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顏景奈，數學作業第三題怎麼做？你算出來是多少？」
景奈從漫畫書里抬起頭，茫然地看向聲音的來源，搖搖頭說：「我還沒有做。」頓了頓，祂又說：「不過金瓊思可以代表我，我的答案和他是一樣的。」
金瓊思是祂的信徒。景奈打算照著金瓊思的作業抄。
但這話落在別人耳中就很不一般。都知道金瓊思的數學是他弱項，最近幾次課堂測驗的結果都不理想。而顏景奈是學霸中的學霸。現在學霸說金瓊思能代表他……
顏學霸和金瓊思是同一個寢室的，自然比一般同學更了解他。
難不成金瓊思的數學成績在短時間裡有了驚人的進步？
這會兒金瓊思本人不在教室里，當他從外面回來時，莫名其妙多了好幾位找他對數學作業答案的同學。碰到大家答案不一樣，金瓊思正想說：「我再算算吧！」結果被同學搶先了：「我做的時候就覺得這道題目沒把握，果然算錯了嗎？我再研究下。」
金瓊思：「？？？」
簡直受寵若驚啊，什麼時候大家對我的數學成績這麼有信心了？
景奈繼續沉迷於漫畫中，一天時間掏空了高賦（的庫存）！
作為神明，祂一直無法對普通人類的喜怒哀樂感同身受。這或許是源於神明的傲慢，也或許是因為人類的存在太過渺小，而人類的時間尺度又太過短暫。直到有一天，祂意外變成了普通人類中的一員，真正沉浸在人類的生活中，才第一次真正意識到原來這樣渺小短暫的生命竟是如此有趣的，或者說正因為他們既渺小又短暫，於是他們才更加懂得如何用有限的時間去創造儘可能多的「作品」，他們因此而更加有趣。
說這麼多只是想要表明……《神州小隊》超好看的！
「學校里的存貨都借你看過了。我家裡還有！下周給你帶過來！」高賦大方極了。
景奈認真看了高賦兩眼，鄭重地點點頭。漫畫書也可以是一種「供品」，只要神明因這份供品感到了愉悅，誰也不能說拿它們上供不夠莊重！而作為提供了如此重要的供品的人，接下來還要源源不斷地繼續提供，高賦毫無疑問有資格被景奈視為信徒。
就這樣，即金瓊思之後，高賦成為了景奈的第二位信徒。
景奈對兩位信徒不偏不倚，這天的作業一半抄了金瓊思的，一半抄了高賦的。
周五，夜。
男寢室中，四位成員陷入深度睡眠中。一絲若有若無的幽冥之氣從顏景奈的身體中散發出來，這回飄向了高賦，像漁網一樣一點點收緊，將高賦整個人纏繞起來。
同樣的事情在周三晚上曾發生在金瓊思身上，現在發生在了高賦身上。
而當事人都對此一無所覺。
顏景奈也不知道。他並不知道自己的身體在入夜後能溝通幽冥，能施展微弱的神力。他已經在幽冥中蘇醒。顏景奈沒有第一時間前往17號樓領域，而是待在黑色的空曠的大殿中，自言自語。既然想要和身體的原主人監察官進行合作——雖然他們還沒能建立基本信任，但因為雙方身體互換，這種合作真的非常有必要——他就得拿出一部分的誠意來。他便照直說了白天待在自己身體里看到那些文字后的種種反應。
哎，這種單向溝通真是缺乏效率啊！顏景奈又說：「您沒有向我介紹過您的真實姓名，只能暫且稱呼您為監察官先生了。」這是在試探監察官能否給予他更多的信息。
「監察官先生，如果您非要抄作業不可的話。語文、英語、生物三門的作業可以抄金瓊思的，數學、物理、化學三門則需要抄高賦的，請不要反過來。」顏景奈說。
不知道這些話能不能被監察官聽進去。
再次來到17號樓租客這個領域，顏清正和景敏帶了好幾個平板筆記本和一堆零食過來。其中一個平板中裝滿了小學生課程，是為阿苦準備的；一個平板中塞滿了各戲曲大家的表演視頻，如果阿秋想看的話，他可以挑著看；一個平板是為中年女鬼準備的，她想要學裁縫的手藝，其實最好還是正兒八經地跟一個師傅，像這樣跟著視頻學不容易學好，但總比什麼都不做強；另外還有七/八個平板，都裝著不同的內容。
如此一來，除了顏景奈這個新BOSS，領域中的其他鬼都找到了事情做。
眾鬼對新任BOSS非常殷勤，已經趁著顏景奈不在的時候給他收拾出了一個全新的房間。顏景奈走到屬於自己的房間門口站定，對顏清正和景敏說：「我們聊聊吧。」
這已經是周五晚上，學校從周六中午開始放假，這意味著十幾個小時后他的父母就要見到那個操控他身體的監察官了。顏景奈不得不把一部分真相暗示給他們了。
