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鯉魚精
第67章67、鯉魚精
「在病房裡,溺水了?」馬警官顯然無法理解。
這話沒法明說,說了也沒人信,我「急中生智」道:「他是被口水嗆的。」
病房裡亂成一團,沒人細想我這句話的漏洞,馬警官下意識把唐友天手銬解開了。
這時醫生進場,著急忙慌的要對嫌犯實施搶救,我大喊道:「他只是溺水狀態,先等等。」
「等等,你說的?」醫生道。
話音未落,唐友天大喊一聲:「卧艹……」長出口氣,坐起身來。
只見他面色來迴轉變,瞬間變了七八種顏色,接著表情變的猙獰道:「媽的,老子宰了你們。」說罷,張牙舞爪下得床來。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企圖行兇的唐友天,瞬間便被兩名警員拿下。
他是連蹬腿帶罵街,甚至試圖襲警,然而一旦把他銬上,便會出現溺水癥狀。
這下,陷入了一個無法解決的怪圈中。
將人固定住便會溺水、放開又會導致攻擊、或是自殺。
「給他注射安定劑。」馬警官一聲吼。
「我要你們的命。」唐友天的臉扭曲到了極致,他無力使用拳腳,只能張開黏滿口水的嘴,試圖咬人。
隨著一針「安定」注入靜脈血管,他終於安靜了。
「不自殺、就要殺人,這到底是哪來的精神病。」馬警官皺著眉頭道。
抬他上床時,我偷偷摸了他的雙腿內側,感受到明顯的魚鱗狀硬物,結合之前的溺水癥狀,唐友天的失控行為,十之八九與那條「屈死」的老魚有關。
這話可沒法對馬警官說,我正尋思該找怎樣的借口,就見病房外站滿了看熱鬧的人。
「別在這兒添亂,趕緊散了吧。」我走到門口,維護現場秩序。
「同志,我問一句,這人是不是武瘋子?」一個杵著雙拐的左腿骨折患者問。
「你就別在這兒操心了,萬一給他掙脫,就算你風險最大。」
「那不行啊,普通醫院,進了一個武瘋子,對我們威脅太大,應該安排轉院。」
這句話,引起了「病友」們的贊同,紛紛「附議」,忽然,我看到一名護工,端著一大盆熱水,從病房門口走過,邊走邊道:「麻煩讓個路,別被開水燙著。」
我心念一動,暗道:原來如此。
人畜禽獸、精怪詭奇,想要興風作浪,必須具備一個最基本的條件,就是得在自己的地盤上,連神仙菩薩都有專屬的道場。
只有長居此地,才知風水人情,使用一切便利。
老魚精雖然無法再回到修鍊積壽的河裡,然而唐友天的病房緊靠著廁所,而醫院安排給病人使用的水箱,大多在廁所入口邊。
於是我走出病房,觀察隔壁「地形」,果然只見一口不鏽鋼的大水箱,正立在那兒呼呼燒水。
果然是「魚借水勢、一時不休」。
《神觀不語》中,有一段畫師替「猴精」作畫的描述,說猴子的外形特點,為「毛黃、圓頭、滿臉皺皮、屁股肉紅」。
可猴子一旦成精,外形便難以敘述,大多數見了猴精的人,都難以準確的描述出來。
這並非猴精外形古怪,難以細說,而是一物成精后,肉胎凡眼想要細看,需有專門道法,因為成精之物臉上都有一團「迷霧」,只有透過「迷霧」,才能看清五官。
「洗眼」是風水先生、巫婆神漢立身根本,先要挑選一處樹木茂盛的密林,清晨時,以聲驚鳥,待百鳥齊飛,找出羽帶翠綠者,將其畫出。
數次三番這般操作,眼力逐漸變的精準,一般障眼之法眨眼間便可識破,即便「白霧遮臉」,也可看出其後真容。
那麼「猴精」與猴子有什麼區別?畫師給了明確答案,二者血脈同生,根本相同,但猴精吸收日月之氣,天生之像逐漸退化、人面之狀點點清晰。
