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鼻煙壺
第13章13、鼻煙壺
屋子裡不見半點紙片碎布,顯然,我剛才的經歷,又是一場夢。
這盞點燃的銅燈,「沖入我的夢裡」,替我解決了「靈氣存身」形成的夢魘。
我試探了一下,確定能夠提起銅燈,於是擺到床頭,等它燈油燒盡后自然熄滅。
沒過多一會兒,老媽拎著一大包東西走進屋裡道:「奶奶剛給你爸打電話了,明天過去的時候,把柜子里的鼻煙壺帶去。」
奶奶有一個「翡翠琉璃鼻煙壺」,圓形,手掌大小,鼻煙壺內壁畫著一個飛天仙女,堪稱極致畫工,惟妙惟肖。
修佛禮拜的居士,連韭菜、大蔥這類味重的食物都不能碰,更不可能吸鼻煙,這個鼻煙壺,是爺爺的玩意,我小時候總見他拿在手上摩挲,爺爺去世后,奶奶便將鼻煙壺鎖在了柜子里,這次帶去,應是思念亡夫。
初七清晨,我開車帶著老媽先去山下,接了老爸后,趕往「水月庵」。
爸媽長期分居,見面時卻一點不尷尬,那種自然的狀態,和天天一起生活的夫妻沒有差別,不知他兩是如何做到的。
老爸也不顧「高人形象」,爬進了貨箱,抖開一條麻布鋪好,盤膝坐於其上。
「老楊,我看你臉色有點發黃,得補充營養了。」老媽叮囑。
「我是天生自來黃,吃再多也沒用。」老爸道。
我沒說文啟勝的事兒,因為說了也白說。
水月庵在另一座城市,按當時的路況,開車得走大半天,我們清晨出發,下午才到。
奶奶在庵子里可不是只念經誦佛,還負責香燭銷售工作,進廟先燒香,我們買了香燭,拜了菩薩后,又給奶奶磕頭拜年。
奶奶今年七十有二,普通身高,頭髮是全白了,但腰背不駝、耳目清明,身體非常好。
「乖孩子,起來吧,一年沒見,你晒黑了不少。」奶奶慈愛的摸著我的臉,笑的合不攏嘴。
寺廟裡的修行者,其實和普通人沒有區別,總有一份難以割捨的親情牽挂,遁入紅塵,並非六親不認。
「奶奶,鼻煙壺我帶來了。」說罷,我拿出鼻煙壺。
「唉,多少年了。」奶奶摩挲著鼻煙壺,似乎有點傷感。
我正找機會,打算向奶奶「求救」,她又將鼻煙壺遞給我道:「你把這件東西,送去黃水路378號。」
「誰呀?」我問道。
「你爺爺的一個朋友。」
「奶奶,等我回來,有個事情和你說。」
奶奶笑道:「好的,回來再說。」
我打了個黃面的,前往黃水路,找到378號,是一個名為「文喜」的小超市,大約一百多平米的面積,生意非常好。
看超市的名字,就和爺爺有關,因為爺爺名叫「文明」。
在當時,超市是個稀罕物,像我所在的四線小城,甚至還沒有超市這種業態。
由於店裡太過於擁擠,我只能在外面等,過了很久,出來一名身著工作服的男店員,他點了支煙自語道:「就跟不要錢一樣,TMD,累死我了。」
「師傅,您認識楊文明嗎?」
「楊文明?」他連連搖頭道:「我不認識。」
「能不能麻煩幫我問問,店裡有誰認識?」我陪著笑臉道。
「你看看店裡面,哪還聽得見說話聲。」
看情況,除非打烊,否則不可能和店裡面的人說上話,情急之下,我正準備硬闖,就聽一聲剎車聲,一輛酒紅色的桑塔納停在店門口,車門打開,下來五人,看模樣就不是好人,其中副駕駛那位,個子不高、身材敦實,方臉上一條暗紅色的刀疤,從耳朵根直到左嘴角。
三人往門口一堵,不讓人進店,半分鐘不到,一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從店裡走出,他對刀疤臉笑道:「陸總來了?」
「孫老闆,給你拜年了,恭喜發財。」
話雖然說的客氣,但刀疤臉來這兒,是收「保護費」的。
這種行為,在如今簡直不可想象,但在當時,確實有人干,不過和《古惑仔》里洪興收錢看店的表現形式不同,刀疤臉這類人,只是純粹的敲一筆錢而已。
做正行買賣的,沒誰願意得罪這種人,孫老闆拿出一個鼓囊囊的大紅包,遞給他道:「陸總吉言,咱們一起發財。」
「好、多謝。」接過紅包,刀疤臉使個眼色,堵在門口的三人挪了地兒。
眼看孫老闆要進去,我趕緊上前道:「孫老闆,我是楊文明的孫子,你認識我爺爺嗎?」
「我認識。」
說話的不是孫老闆,而是收「保護費」的陸總。
我愣住了,奶奶讓我來這兒,難道不是找店老闆,而是等陸總?
