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摸石頭過河

「怎麼沒有關係？」

張揚鼓了鼓水汪汪的大眼睛，反問一句，繼續道：「關係大著呢。.I.com這次鄧公南巡，是對特區的肯定，更是對改革開放的一次具有深遠意義的謀篇布局，將會影響到以後二十年國家的改革開放政策制定，甚至更長的時間。。實際上，這是一個強烈的信號，改革開放的政策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不會變。好戲才剛剛開始，改革開放會從沿海到內地逐步全面鋪開，這對全中國人民的生活都將造成深遠的影響，當然也包括我們這樣的小老百姓。」

「鄧公在南巡時指出，要讓一部分地方先富裕起來，搞平均主義不行。這句話還有半句沒有說透，完整的意思應該是：讓一部分地方先富裕起來，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用先進帶動後進，最終達到共同富裕。」張揚直接將兩句話給補齊了：「也就是說，國家是同意和鼓勵私人創辦民營企業的。」

張揚翻出幾張報紙，道：「爸，你再看，中國大地上已經開啟了民營企業的創業潮。」

隨著鄧小平南下深圳考察，一大批土生土長的民營企業家走進了創業舞台。

1984年，萬科的王石正在進行「換匯」買賣，卻開始敏感的現這樣的生意無法長久，於是悄悄積累自己的資源，尋找轉型機會；張瑞敏則將「不準在車間隨地大小便」在內的13條規章制度引入奄奄一息的「青島日用電器廠」，堅決地把76台不合格冰箱砸成了廢鐵；而柳傳志則在中關村的一間2o平米的平房裡建立起了最初的聯想集團。

珠江三角洲在這一年把積攢多年的活力釋放了出來。

在廣東三水酒廠作廠長的45歲的李經緯，將運動型飲料「健力寶」引向奧運會，成為1984年洛杉磯奧運會中國代表團指定飲料，此後15年間，它一直是「民族飲料第一品牌」；不安分的史玉柱辭別安徽省統計局，誓要做中國的IBm，即將南下創業；而在惠州的李東生在一個農機倉庫裡面創建了自己的工廠，生產錄音磁帶，成為家電企業TcL的前身；主張實業的段永平憤然離開北京電子管廠，到深圳尋找創業機會；軍醫大學教授趙新先帶著「三九胃泰」開始在深圳建廠；科龍公司創辦人潘寧在廣東順德的容桂鎮用簡陋的水錘等工具敲敲打打，竟然造出了中國第一台雙門電冰箱。

張揚通過報紙的邊角消息，講述著後世知名民營企業家的創業史。

「爸，剛才我點到的這些都是猛人，幾十年後，將來他們中有人會成為億萬富翁，會影響到中國經濟、社會等各個方面。」

億萬富翁在84年是什麼概念？張方建不敢想象，疑惑地直擺頭：「怎麼會這麼有錢？現在連萬元戶都找不到幾個，還億萬富翁？不可能的。」

「萬元戶」將在85年成批成批的出現，成為一時熱詞。面對轟轟烈烈、快展的大時代，張揚有些心急，道：「億萬富翁咋不想，那一萬、十萬總可以想想吧。如果我們動手遲了，光靠工資吃飯，是成不了氣候的，總要走在別人的後面，以後更會被人瞧不起，連你兒子我結媳婦都會很困難。」

張揚說的是老實話，卻被張方建敲了一下頭，道：「你這麼小就想著結媳婦了？」

「呵呵。」張揚嘻皮一笑，道：「爸，話轉回來說。你是**員，不走在人前、不揮先進性可不是**員。」

「對啊，我是**員。」張方建沉吟一下，張揚以為有戲，卻看見張方建臉色大變。張方建輕輕地拍著桌子，語重心長地道：「所以，我不能帶頭走資本主義道路。」

「哎……」張揚苦著臉長嘆一聲，只得拿出「殺手鐧」，把一張報紙擺到桌面上，道：「爸，你看這條新聞，是鼓勵展鄉鎮企業的。」

1984年3月1日，**中央、國務院轉農牧漁業部和部黨組《關於開創社隊企業新局面的報告》並出通知，同意《報告》提出的將社隊企業名稱改為鄉鎮企業的建議，強調指出：展多種經營，是我國實現農業現代化必須始終堅持的戰略方針；鄉鎮企業是多種經營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農業生產的重要支柱，是廣大農民群眾走向共同富裕的重要途徑，是國家財政收入的新的重要來源；鄉鎮企業已成為國民經濟的一支重要力量，是國營企業的重要補充；農村的工業合作系統、供銷合作系統和信用合作系統，都是推動農村商品生產所不可缺少的。