所以「猴精」便是渾身猴毛、一張人臉。
天生萬物一切修鍊,目的只有一個,便是「成仙」。
「仙者人也」,所以萬物成精的「標準」,首先便是化作人形,千萬「修士」概莫能外。
想到這兒,我返回病房,對一籌莫展的馬警官道:「您幾位能暫時迴避一下,讓我先和他聊聊。」
「可是,沒法上銬子……」
「不用,我有把握讓他安靜。」
「我得保證你的安全。」
「您相信我,有和精神病人溝通的能力。」
或許是我的「沉著」感染到他,又或許是別的什麼原因,總之馬警官答應了。
我將藏身客也請了出去,病房裡只留下我和唐友天。
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見他手指微微晃動了幾下,我輕聲道:「既然醒了,就別裝了。」
只見他微微睜開半隻眼睛,掃了我一眼,冷哼一聲道:「你膽子大,不怕被我宰了。」
「想殺我,怕是沒那麼簡單。」
「我不是吹牛,滅你,那叫一個簡單。」
我微微一笑道:「我是不信,但是你信不信,我能把你做成一條糖醋鯉魚?」
他半閉的眼珠子立時睜開了,盯著我看時,兩顆眼珠逐漸鼓凸出眼眶,身體發生變化,他立刻反應過來,眨巴幾下,眼睛又恢復如常。
「是那個老乞婆對你說的?」唐友天冷笑一聲道:「我早就發現她了,只是不想多管閑事,沒有點破而已。」
「沒錯,是她告訴我,說唐友天被鯉魚精附身了,不過,我認為她說的不對。」
鯉魚精哈哈笑出聲道:「以你的本事,不過是聽聽故事罷了,想做講故事的人,還差著遠呢。」
「我可沒興趣講故事,我想編故事。」說罷,我湊他耳邊,用極低的聲音道:「這具軀體,沒有一絲血肉毛髮屬於唐友天,完全就是屬於你的。」
「你……」他面色,又是瞬間變過七八種顏色。
「我說的對嗎?」
見他反應,我知所料不差,暗中鬆了口氣,表面卻要裝作「一切瞭然於心」之狀,皮笑肉不笑的與他對視。
不知道精怪如何,反正我是最怕別人皮笑肉不笑的望著我,這會導致我從心底里發虛。
估計對他也有效果,在我的「死亡凝視」下,他表情變的越來越僵硬,接著喉頭髮出「咕咕」聲響,不由自主吐出幾個泡泡。
「對一個孩子下死手,你這種貨色,就算得了道,也只能成鬼。」
「你……」鯉魚精雖然憤怒,卻無言以對。
藏身客只是說對了一部分,鯉魚精並非附身、而是化作了唐友天模樣,在唐家生活了幾十年。
這麼做,必須滅口,所以我推測鯉魚精殺了真正的唐友天。
它的心實在太狠了,對方不過就是個孩子,居然能下得去手。
沉默片刻,鯉魚精卻又笑了起來,道:「就算知道了,你又能怎樣?這裡所有人,有誰會信你說的?」
確實沒人會信,包括唐友天的父母。
所以即便我精準的發現了破綻,卻也無法使之獲得相對應的懲罰。
「你為魚身,按理說化作人形后,努力修為是上道,為什麼要殺人?」
「怎麼?你有資格和我講道理?」
「沒有,但是多行不義必自斃,你滿身戾氣,就算化作人形,也會暴露身份,到時一記天雷,可啥也不剩了。」
他淌出的汗水可太多了,眨眼間便將被褥浸透道:「你當我想呢,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聽他這麼說,我心念一動,問道:「難道你是被強迫的?」
「廢話,我的目的是百鍊成仙,何苦殺人?」
「逼你的人,是玄靈鶴?」
「你……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