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雀兒哨

第76章76、雀兒哨

至於是「什麼東西」，張道士不說，我也就沒問了。

吃完麵條，虛弱無力的身子好歹有了些力氣，我勉強撐起身子，靠牆而坐。

按理說，奉菩薩神像的區域不能見到煙火，不過張道士供奉是一尊狐仙，規矩應是與眾不同。

聽著院子里節奏感恆定的「噗噗」聲，我心念一動，忽然想到《鬼言悵悵》中的一個傳說。

這段傳說，與鼎鼎有名的兇器，「血滴子」相關。

傳說血滴子是雍正皇帝秘密成立的暗殺小組，專用的殺人兇器。

它的構造，是一段圓柱形的紗籠，兩端以鐵圈固定，下端暗藏4柄尖刀，使用時將鐵環一般的血滴子丟出，套上人頭后紗籠落下，便會將腦袋籠罩其中，下端鐵圈隱藏四柄尖刀齊射彈出，將人脖子割斷後，再拉鐵鏈，收回血滴子，就將對手腦袋帶回。

這是一種非常邪門的兇器，但仔細想，破解之法卻非常簡單，當腦袋被紗籠套住后，只要反應夠快，腦袋輕輕一甩、或是用手抵住鐵圈，紗籠根本沒有展開的時間。

之所以人被套在其中，會變得呆若木雞，任由別人「摘走」腦袋，是因為血滴子做了極大的改進。

發明此物者，據說是清朝時期的一名深山隱士，起初也不叫血滴子，而叫「雀兒哨」，因為放出此物后，鐵圈在空中旋轉時，會發出近乎喜鵲的叫聲。

隱士製作此物的目的，是為獵殺山中猛獸，以保自己平安，只是身為隱士尚且難以「六根皆凈」，創造出一樣奇物后難免跟人炫耀，他說者無心，卻難擋聽者有意。

一日，朋友邀請他，同去一位新結識的遊方道士家中飲酒，同為山中士，所謂的家，其實就是一處洞穴。

道士法號黃道子，只見他身著黃色法衣、滿頭赤黃長發直過腰間、面如滿月、膚若凝脂，竟然身有返老還童之像。

同為隱士，遁入山中只為修鍊仙法，只看黃道子外形，便知他已經窺探門徑，是真正的高人。

三人同坐飲酒，酒至酣處便聊起雀兒哨，黃道子道：「兄台所做神器，機關確實精巧，不過我只問一句，神器套頭、未及展開時，我只需用手輕輕一打，便可將它掃落，又如何取人性命？」

隱士被他一句話問住，然而轉著眼珠想了片刻，卻反應過來，笑道：「道長此言差矣，在下製作此物，是為了對付山中野獸，可不是殺人用的，人可將器物打落，野獸哪裡有人聰明。」

黃道子也是哈哈大笑道：「兄台說的似乎沒錯，可要說野獸一定沒人聰明，到也未必，我這洞府周圍，多有狐狸出沒，這些小東西，個個狡猾奸詐，所設陷阱沒有絲毫作用，不知這雀兒哨是否可除此山賊？」