不用細想奶奶如何知道他會來,這種事兒心照不宣,不過看陸總的檔次,還不如文啟勝,也就是個二流的地賴子。
孫老闆道:「您二位聊,我生意太忙,就不陪了。」說罷,走進店裡。
爺爺做了一輩子的農民,除了老實本分,沒有別的詞語可以形容,怎麼認了一個小他兩輪有餘的地賴子當朋友?
「陸總,你確定認識我爺爺?」我實在不能相信,問道。
「準確的說,是我媽認識。」
我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兒,頓時感到幾分尷尬。
「我很抱歉,是我的奶奶,讓我來轉交一樣物品的。」說罷,我取出鼻煙壺,遞給陸總。
他只看了一眼道:「沒錯,畫里的人,是我媽。」
我再一次愣住了,因為鼻煙壺上畫的,是一位飛天仙女,且不說「飛天」技能有多難掌握,單是這份容貌,確實堪稱「天人」。
或許是從我表情中解讀出了異樣,陸總露出一絲略顯尷尬的笑道:「我長的像我爸。」
「哦,沒事兒,陸總沒必要和我解釋這個,我可以去給奶奶拜個年嗎?」
他嘆了口氣道:「老太太去世一年了,你來的不湊巧。」
想了想,他支開手下,對我道:「本來,家裡沒人知道你爺爺,但老娘去世后,我們整理遺物,找到了很多你爺爺寫給她的信,也包括一部分情書。」
無意中得知長輩的隱私,讓我覺得很是惆悵,道:「爺爺這輩子也沒能忘記奶奶,我小時候,天天見他把玩這個鼻煙壺。」
「不用懷疑你爺爺,他們聯繫的時間,是在我媽結婚前,只能說老爺子可能對第一段感情,用情太深,所以忘不了」
我不想和他深入的聊這件事兒,畢竟爺爺跟我奶奶結婚後,天天想著另一個女人,這種「精神出軌」的行為,我接受不了。
我道:「那我的事兒就算是做完了,陸總,再見了。」
我轉身走出十幾米遠,就聽陸總喊道:「小夥子,我突然想到一事兒,咱們再聊會兒。」
奶奶要我來,不僅僅是送還物件了。
我轉身走回到陸總面前,他皺著眉頭思索半天,指著「飛天仙子」左手道:「這幅畫像是照著我媽畫的,但是,她的左手,當年被你爺爺一斧子劈斷了。」
我心道:壞了,原來我們兩家是「世仇」。
他又道:「因為我媽當時被五步蛇咬了,這種傷,在那個時候的農村,根本沒得救,是你爺爺當機立斷,斷手救的人。」
我頓時吁了口氣,這氣喘的,差點嚇死我。
「我媽去世后,送回老家土葬,那邊的風俗講究入土必全屍,所以,我們想辦法買了一隻手,那隻手我記的很清楚,特別粗糙,和鼻煙壺畫像上的左手一模一樣。」
我這才注意到,仙女的左手,細看之下確實很粗糙,這並非畫工不行,恰恰是畫的過於仔細,完全表現出了兩隻手的不同。
「這幅畫是四五十年前畫的,畫師怎麼就會知道,我媽入葬時『替』的左手?」陸總眯眼死盯著畫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