「明天中午，記得去學校里接你們的兒子，他可能不會記得回家的路。」顏景奈說。
顏清正和景敏面色一變，看向顏景奈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犀利起來。
老實說，他們原本對這位「監察官」略有好感，不知道為什麼，他總給他們一種熟悉的感覺。但如果這位監察官想要對他們的孩子做點什麼……景敏的臉色有些難看。
「我沒有做什麼。我什麼都沒有做。」顏景奈舉起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態。他不能在領域之中承認自己是顏景奈，是顏清正和景敏的兒子。領域之中危機重重，他偏偏對規則一知半解，都不確定還有沒有別的監察官存在，絕對不能在這方面落下把柄。
至於和他交換了身體的這個監察官，這人根本無法被瞞住。明天放學后，他就算找不到「家」，顏清正和景敏也得找兒子去，等雙方一碰面，他自然什麼都知道了。
顏景奈只盼著這個監察官不要和他父母發生衝突。
顏景奈繼續說：「你們身上契約異常，難保你們兒子身上不會出現類似的情況。」儘管他一直表現得非常友好，但他的父母不知道想了些什麼，臉色是好看不起來了。
很快就到了周六。
高賦覺得自己這一天的運氣糟透了，洗漱的時候先後被金瓊思和路尹踩了好幾腳。他們也不是故意的。金瓊思第一時間道歉了：「不好意思，沒注意你站在這裡。」
路尹更是慌張不已：「我踩到什麼了？我踩到什麼了？」
「你踩到我了。」高賦齜牙咧嘴地說。他的鞋都很貴，但他不心疼鞋，只心疼自己的腳趾頭。路尹那一腳重重踩下來，高賦完全是為了男性尊嚴才強忍著沒發出尖叫。
路尹被高賦嚇了一跳：「你怎麼在這裡？嚇死我了！」
高賦：「？？？」
高賦覺得自己脾氣真好。這事要發生在別人身上，被人重重踩了一腳，結果踩人的還要反過來嫌棄他嚇人，非當場發脾氣不可。他無語地說：「你是不是沒睡醒？」
路尹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麼，慌慌張張地沖著高賦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沒注意你在這裡。」
雖然金瓊思和路尹道歉都道得如此虔誠，但當他們接下來在寢室里走動時，不是踩到高賦，就是撞到高賦的肩膀。高賦都覺得他們是故意的了：「我這麼大的人站在這裡，你們還能直直地撞上來？怎麼的，忽然覺得我魅力無限，想要投懷送抱？」
金瓊思揉了揉眼睛：「難不成是我眼花了？」
路尹鞠躬時把腰彎得更低了：「我、我可能確實沒有睡醒吧！」
高賦真是怕了這兩個人了，摟著景奈的肩膀說：「還是你好！走，咱們一起去教室！」在這個混亂的清晨，只有景奈從沒踩到過他，也沒有莫名其妙地往他身上撞。
「下午一起去玩啊！向西街剛開了個遊戲城，是我堂哥一哥們兒開的，送了我好多免費券，去不去？」雖然是高三了，但距離高考還遠，該玩的時候還是要玩的。高賦這種性格和治學嚴謹的安城一中有些格格不入，但轉學確實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家人們倒是寧可他在私立高中里待著，高考之後直接出國，那才是家人為他安排的路。
「放學後會有人來接我。」景奈說。
「那明天？」高賦問。
經過兩三天的相處，如今在景奈心裡，高賦是一個非常會玩的人，既然他「上供」的漫畫書都那麼好看，那麼他說的那個遊戲城估計也很好玩。景奈點點頭：「可以。」
按照慣例，周六上午的四節課，老師們通常會安排一場或兩場考試，餘下的時間自習。上周考了語文，這周輪到理綜了。大家一起埋頭做著卷子，景奈沒法抄了。
沒！法！抄！了！
雖然有可樂和泡麵，雖然漫畫很有意思。
但這一刻景奈還是有了一種微妙的類似於委屈的情緒——人間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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