隱士自信滿滿道：「眼中所見、肉身難逃，只要是畜生，再狡猾都沒用。」

請他來此的朋友，連連拍拍手道：「既然二位一個有求、一個能應，何不就此施展神技，也好讓我這個凡人開開眼界。」

隱士摘下腰間掛著的雀兒哨道：「我就神仙面前施小計，獻醜了。」

三人同出山洞，只見黃道子養在洞外的雞籠中，兩隻公雞被咬斷脖子，籠舍之上，一隻黃毛狐狸滿嘴是血，警惕的望著三人。

山中狐狸，對人沒有絲毫畏懼，相反，一對烏溜溜的小眼中，甚至透露出挑釁之意，隱士看在眼裡便來了氣道：「就以這個小畜，試我手中神器。」

圈口大小可以調整，他按狐狸腦袋大小，做了些許收縮道：「二位，可看仔細了。」說罷抬手一甩，只聽尖利雀叫聲響起，鐵圈在空中急速旋轉，朝狐狸腦袋飛去。

此物飛速奇快，只是剛出手，便已套住狐狸腦袋，然而不等紗籠落下，狐狸輕輕擺動了兩下腦袋，鐵圈便摔落在地。

只見狐狸叼起籠中死雞，鄙夷的望了隱士一眼，不緊不慢遁入灌木叢中，消失不見了。

狐狸的眼神，把他氣得半死，黃道子卻是微微一笑道：「如何？」

他只能給找轍道：「我對付的都是猛獸，不是這些小動物。」

黃道子哈哈大笑，隱士只覺受到侮辱，露出不悅神色道：「此物不過是個玩意，何必當真。」

「兄台覺得是玩意，我卻覺得神妙無比，只要再有一點變通，便能成為弒殺天地的大兇器。」

隱士怦然心動，修鍊成仙便在於技能進步，若是打造出一件人鬼皆驚的器物，對於修行有莫大的好處。

他道：「黃道長可否賜教？」

「我有一法，可讓套中活物呆若木雞，任由擺布。」

他伸手接過雀兒哨，拋落在泥地，又取出一塊黑布，遮住器物道：「雕蟲小技、獻醜獻醜。」說罷，取出銅鈴、走起禹步，繞著雀兒哨轉圈。

片刻之後，月亮被烏雲遮擋嚴實，林子里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一陣淅淅瑟瑟輕響，應是小獸踩踏落葉發出的響動，緊接著，隱士隱約聞到股腐臭氣息。

他久居山中，自然知道這是屍體腐爛發出的氣味，暗中覺得奇怪問：「這臭味怎麼如此濃重？」

黃道子陰測測哼了一聲：「這是訣竅所在。」說罷，就聽一陣嗡嗡聲響起，隱士還沒明白過來，就覺得頭頂勁風涌動，接著，頭頂上落下一件器物。

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然而隨著腐臭氣息越發濃郁，隱士情緒變得極其懈怠，即便明知道伸手可將雀兒哨摘下，卻不願意做出一絲動作。

這並非他的行動被人控制，而是突然失去活下去的慾望，甚至暗中在想：便是死了又能如何？

火光一閃，只見黃道子，雙手分別捏著一根火把與控制雀兒哨的鐵鏈，雖是人形，一張臉卻長滿黃毛，鼻子也變得又尖又長。

隱士眼見如此怪像，才知自己著了妖物的圈套，他想掙扎，卻又產生一個念頭：人生苦短、活著太累，若是死於他人之手，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

他想不明白，為何會突然產生厭世情緒，然而受此影響太深，根本沒有求生慾望。

只見黃道子發出一陣刺耳怪笑道：「就讓你看看我用的是何種手段，即便死、也不用做個糊塗鬼了。」

說罷，他扯開地下黑布，露出一雙烏黑髮紫、腫脹腐敗、膿水橫流的雙手。

空氣中的腐臭氣味，便是來自於此。

「土生萬物，自然也可以影響人的精神萬全，這腐屍便是地寶，所泄露出的氣息，足以影響運勢命格，即便你親眼看著我安排下的死局，卻也無力掙扎。」

黃道子撿起籠中死雞，「咔嚓」一口便將雞頭咬下，嚼動時骨渣碎裂、嘎嘎作響，隨即他一仰脖，將雞頭連毛帶骨吞入肚中。

「只為修行，卻隨意殘害山中萬物的性命，原本應該將你餵食猛獸，身負撕裂之苦，不過我卻要借你的屍體，養成這件兇器，所以算你走運。」只見黑暗的林中，亮起點點光亮，都是野獸的眼睛，低沉的咆哮聲，此起彼伏響起。

他伸手一拽，隱士眼中的天地忽然極速旋轉起來，卻並不覺得頭暈，穩定之後才發現，自己雙眼正望著自己那具無頭的身軀。

由於切頭太快，他甚至還有意識，黃道子貼著他的耳朵輕聲道：「我將這件兇器送入人間，讓你同類用此物自相殘殺，而你身為始作俑者，可是虧了幾輩子的陰德，只能做幾世的畜生來還債了。」

隨著冷笑聲不斷響起，隱士逐漸沉入無盡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