中國「鄉鎮企業」第一次獲得了國家的承認。「鄉鎮企業」，這一土生土長、並對中國城市化進程起到無法替代作用的企業形態，自此正式浮出水面。

張揚最後提出「鄉鎮企業」實屬無奈，是在展民營企業這條路說服不了老爸的情況下，提出的預備方案。

「爸，辦鄉鎮企業總沒有錯吧？」

張方建拿起報紙，仔細地讀了三遍，道：「按中央的政策，確實可以辦鄉鎮企業。但是，我為什麼要辦鄉鎮企業呢？我怎麼被你給繞暈了？」

「這個古板老爹，哎……」張揚很鬱悶，鬱悶得想吐血，自己費了這麼大的勁來說服父親，沒想到父親還是不明白自己的一片苦心：「爸，中央說思想要解放啊，你這樣思想不解放，怎麼辦得成事？」

「辦鄉鎮企業可是大事，於公，可以帶動群眾致富，於私，可以多賺點錢，改善家庭生活條件。」張揚說話的聲音大了起來，斷喝道：「爸，你是**員，難道你只圖自己一個人安逸，不想帶領群眾致富？」

「這個？」張方建被張揚說得啞口無語，面露難色，但又不知如何反駁。

看到父親的表情，張揚知道這一寶是押對了。

在父親這一輩的黨員中，對黨、對國家、對人民有著濃厚的感情，不像後世的個別入黨者，入黨就是為了陞官財。針對父親這一輩的**員的特點，要想把事情辦成，只要把辦事的調子提到講政治的高度，提到愛黨、愛國、愛人民的高度，事情就會容易很多，為**、為人民奮鬥終身，這可是他們入黨時認認認真真了誓的，一點也不允許走過場。

「道理是這樣。」張方建說話語氣緩和了許多：「可是，做生意是要承擔風險的，一不小心便把陪進去了，不僅僅是影響我們一家，那可是影響到很多家庭啊。」

「這個不用擔心。」張揚自信地一笑，緩緩說道：「老爸，我們來分析一下，保證贏利。」張揚不敢說「保證賺錢」，而把「賺錢」改成「贏利」，就害怕父親接受不了這個詞。

張揚見父親對「贏利」這個詞並不反感，繼續道：「先，你與重慶的紡織行業建立了良好的人脈關係。也就是說，你本身就是一個巨大的銷售網路。只要運作得當，這部分資源極其寶貴。」在市場管制尚未完全放開的1984年，商品不像重生前的世界，在商品沒有過剩的情況下，只要市場有需求、你能夠生產出來的商品，都能夠賣出去。在當時來講，銷售渠道比市場顯得更重要一些，即使當時的市場需求非常龐大。

「從鎮上來說，你與鎮上好多領導都熟悉，這也是一筆人脈。特別是副鎮長林志強，一定要打好關係。」這個林志強現在雖然還是個副鎮長，不過，今年他就會上任三溪鎮書記，在三溪鎮一呆就是十年，必須要把關係處好。一方面，是為了小舅郭德兵的前途，一方面是為了爭取一個有利於企業展的外部環境。

「其次，你具有管理經驗，在企業管理方面很有能力。」重生一次的張揚知道得一清二楚，自己的爸爸不適合當私人老闆，一是因為看不清大勢，這一點張揚正好彌補；二是打不開情面，賺了錢老是裝不住，要分給下邊的員工，而不知道擴大再生產的重要性。但是，管理能力卻是頂呱呱的，特別是善於處理各種矛盾、善於調動員工的積極性。前世的時候，老爸做生意虧損之後，被逼無奈外出打工，也是在一家私營企業裡面做管理，三兩下便把這家企業管住了，甚至他制定的規章制度，企業老闆都很害怕，都要遵守。

張方建聽見兒子的誇獎，難看地笑了笑。

「第三，政策逐漸明朗，很多政策可以擦著紅線走，而現在的擦紅線，便是下一步政策可能的走向，鄧公說，摸著石頭過河，總要有石頭可摸啊。」比如，以鄉鎮企業的名義來辦民營企業，這是在非開放地區能夠想到的最佳策略。再比如，關於僱工的問題，國家規定僱工人數不得過8人，否則就是搞資本主義，這個張揚也有辦法。

「摸著石頭過河是陳雲同志198o年中央工作會上提出的吧？」張方建皺了皺眉頭。

「呃？」張揚上輩子已經聽習慣了，還真不知道這話居然不是鄧公提出的，轉口道：「是誰說的我們不管，總之是這個道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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