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猜測
此時花園洋房裡大多數燈燭都已熄滅，僅余兩盞在勉力支撐。
在冷灰殘燭的照耀下，麗小姐那原本長滿醜陋燒焦斑紋的半臉，已經恢復了無瑕花顏。
經歷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區城長環顧左右，發現那些平時口口聲聲說會對自己忠心耿耿的手下全都跑掉了，不禁苦笑了起來。
但他還是保持了城長應有的風度，一整衣襟，大踏步走到華鬘面前，客氣地說道。
「感謝大師成功驅妖，又解除了區某心頭的一樁大事。
之前約定的酬金區某將會如數奉上，同時大師你在平矜有何需求，都可儘力向區某人提出，只要我能辦到的，我都會儘力去辦。」
「我沒有什麼額外的需求。」華鬘說道，「只不過剛才那一戰除了我之外，這兩位也幫了大忙，請把我的酬金分給他們。」
華鬘說著，朝劉風和雷思聰指了指。
「哈哈，酬金我就不要了。」劉風大笑看著區城長，「只要城長記得我這個人就好。」
「沒有問題。」區城長知道劉風是個不好惹的角色，於是因為擦了擦額角的汗答應。
隨後，他轉向雷思聰，眼神中卻流露出不屑。
因為在他看來，這一戰的功勞主要在揮舞大刀英姿勃發的華鬘身上，其次劉風也幫了點小忙。
他並未意識到，那性格平靜沉默的雷思聰，其實對這一戰的勝負起到了關鍵作用。
在區城長眼裡，雷思聰不過就是個木訥遲緩的庸人罷了。
因此他對著雷思聰說話時，語氣並不如對華鬘和劉風那樣尊重。
「沒想到您身上也有異術。
等會我會派人將您送回北萍，同時，您應得的那份酬勞我明日就派人送到你府上。
此外，您有什麼想要的也可以和區某人說說。」
雷思聰並不笨，他聽見城長這番話語，便明白對方是一個只看重實力的人。
華鬘能砍死蛇妖，因此被對方厚待。
而自己雖然拚死保護了他們，卻得不到真心的感激。
而那黑瓏王更是被遺忘了。
「沒有力量還真是可怕。」雷思聰內心一陣冷笑，暗中一握拳，默默地想道，「我目前雖然能使用山海兜，但山海兜是防禦型的法器，而在戰鬥中，不能缺少攻擊能力……」
想到這裡，雷思聰暗暗嘆了口氣，卻抬起頭看向區城長說道。
「城長先生今天款待了我，我非常感激，也沒有什麼別的需求了。」
他看似平靜謙虛地說著，卻轉頭撇了一眼麗小姐，然後道，「只不過，趁著現在這裡人少，我有一個問題想問問您。
希望您不要介意。」
「問題？」區城長剛剛死裡逃生，心情比較放鬆，順口就說道，「你問吧，只要區某能說的，我都知無不言。」
「好的。」
此時花園洋房大門敞開，屋外是皚皚積雪，屋內是殘燭搖曳。
雪光和燭光照耀在雷思聰臉上，能看出他的神情頗有些嚴肅。
「其實，麗小姐是您的私生女兒吧。」
「你說什麼？」
聽見這話，劉風脫口而出，隨即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而那邊，原本老女僕正扶著麗小姐上二樓房間休息，此時她們都停住了腳步。
只聽見雷思聰繼續說道。
「我之前聽說，城長先生您接手冬華樓這塊地后，為了躲避詛咒，您把性命都改了。
也就是說，您原來的名字並不叫區欱勇。
聽聞這點后，我不禁想，您原來的名字究竟叫什麼？
既然現在的名字是您自己新起的，您為何要加上『欱』這個意義不明的生僻字？
會不會這個字本身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雷思聰說著，伸手在空中虛寫了這個字。
「『欱』這個字，是由『合』與『欠』這兩個字一同構成的，如果和您現在的姓結合到一起，其實就是『區合欠』的意思。
我不由得想，對一個男人來說，要改掉祖宗傳下來的姓氏，想必是很痛苦的吧？
所以您在您現在的名字里暗示了你的姓，那是非常正常的。
因此我猜測，您原來的姓就是『歐』，因為『歐』字就是『區』合『欠』。」
「歐？」華鬘介面道，「麗小姐真名叫歐麗，那區城長不就和麗小姐同姓了？」
區城長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他原以為雷思聰是個混飯吃的傢伙，沒想到對方原來比劉風還要犀利。
這讓他不禁大吃一驚。
雷思聰則繼續往下說道。
「我也是想到這裡，忽然意識到區城長和麗小姐是本家這件事。
我還偷聽到了城長先生和劉隊長的對話，我知道原來麗小姐不是城長先生的情人，而區城長對麗小姐的期望，是希望她能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睞，進入後宮。」
雷思聰說著，看了看那扶著麗小姐的女僕。
「結合起這一切，我有了一個完整的想法，那就是，麗小姐該不會是區城長的女兒吧。
那發在這幢洋房裡對麗小姐關懷備至，又和麗小姐氣質相像的女人，應該就是麗小姐的母親。
區城長雖然改姓，但孩子還是應該姓歐的。
想要安排人進後宮，想來最合適也最值得信任的，也就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了。」
他說著，深深地吸了口氣，看向區城長。
「您想把她獻給皇帝以博取更大的利益，但沒想到這個做法卻觸怒了蛇妃。
說起來，那老皇帝都六十多了吧？可麗小姐才十九歲，您真的忍心？」
雷思聰不被家人所愛，因此他對這樣的事情沒法保持沉默。
看見對方這樣說話，區城長感覺很難堪。
這件事他知道並不光彩，因此小心掩飾，就連那機靈的劉風都沒看出來。而這看上去沉默平靜的雷小子，誰能想到他居然發現了呢？
區城長感覺有些後悔，後悔自己不該用那種輕視的語氣對雷思聰說話。若不是如此，或許雷思聰不會當面挑破此事。
可是現在他後悔也來不及了。
城長的臉色變了又變，他幾次想張口，但最終沒有發聲。
就在這時，幾陣汽車的鳴笛聲從花園洋房外傳來，原來是剛才逃跑的區城長的下屬們見危險已經過去，紛紛開車折了回來，並在門口張望。
城長彷彿得救了一般，長吁一口氣，說道。
「看起來，我們現在就可以離開這裡，回家休息去了。」
區城長轉身朝門外走去，但臨了又回頭深深地看了雷思聰一眼，「
我的人會把你們送回去，今晚想必大家都累了吧。」
他就這麼走了，消失在平矜的飄雪中。
看見城長始終沒有給出答案，屋裡的人都是一陣沉默。
最後還是麗小姐先開口了。
「都被人猜出來了，否認又有什麼用呢。」麗小姐淡淡地看著雷思聰說道，「你猜的沒錯。他確實是改名換姓了，但所有的孩子都還是姓歐。
明眼人果然都能看出來。」
她說完朝雷思聰意味深長地一笑。
「我很感謝這位先生為我仗義執言。
只是，人的命運很多時候都是無法改變的，尤其是女人的命運。」
她說完，將結白修長的手放到女僕的肩上，以名伶應有的姿態，婀娜優雅地轉身上樓。
她們母女倆沒有再回頭說任何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