氏離家后發生的。」
沈畢神情複雜:「還好你如今入主東宮,將來成親了,離他們也遠些,那嬴鯉雖然能幹聰明,可是齷齪手段讓人防不勝防,還是得當心才是。」
「嗯,這個自然。」他打聽這些,就是防著嬴鯉也著了這些道,所以即便沈畢不提,他也會上心的。
冊立太子妃的事,下朝後嬴岐自然也會去說給了嬴黎聽,可她並不太關心,而是捧著本書仔細看。
她本就喜歡看書,認字多了之後,看的越發起勁。
把她最喜歡的點心推過去,嬴岐仔細打量著她:「姑姑不關心?」
「我需要關心嗎?」她認真看著書:「燕靖予想娶我,就得他自己擺平一切,不是嗎?」
嬴岐一怔,笑了:「的確如此,那姑姑有何打算?按如今的發展,即便嬴氏沒再對太子助力,他依舊掌控了人心,每一次巡政,都在扶植自己的勢力。」
「小動作罷了。」嬴黎並不把這些放在心裡:「根本問題不解決,扶持再多的人都沒用。」
嬴岐不大懂了:「還請姑姑賜教。」
「裁軍之後是不是會有很多人回鄉種田?田地是不是都在權貴手裡?百姓要租用田地才能耕種,一年辛苦可能都吃不飽飯,最後得利的還是權貴,這是不是一個問題?」
老頭兒沉思了。
嬴黎繼續:「大周對瓦剌永遠處於防守狀態,通海關到現在都沒還拿回來,南越小國都能時不時挑釁大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只想著斂財準備著改朝換代,這是不是問題?」
老頭兒越發沉思。
「這兩件事隨便完成一件,就足以籠絡天下民心。」嬴黎放下書:「天下百姓有多少?權貴又有多少?殺權貴得民心的事一本萬利,就看有多在乎史書對自己的評價了。」
嬴岐點頭:「姑姑說的兩個問題,的確不容忽視。」
「總說民生凋敝,卻不想法子讓百姓有奮鬥的動力與目標,純屬無能還要找人背鍋。」她點點書:「這些日子,我都在看歷朝歷代對田地分配的措施,發現兼并現象尤為嚴重,即便是立法限制,也無濟於事,若是有法子讓人斷了兼并土地的心思就好了。」
嬴岐細想了一陣:「只怕很難。」
「田地越多稅越多,好不好使?」嬴黎把自己思量的主意說出來:「似乎也不行。」
她自己思量了起來,嬴岐看著她,反倒有些欣慰。
她想事情太過通透,只要肯在正事上用心,權術中浸染的燕靖予也不會是她的對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